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29 左春和 独立作家

有人喜欢在土产酒局中谈哲学,一边大口大口的枣木杠,一边阿那克西曼德。那种乙醇和高铅的作用能把他代入到哲学票友的幻觉,背诵一串人名和书单之后可以陶醉于他人的难忍之中。其实土产酒局中是不适合谈论哲学的,那是咖啡馆闲静时光的产物,幽寂才能达到深层的抽象思维,喧嚣是对哲学的驱逐。这种土产局面如果需要泄洪,倒是可以朗诵一下李白,因为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今天参加一个书法活动,有一书者在现场操作,围观者像是在观赏杀猪。书者抖了抖佛衣,甩了甩长发,像气功师一样运足了气,然后突然发力,用颤抖的手写了一个“剑”字。写完后瘫软在地,连连叹息道,用尽了一年来用游离宗养成的浩然之气。后来我在洗手间遇到他,我说你为什么如此夸张,好好写不行吗?他说,你听说过不能把珍珠给狗这句话吧,外行最喜欢看热闹,越是这样他们越认为这就是大师,要是好好写字,谁还请你?

新一代年轻人由于知识结构、成长环境、技术能力和信息渠道的优势,他们自然拥有一种关于自己人生观并自我修正的能力,同时拥有一种正义感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能够理性地追求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并在实现的过程中自愿接受正义原则的规范。这是一个基本的经验事实。可是他们的父辈还沉浸在家长制和父权主义的传统中,一直都想代替他们的价值选择和思考,这实际上不仅是在剥夺人的平等权利,还是对人的道德能力的否定。

在现代市场体系,技术的发明是一回事,技术的分享、转让和使用又是一回事,二者不可混淆。技术发明固然重要,它背后所依托的契约精神、商业伦理、法治理念和规则体系更为重要,这才是技术之母。如果没有技术背后的文明支持,仅仅技术本身不存在竞争力,任何技术的竞争实际上是产生技术的制度环境的竞争、治理结构的竞争和文明的竞争。

芯片不像核弹,核弹的制造主要依靠资源集中和机会成本,而芯片的发明则需要自由的思想和大脑。自由包括体系化的一组要素,它提供自由想象的物质条件,还提供机会、平等、尊重、保障和创造的宽松环境。世界上,芯片的比拼不是义和团鸡血贲张的呐喊,它是文化宽容、自由浇灌和制度激励的结果。

发明创造本身就是异端,它是对既有权威秩序和认知格局的打破。出于对未知可能的纯粹好奇,创造冲动在否定现状的同时,展开的创造行为具有颠覆旧事物的力量。由于人类不甘沦为彻底的虚无,在创造中才能找回一种实在,如果以各种文化压制这种目的的行走,人类也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再去唤醒。

当知识不再以追求真理为志业,学院就会沦陷,虽然它是真理最后的堡垒。在逆淘汰的整体链条中,拒绝思考和真知,仰赖标准答案可以收益最大化,这是满足人性弱点的策略基因。其中不乏卓越的孤独和遗世的高傲者,他们会为最初的理想保持知识的纯真,如果要求普遍的德行存在,那也实在是一种奢侈。

从单纯的道德层面,低俗是诚实的,它不需要化妆,只在低空行走,没有登堂入室的幻想;崇高则不然,由于它先天的道德优势,会居高临下地挥斥道德皮鞭,令仰视者看不到它的真实面相。低俗的意义在于让人知道低俗在何处,从而为人提供行为坐标;崇高的奥妙在于让人不能直视,绝对地消除反思和质疑,众人的匍匐才是它永远的凯旋。

鸿毛的公关模式不是个案,它是一个时代秩序结构的溃败表情。非完全市场化的经济运行中,它的投入有许多市场外成本,当正常的竞争力缺失之时,寻租可谓商业兵法。导致有的企业不管它做的多大,有多么远播的名声,倾泻多少攻关费用,只要没有受过现代契约精神和法治文明的洗礼,一旦遇到公关危机,它的应急反应还是那么土鳖。如此一来,靠金钱堆积的那点儿资源就会瞬间崩塌。

鸿毛事件的阶段性反转还不是正义的胜利,正义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有力量和出场的机会。当撒旦垄断剧场之时,正义必被贬抑和缺席。虽然事件本身不是个案,但谭医生的幸运并不普遍,这得益于舆论历经冰河期之后的强力泄洪。但是它的启示在于,历史的发展不会服从精心设计的结局,任何庞然大物都有可能溃于你想象不到的一次傲慢。

多年之前,弃医从文的鲁迅想“治病救人”,结果造成鲁迅的失败。现在的谭医生从医从文,也想以真话唤醒沉睡中的正义,他还葆有青春的愿望。实际上,不但装睡的人唤不醒,真愿意沉睡的人也是唤不醒的,只有被启蒙到自己后方才如梦初醒。看来人是无法从灵魂上拯救他人的,使自己得救的只有自己被粉碎的理想。

左春和,知名学者,某大学兼职教授,独立作家专栏作家,主要作品有《民间秩序的政治想象》、《政治权力的剧场化》等,现居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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