2018-03-28 潘峰 独立作家

机器人

伊娜和安琪儿

文/潘峰

3017.8.7日盛夏,长沙,麓谷。

99层高的南博楼绿树环绕,一颗一颗千年的古樟树顺着架子延伸到了楼顶,绿色把整幢楼都遮掩住了,黄红色的空间涌动着干燥酷热的空气,象火一样地炙烤着外层的树叶,发出微弱的嘶嘶的声音,室外气温高达45C,那些树的枝干上吊着不少的输液瓶,巧夺天工的喷淋一刻不停地旋转着,滴滴嗒嗒地喷出弦形的水线,斑斓的强光中偶尔会飘起细微的雾气和紫烟。

南博顶层会议室,董事长杨兴蜷缩在轮椅上静静的听着汇报,先是首席信息官讲述各种数据的采集分析,接着是销售总监提出营销的问题与困惑,由于美国政府大幅度减税,如果南博的产品不在技术和性能上作进一步优化,就会竟争不过老对手SpaceX,在仿生能机器人这个行业老大风光无限,老二还有些钱景,老三老四吃点残碴剩饭,老五简直没有生存的必要了。

“减税,想都不要想,”董事长说,“美国才多少人?8亿,我们有60亿人,我们的老年化已经达到了24%,财政负担过重。”

于是与会者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首席科学家渡边一郎的身上,他眉头紧锁。“我们的设计,材料,工艺,”他缓缓地说着,脸色象雪中的白菊一样惨白,“在AI和仿生技术的应用方面,我们已经达到了全球的极限,一时半会儿可能难以突破。”

渡边一郎129岁,是Al界无人逾越的威风哥,谁都知道这位华籍日人不好惹,在科技转化产品这方面称王称霸了90年。

“渡边先生的话代表了权威,经典,但在公司生死存亡的坎上,我觉得可以出些奇招怪招,没办法嘛,山重水复疑无路,只有这样才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说这话的是南博创新创意总监李滔,小伙子比首席整整小了100岁,囗气不是很硬,眼神中却含有一点斩钉截铁的刚毅。“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但我不会支持你。”渡边冷冷的说道。

李滔端起桌上的一杯绿茶接二连三地喝了几口,服务员安琪儿款款的朝他走来,手里拿着透明的开水壶。“谢谢!”他边说边低头看了看放回到桌面上的玻璃杯,其实水杯里还有2/3的茶水,够喝的了。

安琪儿俯身在李滔的身边,天鹅头形的壶嘴在距离玻璃杯3厘米的高度汨汨地流出温水,这是渡边设计的程序,安琪儿在看到客人连续喝了三大口茶或者茶杯中的茶水不足1/4,她必须过来添水续杯,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请说!李滔先生!”董事长杨兴加大了音量说道。

大家循着声音望过去,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到老人的眼镜片晃出一道光,董事长在进入会场后闭着眼睛,因为201岁的他实在是太老了——突破了人类寿命的极限200岁,他身上的皮肉骨骼器官已经衰竭成象是香料燃烧过后的灰塔,稍稍风吹草动便会坍塌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复原,但他的思维还是象活火山一样活跃。

李滔抡起左手,转动着佩戴在手腕上的腕表,它其实是一台功能强大的处理器,他用右手食指点一下显示屏键,在正对着董事长的玻璃幕墙上显示出一块5平方米的电子屏,屏幕上出现了东北五常大米种植基地的画面,一只两只三只四只颜色迥异形态相似的农田卫士——花猫,一窝一窝无法无天的老鼠,面对繁殖极快的田鼠,猫猫们都感到力不从心,为了解决鼠患,基地的科学家给田鼠注射了压力激素,旨在损伤田鼠的心血管,给鼠们造成行动迟缓的后遗症,降低老鼠的生殖能力。

没想到这些被注射了“压力”的鼠们,在经历了一两天焦虑烦躁不安莫名其妙地嫌弃性伴侣之后,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活跃,能力大增,一只母田鼠被猫逮着了,七八只公鼠竞然抱团去救它,鼠们蒙的蒙眼扯的扯脚揪的揪耳朵,在猫猫嚎春般的凄厉叫声中成功地胜利大逃亡,弄得那只肥猫一脸懵逼:卧槽!科学家,你们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

抓耳挠腮的基地科学家进一步研究发现,注入田鼠中的压力因子与脑细胞进行了积极的沟兑,转化成一种新的神奇的激素,基地科学家正在努力寻找提取这种激素的方法。

5分钟的资料片,有文字和配音,播完后荧屏从幕墙中消失。

渡边侧脸望了望董事长,见老人在闭目养神,他环视了一圈后说道,“我早就知道存在着这种催产素,华大基因工程把它称之为OT,拥抱激素,他们搞了500年也未能萃取到这种激素。”

“我们不妨试试压力激素,”李滔说,“因为我们的产品的基因是服务,朝着OT转化的概率很大。”

“那可不像是在田鼠身上做实验那样简单,我们的产品很精细很复杂,要做预案试验推演,这将要耗费公司大量的人力物力,而资源是有限的。”渡边停了下来,然后换了一种语气说道,“现在公司研发中心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对产品美感细腻度的改善中,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做你的这项创意。”

“卡壳了,”李滔说,“与其让研发中心承受着无法转换的压力,还不如另劈蹊径,说不定路转峰回。”听他说完,会议室爆发出一阵遮遮掩掩的轻轻的笑声,李滔的话中绝无调㑆不敬,引发的笑声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每个人都是带着怎么来解决一个天大的难题来参加会议,他们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中发现了一句很熨帖的词来形容一种极窘迫的现象真是太恰当不过了,于是自然而然地发出了舒心的笑来,就好比一辆超载的重卡在爬坡时给鼓胀的轮胎释放一点气体。

“压力是有害的,它使人生病,压力山大的人死亡的风险会增加43%,在过早死亡的原因中它排名15,比谋杀丶太空旅游遇险还要靠前。”首席信息官对李滔说,他长着一张典型的日尔曼人的脸,是位不太拘言笑的大长腿帅哥。

“前提是你认为压力有害。”销售总监面朝着首席信息官眨巴着眼睛说,她有着极明显的闪米特人的外貌特征,黑发黑眼,鹰钩鼻子,迷人的笑容常常把客户弄得晕晕乎乎,她自己却被长腿大帅哥迷晕了,尽管私底下他俩已约好周末去玩制服Plar,但在工作立场上她是不讲私情的。“如果把压力转化为积极因素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物质,我想我们的公司走过千年靠的正是这种物质,我们的董事长亦是靠这种物质创造了人类奇迹,我坚决支持李滔!”

董事长身体在休息,耳朵在聆听,脑子一刻不停地在想事。他生下来就注定要领导南博这家从没跌出过世界500强企业,他年轻时身体潺弱,弟弟妹妹们都劝他把管理权交给职业经理人,他们担心如影相随的压力会加速摧毁他人世间最最重要的那个“1”,以至于“1”后面无数个00000都成为毫无价值的虚空。

没想到他那养尊处优尽享财务自由的弟弟妹妹们一个一个都先他离开了尘世,慢慢的他活成了世上最悲催的人,现在他的6个儿女仅剩1个了——严格只剩下一颗头颅了——身体还是移植了老搭档孟格儿子的——两个儿子去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去探险——一个头颅粉碎一个身体爆裂——于是被缝合起来继续存活在那里。他在五十年前就考虑让孟格的儿子接班,接班的人必须是最能干的人,如果发现不了,只能自己扛着。

他有着数量众多的孙子孙女重孙玄孙五六七八代孙,然而他最亲的人却是孟格,

孟格在担任公司副董事长108个年头里离世,也就是去年冬天,他伤心难过得连葬礼都没有出席。

孟格在离世前或者是在逝世后同他有过一次透骨的交流,时间他不是记得很清楚他也不屑于再去记那劳什子的只是一个慨念的时间,如果是在离世后,他坚信孟格具备这种能力,孟格比杨兴小两岁,按照中国人对男性生辰的进制算法孟格也过了200岁生日,算是功德圆满欢天喜地了,何况孟格还说,“我死了,但意识不会死亡,意识存在于时空的拘束之外,它跟量子物体一样是非局限的东西。”

“你走了,老伙计你好狠心啊,我怎么办啊?”他拉着孟格乌龟灰色的手哽咽着,“你倒是潇洒,象我们一千多年前的老祖宗那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云彩,还跑来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佛学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老伙计你好狠心啊!”

“别说了别说了,老板你怎么这么多的话呀?等到我们在另一个宇宙相见,那不没有话说了吗!”孟格潸然泪下。

人的一辈子其实是活在感动里,为生命为事业为亲情友情和爱情,感动的频率越高持续的时间越长生活就越有质量,董事长想,够了,即便没有来世,没有另外一个宇宙,够了,我应该有所取舍了,我应该做明智的抉择了。

会议室的温度显示是26C,他仍然感到膝盖那里凉风嗖嗖,翻滚着绿色和蓝色的气流。“好吧,我决定了,支持李滔大胆尝试,全力以赴跟进!”董事长苍老的声音说。他还有一个决定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在今年秋季的全球采购节后退休,把公司交给最能干的年轻人。

该撤了,老人发出信息,他的生活秘书伊娜即时出现在轮椅旁,她身穿一件定制的绿松石装饰的长裙,温馨浪漫似森林女神。正待伊娜欲推着轮椅离开,李滔叫住了她。“嘿,伊娜,能不能把你这套超级漂亮的裙子借给我们用几天?”

金发碧眼的乌克兰美女伊娜同李滔是同班同学,两人就读于一半是国际学生的岳麓大学,研究生选修的都是生物工程,读博时分道扬镳,伊娜选择了营养学,李滔则无比狂热地投身到Al工程学中。

“当然可以,我包里正好带了另外一条。”伊娜停住了脚步,点了下左手圆盘里的“幻影遮掩”,那是用一种超材料制作的“光帆”,可以任意组成各种形状的隔层,收放自如,这样就可以在老人突发任何症状时不让別人看到不堪的画面,保护老人的体面和尊严。

伊娜在“幻影遮掩”里换上了另外一条蓝色的长裙,点了下“幻影入仓”,这在人们的视线里凭空消失了几十秒钟后伊娜又显形了,她顺手就把换下来的长裙往空中一抛,因为绿松石在领口那一头,从领口到裙摆有足够的长度可以飘逸舒展,裙子飞舞出一个极美的云彩般形象。

“安琪儿,接着。”李滔冲着站到了伊娜旁边的安琪儿叫道,他差不多就要同伊娜零距离接触上了——至少是触碰下手指,说不定还可以拥抱一下,他闻到了伊娜身上散发出来的独有的让人想死的香味,这个婊子,她竞然在这里赤身裸体了一下,让我情何以堪!他带着又爱又妒忌的眼神显得十分古怪,他又不是不清楚,伊娜就是这么一个人,很大条的一个人,同时又果断,智慧,他现在还不明白,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怎么可以同时揉杂在一个人身上?他妒忌什么呢?伊娜现在同他没一毛钱关系。

安琪儿优雅无比地去接那条裙子,脸上并没有恰当的喜悦。伊娜瞟了瞟长得几乎象她孪生姐妹般的安琪儿,眼神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李滔的办公室也在顶楼的西边,在一个开放的角落隔断里,他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机器人各种各样的配件,墙上挂着人体血管的分布图和穴位图,打上投影,能够看见每个点细胞运动的场景。

他的那帮哥们聚集在他身边,兴奋不已七嘴八舌的说着这说着那,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他们的试验达到预期效果,他们将在Al史上留下一笔。

卢格巴拉,医学博士,非洲人,顶着一头最能导热的卷发;张小龙,天马行空的行为艺术家,他爹给他起了个古人的名字,约束不了他跟着光跑的想象力;水晶晶,泰国美女,天体物理学家;勃伦,香水师,十七岁时他在洛杉矶的地铁里闻到了一种让他心脏狂跳的气味,他离开了家乡到全世界去寻找配制这种气味的原料和方法,他的鼻子能够嗅出一万多种香味的不同特质,那种香味是闻所未闻的,散发出这种致命的香气的母体是一位同他年龄相仿的亚洲女孩,佩戴着一副极其稀少珍贵的老蜜蜡项链,勃伦顿时觉得,要夜夜享受那女孩沁人心脾的芬芳,自己必须变得出类拨萃,他在中国创建了自己的香水品牌,为了最终寻找到那种独一无二打开心智的醇香,他经常乘坐硅铁胶囊回洛杉矶,把时间和金钱贡献给了蜂巢地下隧道网络。

李滔团队的成员不仅手上都有过硬的功夫,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指挥和调度各专业学科的人才协同作战。大开间的办公室除了开劈出五个人各有专业特色的办公区域,他们还给安琪儿配备了一张办公桌,一张转转椅。

安琪儿卸掉了服务员制服,换上了伊娜的绿松石长裙,作为团队的一员,她最后一个来到了李滔的隔断间,卢格巴拉忍不住高声开叫,张小龙做出一副被惊呆了的样子,勃伦手舞足蹈地围绕着她跳起舞来,她的身体从薄如蝉翼的丝绢中延展出来,性感得令人神情恍惚。

“安琪儿,你这条裙子可真漂亮!”水晶晶赞美道。

“谢谢!”安琪儿朝水晶晶礼貌地点头微笑。

李滔从办公桌的后面绕过来,挤开张小龙,同安琪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他有点儿把安琪儿当作伊娜来抱了。

是的,安琪儿是李滔全程打造的一款Al医护天使,机器人,她的身高体重,她的五官,她的胸部屁股大腿和脚趾头,无一不是从他的脑海里抠出来,事实上安琪儿就是伊娜的翻版,伊娜的头发,伊娜细腻光滑的皮肤,安琪儿全都有,李滔给安琪儿用尽了足以乱真的仿生材料,最先进的摄像头和传感器,她的处理器的反应速度是人类的1000倍。

这个时候长得有点像工科男的张小龙突然吼叫了一声,“停!”刚才还是吆喝喧嚣的场面立即变得象电影里静止的镜头一样,这是他们的工作方式,每个人心里面都有默契。“安琪儿拥抱的姿势不对,她应该左脚在前,左手去抱李滔的肩,右手去抱李总的后背,礼节性的拥抱左手放在下面的应该是位尊者。”张小龙说。“安琪儿是医护天使,服务对象是老年人,程序员怎么可以直接把护理婴幼儿宝宝的那套程序照搬过来呢?还拍两下,女人怎么可以拍男人?拥抱的程序设计太简单,应该有分辩识别功能,多种应用程序。”

“说得有道理。”李滔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敢动,洗耳恭听小龙指岀问题。

“安琪儿的头更不能靠在李滔的肩上,这是情人的举动和行为。”张小龙继续犀利的说道。

“是的,那会乱套了。”水晶晶说。

“程序员们又有得忙啦!”勃伦说。

卢格巴拉䇯了䇯肩,“哦,看来最了解人类的并不是医学。”

湘江河畔,月亮岛杨兴别墅。

晩餐后老人对伊娜说,“真的感谢你陪我,浪费你这么多的时间真的很抱歉,你回去吧!非常感谢!”

“没关系董事长,我送你上楼去。”伊娜走到墙角一个谷仓造型的榉木门前,那是个小电梯口,机器人燕子搀扶着老人,三人进入到电梯内。

伊娜的工作是帮老人管理他的物联网,陪老人出席重要的仪式和会议,南博拓朴的量子计算器纠错特别好,老人独居在别墅闭门不出,伊娜几乎没什么事做,生活秘书天价薪酬的价值更多是在精神层面,生活在数理化幻影中的老人太想看到一个同类,就象江河中的一叶扁舟要看到岸影一样。

还在伊娜读博的时候,她就靠众筹开办了一家养老院,在合法赚取利润的同时她思考的是如何让老人们活得更久更快乐。4月的时候,担任杨兴董事长六十二年生活秘书的M要移民到Gl163c行星上去,伊娜抓住了这次机遇,她把服务地球上最长寿老人的工作当作科研来做。

董事长抗击衰老延年益寿的法宝是细胞疗法,在血液循环当中细胞通过分泌出蛋白质进行沟通,医疗小组通过换血,注射干细胞,不断地催产老人身体功能,器官内脏脑垂体都得到了极好的修复或再生,象糖尿病、心肌梗塞、肝功能衰竭、阿尔兹海默症这些老年人的常见症状在董事长的身上找不到。伊娜觉得董事长领先一小歩的长寿除了无可否认的细胞疗法,应该还会有别的奥秘!

按照程序,燕子在服侍好老人上床后退出了卧室,伊娜没有走。“董事长,我陪您再聊一会天,好吗?”

“OK!以前一倒在床上就睡了,现在,有时候本来是想睡的,一到床上又睡不着了,真的是太老了。”

“才不哩,我经常这酱紫。”她咯咯的笑着,脑子却在考虑以后院里进护理机器人,会要求厂商多设计些聊天程序。

董事长也跟随着她笑道,“你该找个老公了。”

“其实我什么人都不想嫁,都那么一回事。”她说,“身为女人肯定会有某个时期是很想嫁人的,但现在我早就不想嫁了,就觉得跟自己过是最舒服的,跟任何一个人过还不如跟自己过舒服。”

“我的天,这不是你说的吧?听上去像是130岁的女人在絮絮叨叨。”老人低哑的嗓音说。130岁正是女人闭经的年纪。

“会不会聊天啊?您这是要把天聊死啊!”伊娜俏皮的说道。“董事长,我给您按按摩吧。”

“那怎么好意思!”老人紧张羞涩的微笑着。

卧室的灯光调到了最柔和的状态,伊娜仿佛是神秘世界的一张剪影漂移到了床上,她盘坐在老人的身后,开始以一种娴熟的手法轻轻地抚触着老人的头部,颈椎和肩胛,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老人的右脑游走到了他的腰椎,让他的身板挺得有点儿直了,平放在床上的双腿似乎也没平时那么僵硬沉重。

此情此景是多少年少轻狂的帅哥们寐梦以求的浮图啊,他们说是“惊喜”也罢“艳福”也罢,象伊娜这样的知性大美女可遇不可求,多少男士亦可能终生缺失与这样天赋异禀天生丽质的人儿有一丝一毫的交集,即便是满脑酒精狂失心智的女性——不是在男人近乎胁迫的引诱下——才不会按照男人的性幻想展开一段历程。

伊娜实际是在用左脑做这些事情,只有在碰到李滔的时候她的右脑才会风起云涌,翻江倒海过后思考还是会要回到左脑中去。眼前的这位老人,也可以说是床上和臂环中的老人,这个床和别人认为的床不是一码事,但它仍然是一张床,老人对她的喜爱溢于言表,她自然是一清二楚,他的德行和人格魅力感召着她,她愿意为他付出时间、心思和关爱。

但即便是老人无意中轻微的触碰,伊娜亦是了然在胸,当无意的触碰变成了有意的停留,她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满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是的,她真的不知道,如果他要到处摸摸,舌吻甚至插入,她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接受,这取决于她的即刻感觉,插入她肯定是拒绝的,这要借助药物,会要了老人的命。

她在心中默念不要发生尴尬的事情,不要……

老董事长的从容淡定虽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对他产生了更深的敬意和爱意,一个钱多得可以搞定一切的人物——一个认为没有什么不可能——领导着全球巿值最高的科技企业的巨头,却对着他用工资雇来的女人尊重无比,虽然这个女人不同于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位女人,他只需要用一根线条就能够勾勒出她的胴体之美,他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就欲罢不能地爱着她,只要是她想要的,而他却对她不存任何奢望和要求,为了愉快的相处,他把永不熄灭的欲望作死的往阴沟里赶,他可不想那一身臭皮囊和老人的气味让她厌恶和看低,他要求自己要比传说中的任何一位英雄还要做得更好,光辉要盖过登徒子、荀粲、苏轼、杜月笙,只求她在他离世的那一刹那用心痛不舍的泪眼看他。

伊娜按完背,又把老人轻轻挪到床头,匍伏在床上按手、脚,按摩让老人浑身舒坦,他背靠着床头,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

按完摩后,伊娜说,“要谢谢你,给我当了一回健身器材,平时我吃完饭,要健一会儿身。”

“给钱啊,质量再次的健身器材都要花钱买的。”老头儿狡黠的说道。

“哈哈哈,钱,那就免了吧,我也免费跳个舞给你看。”伊娜笑嘻嘻的说。

“开玩笑的,”董事长说,“早点回家休息吧!辛苦了,非常感谢!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走进生命暮云中的老人都一样,只消你给他一点点,很少很少的一点点,他就很满足,象个孩子似的高兴,这真的让伊娜感动。自从她开办养老院,她目睹了一些人只知道索取,有的人就是一小点也不愿意给老人。

“没关系的,平时我也爱跳舞。”她回想起她在养老院跳舞,那些老人都会看得脸上乐开了花,护理机器人应该兼备唱歌跳舞的功能。

卧室里的音频流淌出天鹅湖的旋律,“要不要给舞者打点灯?”伊娜边跳边问老人。卧室内的光源偏暗,董事长的视力高度老花。“不要,”老人回答她说。“在澳大利亚发现黑天鹅之前,你们欧洲人一直以为天鹅就是白的,我今天要看一只既不白又不黑的灰色的天鹅跳舞。”

在老人的眼里,模模糊糊的伊娜婆娑起舞的影子,好像飞出了无数条阿娜多姿的曲线,长的短的,宽的窄的,浓的淡的,优美的乐曲被吸附到了线条里面,更能表达心灵的震撼情感,越是抽象越美,朦朦胧胧更醉人。

阳台上燕子在唱在一首古老的歌谣,每个人都需要爱情。

让她点燃孤寂的爱情
象烟花一样盛开

入夜,创新创意工场灯火辉煌,呆坐在转转椅上的安琪儿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的同事们在她办公桌前晃来晃去,现在“人机接口”已被幻影遮挡掩盖得严严实实,安琪儿却还老是往那个方向看,眼里流露出惶恐的神色。

“人机接口”是南博公司最隐秘的一台机器,如果你把这台设备的技术泄了密,对不起,等待你的将是40年刑期,就象5D打印机能够随心所欲打迎出五维空间和物件,“人机接口”更是拥有神乎其神的渗透性能,它可以在不使用针管的情况下把鸟的DNA转移到一条鱼的身上,亦可以把乌龟细胞转化到兔子身上,原先在创新部干的一个委瑞内拉伙计,被南美洲魔幻玩坏了,竟然擅自动用“人机接口”,把人的脑细胞输入到他圈养的一只猴子的颅内,结果那只改用两只后腿走路的超级聪明的猴子,差一点把水晶晶给强奸了……

就在两小时前,他们通过“人机接口”给安琪儿导入携带着压力素的脑细胞,她象是换了一个人,精神萎靡不振,呼吸的频率变得紊乱,几乎丧失了注意力。

卢格巴拉扛着3米长的听诊器演绎着他要到外星上去听诊一种类似于恐龙的生物的场景,幸亏这层办公室的层高有4.5米,在别的楼层观众只会当他是在扮演捅鸟窝杀麻雀的邪恶的古人,他演得很好,哥们儿都在咯咯地笑,安琪儿看都未看他一眼,勃伦戴上了一顶开满鲜花的草帽,草帽上的百合花还招来了一只蜂一只蝶,她竞视而不见,张小龙充分发挥激光镭射的作用,投影产生出一个浩瀚的星球,他缩成如蝼蚁的黑影人,仿佛再不交流就会孤独地去死,安琪儿仍然表情木讷。

水晶晶一直在5D打印机那忙活,她希望打印出来的头饰发夹星辰结能够吸引到安琪儿,每件小玩意的形状都取自于太空中的一个亮点,流金淌银,红如南红,碧绿如翡翠,可爱得一踏糊涂。

三小时过后,安琪儿的症状仍然没有丝毫半点的缓解,李滔压力陡增。

“好久没去解放西了。”张小龙突然咕哝了一句,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一个提议。

“好想去好想去!”水晶晶拍着手嚷道。

李滔本来想说,就在大楼里解决吧,大楼里什么都有,遍布天上天下的南博员工回到总部基本不用出大楼,每个人都有一个单间,吃,健身,娱乐,购物,深度学习体验,大楼里应有尽有,到解放西,恐怕是你们自己爱玩吧,而开销却要公司负担。但他什么也没说,他看到一个不争的事实,哥们儿使出浑身解数,无非是为了把安琪儿往积极乐观的事物上引,根据团队研究出来的理论,大脑内的超级能量细胞根本就不用劳神费力去提取,只要善于处理压力,压力因素就会自然转换成一种全新的催产激素,它也是一种神经激素,助力于你的分泌功能,从而使你的生理系统变得更强大更有韧性,身体素质和行事能力反而得到意料之外的提升。

李滔正在受到陡然而来的一股强大压力影响,心血管的运行有如超载的大卡车的轮胎,脑部供氧不足,反应慢了半拍,他嘴唇嗫嚅着还在考虑说点什么,勃伦不由分说,抱起安琪儿就走。李滔禁不住微微一笑,随即他长长地嘘了口气,感觉好了许多。

是的,他们需要放松一下。

解放西路,人类能够想象的音乐美酒摇摆,这儿全都有,整条街以达达酒吧最为闻名。

晚上十点钟,酷热的气温并没有消褪多少,李滔他们在酒吧门口下了车,嘭嘭的电声乐把他们快歩卷了进去,空无一人的蔚来商务车象是喝了点酒似的——踩着音乐的点子摇摇摆摆地独自去停车——那是打灯的效果。

酒吧内人头攒动,他们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穿过人潮走向预订的卡座,安琪儿的出现几乎让所有的男士瞪大了眼睛,嘴里整齐化一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她姣好的面容,闪着绿松石和珍珠光泽的网状的身形,就象是一条惊艳无比的美人鱼滑游在粼粼的波光里,安琪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惊雷滚滚的爱慕,脸上荡漾出甜蜜梦幻的盈盈笑意。

他们点了份青岛啤酒套餐。在酷暑手握着从雪柜里拿出来的啤酒杯,喝着冰镇啤酒,时不时地对着那个完爆在灯光和音乐潮中的Dj望两眼,心情自然放松了下来,卢格巴拉和李滔在团队中被认为是两个稳重的傢伙,一到酒吧就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与平时判若二人。

达达的舞池被设计成一个旋转的月球的表面,水晶晶超喜欢在那里跳舞的感觉,戴上VR眼镜,酒吧已膨胀成无穷无尽的太空宇宙,一颗一颗璀璨的星球从眼前掠过,极光和闪电,无与伦比的惊悚和刺激,让人类瞬间充满了探索一切的力量与激情。

遨游太空一周之后,探索者慢慢地降落下来,降落到了7950万年前的地球上,天空清澈透明得让人心颤,肉眼可见在万米高空飞翔的翼龙,亮晶晶的河水比玻璃种翡翠还要夺人魂魄,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参天大树绵绵不绝,藤蔓顺势而生,被子类植物正在以疯狂的势头侵占着裸子植物的土地,无数螺旋型的花朵摇曳在枝头,一只体型庞大的迷惑龙正在吞噬着蕨、银杏果、冷杉嫩枝,它一餐要吃掉两吨食物。

吃饱喝足之后,迷惑龙开始跳舞,水里的鱼龙在摇摆,红松林里的树懒在吱吱叫着,鸭嘴龙张开了它有2000颗牙齿的嘴在笑⋯…

突然之间,毫无预兆,浓烟和火焰从火山口喷发,红彤彤的泥浆奔涌着吞噬了一切,画面中打出一排字:夺命的高温俄倾之间就让生命永恒的石化了,我们只知道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会头朝一个方向逃窜,它们在用身体语言在哀嚎,救救我们!

我们救不了它们!我们要救自己!

现在我们的一切都离不开电,如果没有电,达达酒吧和我们的生活将变得象白垩纪一样黑暗潮湿,电力消耗正在使我们的地球变成一个炽热的火球,今天让我们行动起来,为了阻止地球变暖,达达酒吧将每天收入的10%捐赠给联合国环保组织,让我们捐款捐款捐款!地球不热死,娱乐无极限!

有些人在看到火山喷发的时候就会摘下眼镜,妈的,老子是来玩的,地球变暖关我卵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

卢格巴拉喝了一打啤酒,头有点晕晕乎乎,他跑到舞池嘭剌嘭刺地跳起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亚洲女人主动过来同他伴舞,他跳得愈加起劲了,那女人也愈发放肆往他身上蹭,他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看到一张惊艳得无以复加的女人的脸,傻大个卢格竞然情不自禁地去亲她,他俩跳着跳着,那女人竟然把舌头伸到了卢格的口腔里,他这才一个激棱,酒才醒了一些,脑子里装满了“今晚老子怎么如此艳福不浅”的愉悦。

安琪儿在卡座频频同同伴们碰杯,作为仿生机器人,她知道把一杯杯啤酒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她只是佯装着,李滔张小龙勃伦会把她杯中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然后再给她满上,这样周围的人丝毫也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另类,纷纷向她投来友好点赞的目光,而安琪儿却象个有男朋友的乖乖女一样只在卡座的栏栅旁很随意地甩一甩头,动一动肩膀和腰肢。

李滔的目光总是在安琪儿的身上搜寻着什么,一方面出自于他的职责,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抬头凝望着她,眼神恍惚迷离,安琪儿——伊娜,亲爱的伊娜,他大学时期的同居女友,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远不是美貌那么简单,伊娜的身体早己把欲望赋予了他,深入到了骨髓,他喜欢同她赤裸着共度良宵,激情如同风暴,说来就来,即便风平浪静,亦是无比惬意舒坦,就象那一天清晨醒来。

“噢,亲爱的,我得赶紧走啦,我得同他们去武陵源考察项目,这几天我都不过来了。”她急匆匆地跳下床,然后又回转过身,掀翻被褥找她的内裤内衣,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她一览无余的胴体上,完美无瑕的抛物线又一次掀起了波澜。他从被窝里一跃而起,抱着她重新又翻滚到了床上。

“什么项目啊?难道比我这个项目更好吗?亲爱的!我就是你最好的项目啊!难道不是吗?”他喘息着说道。

“别闹了!滔,约好了的事情,迟到可不好。”伊娜说,试图挣脱他的拥抱,他的脸在她胸部摩擦着,吻过不停的嘴唇含住了她小粒樱桃般的乳头。她又好气又好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够舒坦的吮吸一会儿。“好了好了,一晩上五次,还不够吗?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的阴茎再一次勃起,“不够不够不够!我还要再来一次!无数次!”

“现在不行,我要走了,等我回来,我要让它变成空烟花筒。”她把手伸进他的两腿之间抚弄着

他硬如棒槌的小弟,眼里流露出无奈又怜爱的神情。

什么意思?难道外面那乌鸡扒毛的事比老子还要爽更重要!李滔对他是不是伊娜的真爱都产生了怀疑,事实上他俩早就是合二为一的夫妻了,在这之前,当他发出要爱爱的讯号,她都会瘫软得象团泥,她的口腔、身上、阴道会分泌出奇异的甜蜜的气息,紧接着她就会要把他夹得山呼海啸,象冲到了浪尖上的滑板。

这一次他知道伊娜不想配合,晨勃对他来说是太普通太常见的事,又不是非得要做个操才消这个肿,他强拉着她,不让她走,一半是逐渐燃烧的欲望,一半是无端的猜忌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别再胡搅蛮缠了!”伊娜突然来了脾气,挣脱他的动作不再是如丝般滑顺,而是简单直接粗暴,她拎起衣服快速的穿上。“要迟到了!”

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你同那帮家伙来往,更不喜欢你去搞什么养老院项目。”

“这个,你管不着吧!”她讶异地说。

“怎么管不着?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一天到晚往外面跑。”

“这个,”她皱起了眉头,“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

“没什么好谈的!今天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你不要再回来了!”他强横地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伊娜抬起脸凝视了几秒钟,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强骚!”张小龙对勃伦说,“达达我是常来的,今夜的音乐好象同平时有点不一样,就好像是一个闷骚了好多年的人突如其来的发泄。”

勃伦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音乐蕴含着石破天惊的故事。”

两个奇异的人,一个象是具有飞蛾一样的听力,一个有着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张小龙和勃伦在谈论音乐的特殊性的时候竟然没有引起李滔一丝一毫的兴趣,他沉浸在对伊娜的遐想中。

噢,就这样掰了,你这个自视甚高的混蛋!家世很好,颜值超高,强得让人无法理解,然并卵,你还不是让她给踹啦!虽然事端由你挑起,但人家那也是不买账就不买账,话都没有一句,几多心狠决绝!

大型的酒吧永远是个喧嚣的场所,Dj打碟接歌混歌搓盘的技术非常重要,音乐嘿不嘿,不能全凭单曲选得好,还需要把多首电子音乐剪接得天衣无缝,还需要令人窒息的停顿,还需要手控制磁头在碟片上划来划去,发出一些特别古怪又煽情的破音……

一段又一段风格迥异高亢激昂的音乐仿佛是一群不屈不挠的群狼向着未知的生存之地奔袭厮杀,又象是干涸被晒得龟裂的河床渴望着闪电再来画道口子雷象湿抹布一样在毫无生命迹象的深窝滚来滚去,这让勃伦血脉贲张,鼻翼噏动,鼻尖渗汗,甚至产生了幻觉,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找到了数年前在纽约地铁里无意飘来的那一抹天香。

他踧躇满志,局促不安,招手叫来一位服务生,想问个明白,“哈哈,兄弟,今天的音乐⋯⋯”

“怎么?您不喜欢吗?”服务生打断他说。

“不,不,我太喜欢了!”

“这就对了,”服务生傲娇地说,“今天的Dj是我们老板的妹妹,神奇的音乐制作人妙妙,明天她就要离开地球,去宇宙巡航演出!”

“噢!好幸运!”勃伦兴奋地嚷道,“怎么不做宣传?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最好的宣传就是让顾客感到惊喜,这是我们达达的一贯作派,”服务生傲娇地挺了挺身板,“先生,尽情的享受,等会妙妙小姐还会亲口演唱她创作的歌。”

“真是幸运得一踏糊涂!谢谢啊!”勃伦充满敬意的对服务生说道。话音未落,从隔壁卡座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她手里端着杯红酒,她从勃伦的旁边进入卡座,径直走到李滔的跟前。

“你好,YUN神!”她留着男孩子的发型,五官标致,她是李滔的高中同学亚亚。

YUN神是李滔中学时期的外号,少女心收割机,激进诗人亚亚曾为他割腕自杀,所以他看到她就象看到幽灵一样。“你好,美女。”他站起来同她碰了碰杯,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心有余悸地望着她笑着。

“我就不同你的机器人同伴喝了!”亚亚说,脸上的表情好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理解,”李滔点头而笑。

“Al是邪恶的,它只会使人类变得又蠢又懒。”亚亚瞅着安琪儿说,“你看它的表情,神气仿佛在说,我就是来抢你的饭碗的。”

“是这样子吗?她同时又给社会增加了好多工作机会!”李滔压低嗓音说道,希望亚亚最好是听不清楚,他可不想同她争辩。这样的氛围很适合亚亚离场。

属于亚亚的卡座里有一对放浪形骸的男女,他俩的喁喁私语被安琪儿听到,她马上把刚刚偷听到的话学给张小龙听:“亲,我下面湿了,很想要!”

“你要什么?”张小龙大吃一惊。

“我想要同你生个孩子啊!”

她是不是把啤酒喝进去了?!张小龙心想,仿生的机器人没有排泄系统,省了麻烦,可能又会出大麻烦。

暴风骤雨般的音乐舒缓了下来,接着是歌手演唱的时间,勃伦的内心充满了憧憬和期待,他非常喜欢妙妙的音乐,可是音乐制作人大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近距离看她打碟,在激闪的光影下,亦只能欣赏到一个轮廓的剪影,现在舞台的灯光已经转换为敞亮明洁,勃伦最喜爱的金曲《我无所畏惧》的旋律流出,全场欢呼雀跃,呐喊声阵阵,在挥舞的荧光棒和二氧化碳干冰雾化的烟雾缭绕中,一袭黑裙迈着优雅的猫步的妙妙出现在观众面前,他们愈发痴迷,如醉如狂。

当所有的压力压在我们头上
象孙悟空被压在石头下
正确处理,无所畏惧
只要你寻找支持
自会有神助你

我关爱人类
关爱星空的每一个角落
为了让大脑得到更多的氧气
我需要亲友的同理心,我需要爱情
关爱造成韧性,我无所畏惧
我就这样让我的生理系统变得强大无比

勃伦终于可以一睹音乐女神的尊容,她有着天使一样的面孔,魔鬼身材,勃伦在天籁之音和曼妙舞姿的迷惑下,他恍然觉得多年的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多么熟悉的眼睛,那头黑亮又柔美的秀发,被绞成游走的腹蛇的波纹,一绺一倃搭落在她的肩膀上,还有一绺从她额头的右分中象是被激流冲涮至她的脸庞前,这让她的美增添了狂野,充满了魔性。她在聚光灯下,让勃伦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甜到齁的嘴唇,白如珍珠的牙齿,不羁的下巴,,突然间他象是被电流击中了那样,脉搏消失,心脏骤停,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僵硬了——

随着一个激烈的舞蹈动作——妙妙藏在裙领里的项链滑溜了出来——那是一条世上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老蜜蜡项链。

夜色中的解放西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在外人眼里,在这里呆上一天等于活了两天。街道上矗立着一排仿古的电杆电线,无时不刻都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空中飞人降落在那上面,他们一般会在电线杆上抽支烟喝瓶啤酒或饮料,倒一下地空差,也不排除有的飞人纯粹耍酷,或者为了炫下迷你飞行器的浮悬功能。这样的场景很好地诠释了耐克创始人耐特的一句名言:“懦夫从不启程,弱者死在路上,只剩我们前行。”解放西广告公司只消用投影机把那条著名的神勾打在电线上,耐克公司每年都乐于支付巨额的广告费。

在这帮勇敢的迷你飞行器的极客中不得不提德国人汉斯,他是全球机器人采购协会的主席,自己本身就有一个使用机器人最多的家族企业,他对一款产品的判断将直接影响到那款产品的产量。这么一个牛气冲天的人物,却是解放西的死忠粉,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他那一身嘻哈装扮与正规场所西装履领的形象判若两人,但话说回来,即便解放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也没什么,娱乐面前人人平等,娱乐没有大惊小怪的事情。

汉斯不满意柏林呆板的夜生活,就会花一个小时飞到解放西路来,在清晨再回飞回去,过了一把夜生活的瘾又没有眈误在家里夜晚的正常睡眠。

他还有一个身份,妙妙的头号粉丝和赞助商,而且委婉的向妙妙表达了想进一步发展私人关系的愿望,而妙妙却拒绝了他,她向汉斯描述了自己的初恋,在纽约地铁偶遇的一个金发碧眼的毛头小伙子⋯…这让汉斯心里很不好受,只是偶尔一次的遇见,话都没说一句,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断定那个人是值得终生去找的,这太荒唐了!她向他描述白人男孩那双燃起执念的蓝色眼眸,引起她灵魂震撼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妙妙好像是用一个故事把他彻底征服了,我不也是蓝色眼睛吗?但绅士风度禁止他说这样的话,他还知道,即便是两块看上去差不多的蓝水翡翠,亚洲人也会把它们进行冰种和玻璃种的区分,他感谢祖先让他流淌着祟尚艺术的血液,能够象维特爱着绿蒂一样地爱着妙妙。

在妙妙开唱的前一秒钟,汉斯手捧鲜花进入了达达酒吧,他背着已经折叠成一个普通双肩背包的迷你飞行器(重量3kg,用纳米和光帆材料制造),眼睛里带着征服世界的自信,是的,他真的既科技又浪漫,他左手小姆指戴着一颗熠熠闪亮的钻戒实际是一台内存达150个量子比特的计算器,他干什么都是运算,计算,定位,精准得可以逮到千里之外的一只母蚊子。

就在大家争相去看妙妙的时候,心烦意乱的亚亚却被紧贴着汉斯胸前的郁金香吸引——那种被称为森帕奥古斯都的品种是花中之王——红白相间的火焰纹让全世界的女人为之着迷。亚亚的视线循着那束花移到了汉斯的脸上,她的表情急遽地发生了变化,眼睛瞪得象两只驼铃,满是震惊的神色。

在这里不得不提亚亚一段从不为人所知的经历,当她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位德裔的汉斯老师,尽管幼儿园是24小时监控无死角,但她还是在监控坏了的情况下被性侵了,这是她从不向人倾诉的奇耻大辱,也是让智力超常的她心理变异的原因。现在亚亚记忆中最不堪入目的那扇门被捅破,她遇到了一个三维的问题,眼前的汉斯只是与二十多年前的汉斯长得有点像而已,即便他们有血缘关系,属于叔侄等等的姻亲关系,那都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呀,何况那个娈童的汉斯早被化学痷割了,哪里还有可能恢复到眼前这个硬朗帅气的汉斯呢!

仇恨让亚亚象是瞬间掉入了冰窖,她的认知能力迅速跌到了一维,她要杀了这个恶魔,她顺手抓到一只空酒瓶,挤到汉斯的旁边,伸出左手恶狠狠地去抓汉斯的肩膀,而此时的汉斯全没去在意这些,以为只是拥挤的人群的一个不经意的碰撞,眼睛只管着妙妙,当亚亚右手抡起酒瓶砸到汉斯的头上,他才猛地转过身来,亚亚的这一砸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仇恨,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酒瓶爆裂,破碎的玻璃片横飞,鲜血从汉斯破裂的伤口中往外湧出,染红了他金色的头发,他的蓝色眼睛迷惑不解地瞪着亚亚——一个他不认识的莫名其妙地袭击他的陌生女人,完全可以给她一拳和猛踹她一脚,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看到旁边的人迅速地拉扯着那个女人,亚亚对着扑过来制止她的人又踢又咬,象个疯子一样地嚎陶大哭,手里作死的攥着半截啤酒瓶,为了缴下她手中那件呲牙咧嘴的尖锐的凶器,勃伦不得不用力去扳撬亚亚的手腕,亚亚更加凄厉地叫着,差一点就引起了一场亚洲人和欧洲人的斗殴,幸亏安保人员及时赶到。

汨汨的鲜血顺着汉斯的脸颊往下流,他有点撑不住了,把花递给了搀扶着他的服务生。“请把它献给歌手。”

李滔脱下了汗衫,包住了汉斯的头帮他止血,安琪儿陪护在汉斯旁边,拥挤不堪的人潮自动让出一条甬道。

蔚来商务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李滔和安琪儿一左一右搀扶着汉斯上了车,卢格巴拉张小龙和水晶晶紧随其上,车门关闭,徐徐开动。

南博大楼内的5~6层是医护层,老董事长的理念是不惜代价挖到各领域的人才,为他们提供最完善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

在一间为员工提供服务的病房里,安琪儿正在给汉斯输液,夜里卢格巴拉为他做了伤口缝合手术,脸上的血迹早就被清洗干净,安琪儿还替他换上了柔软舒适的病号装,他恢复得很快,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伤口微微疼痛的感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安琪儿的细心照料简直就是滴水不漏,她为汉斯点了德式午餐,这让汉斯喜出望外。

测试安琪儿的数据被传到各处,董事长在午休前获悉,安琪儿的图像分辨率提升了2.20,声音识别增加了4.43,她的脑电波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于人类情商的物质,老人家开心得笑了很久。“伊娜,我想南博很快就有新的董事长了,我来做个介绍,你俩很般配呀!”

“配不上!”伊娜冷冷的说道。低下头那男人的影子抖落不掉,李滔,比起别人肝肠寸断的分离,从此温暖而平静如水的期待,应该是更见苍桑……

宽廠明亮的房间,蓝色的地面乳白色的墙,汉斯的病床紧靠窗口,他头枕着天鹅绒枕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李滔他们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睡着了。

他们蹑手蹑脚把鲜花和水果交给安琪儿,这个时候汉斯眼睑跳动,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坐,坐,别走啊,我己经全好了!”

“没这么快吧!”李滔俯下身去察看他的伤口。

“真的好了,”汉斯微笑着说,“谢谢你们!”

他们愉快地回忆起昨夜的事情,绝口不提郁金香、妙妙。

水晶晶感慨在达达蹦的出一身汗,回来洗个热水澡,一身轻松,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还检举揭发卢格巴拉“艳福不浅”。

卢格巴拉一听到“艳福不浅”就往卫生间跑,俯在洗漱盆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昨晚他喝高了,他开始以为是一个绝色美女的舌头主动地情不自禁地伸到了他魅力四射的口腔里,后来他总感到怪怪的,他感到舌吻他的美女同与她一起来的佳丽们好像很有些怪怪的,作为亚洲女人,她们的手不应该是那般的粗糙,他还发现了一个女人似乎还有喉结……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甜甜的舌头立马变成了腻死人的蜴蜥,恶心地吐了好多回,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汉斯还同张小龙研讨交流亚亚的症状和治疗方法。李滔时不时去看腕屏,渡边一郎发来一个躹躬,他马上回复了两个躹躬,并谦虚的说,“现在数据还不稳定,还需要前辈悉心指导支持。”勃伦发来请假三天的视频,夸下海口,“头,等着我为你呈现世界第一香香水。”“吹牛皮!”李滔哈哈大笑,不过没有说出来,“你最多能勾兑出世界第二香香水,只有我才知道世界第一香的香源在哪里。”

墙壁上时间屏的显示是3017.8.8.15.33分,汉斯叹了口气,“只坏了一件事,上午10点本来我是要在奥格斯堡主持和平节的机器人大游行活动的。”

“还来得及呀!”安琪儿说,“德国时间比我们慢了7小时。”

水晶晶也说没有问题,她对迷你飞行器的抗震抗压指数十分清楚,卢格巴拉保证愈合的伤口在飞行中不会有任何问题。

汉斯在卫生间换上迷你飞行装,一切摒挡就绪,在巨大的镜子前,他对伤口上被剪成缺口的发型不满意了,安琪儿适时送来一顶鸽子帽,汉斯戴在头上,那帽子不仅遮了丑,甚至充满了别出心裁的创意,他想象着戴着这顶帽子站在主席台上,众人皆以为他是为和平节活动特意订制的一顶帽子。

在楼顶飞行平台上,汉斯再次向李滔团队致谢,依依惜别,安琪儿主动拥抱了他,他在她左边脸颊亲了一下,又在她右边脸颊亲了一下,凝望着她娇艳如花的唇,他情不自禁地把嘴凑了上去。

“中间不行!”安琪儿扭过脸去,嫣然一笑。“中间要留给同我生孩子的人亲的!”

仿生机器人,让人类最担心的正是它们的伦理线,而安琪儿好像打了一剂防疫针。“让我把她带走吧,我太喜欢她了!”他对李滔说。作为AI采购的风向标汉斯先生,他的每一个决策不仅关系到个人荣誉尊严,更关系到整个行业的文明发展进步。

“暂时还不行,得等一个月,”李滔说,“到时候你要一亿个安琪儿也会有。”

2017.12.17长沙

潘峰,长沙人,《独立作家》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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