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渊《秦始皇是说蒙古话的女真人》增订电子版
第八篇 句践、鬼亲,即是女真
汉字族名“女真/女直”正式挂牌于宋元以后,于是不少人认为赵宋以古没有女真这个民族。其实《大金国志》和《蒙古秘史》把它们记成“朱里真/主儿扯”,真实读音是ju-r-chen/ju-r-chi;突厥语民族谓之“通古斯”又揭示各历史时期出现的“九姓/九国/九有”就是“女真”。
一旦认识族名中的“女/九/主/朱”等字都读ju,“女真”民族的存在就简化为寻找一音多字的汉字了。然而,有些汉字的读音也被误导或被忽略,譬如人名“句践”长期被训为“勾践”,其源头是“女真”的线索就被切断了;再如“鬼”字的吴音ju 向来无人关注,“鬼国/鬼谷”即是“女国”的事实也被掩盖了。
事实上,“女”字还可转读清音chu(汉语拼音qu)。因此〈秦本纪〉人名“樗里疾”,《辽史》族名“纠里阐”,《汉书》地名“龟兹”,四川藏区“卓克基”,亚洲大陆东端楚克奇半岛之名Chukchi,欧洲爱沙尼亚国别名Чудь/Chudj,阿拉伯人称里海之名Jurjan(《道里邦国志》)就都是“女真/女直”的记印了。
·“句践”就是“女真”
古代中原人名多是戎狄族名,以女真为名的“句践”却是江南“卧薪尝胆”故事的主人公。故事说吴、越两国发生争战,吴王阖庐负伤而死,临终前嘱咐儿子夫差“必毋忘越”。夫差继位后努力练兵,越王句践闻讯来攻,被吴军一举击败,仅余五千士卒困守会稽。句践依了谋士范蠡的计策,先以“卑辞厚礼”贿赂吴国太宰缓解危局,继而“置胆而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愤发图强,若干年后发兵灭吴。
吴、越两国在苏杭两地,人名“句践”、“阖庐”、“夫差”却是戎狄族名“女真”、“斛律”、“兀者”。有人要问:江浙之南方古人怎么也是北方戎狄人名呢?那是因为吴、越两国王族的祖先是来自中原的,《史记·吴太伯世家第一》说:
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饹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太伯之饹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馀家,立为吴太伯。
其中“昌”就是后来的周文王“西伯昌”,他的两个伯父不受太王的重视,远徙江南落户“自号句吴”,因受人拥戴而成为吴国始祖。而越国王族是来自夏部落,《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说:
越王句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后二十余世,至于允常之时,与吴王阖庐战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句践立,是为越王。
我们无法查实夏部落曾否将族人分封到浙江地方,但夏部落的后人在会稽建立越国未必不是事实。
夏、商、周、秦是戎狄部落,因此吴、越王族都有北方民族的血缘,不仅吴王越王的名字是戎狄族名,不少吴越地名也一样是戎狄族名。
譬如,《史记正义》说“太伯居梅里,在常州无锡县东南六十里”,今天梅里地方还有周族宗庙。“无锡”和“梅里”的语义很难判定,但与北方族名“纥奚”和“篾里乞”,却有一模一样的语音。
·“句吴”是“女古”
“句践”很早就被人训作“勾践”,依据则无法追究。“句”构生的“拘/驹”等字读ju,“够/狗”等字读gou.传统学术将人名地名中的“句”一律训为“勾”,上海辞书出版社的《辞海》还只留下训音的“勾践”,而取销了原字“句践”,非常不恰当。因此“句践”究竟是读“句践”还是读“勾践”?亟需实证。
在前述〈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句践世家〉的两段引文中,分别出现族名“句吴”和人名“句践”,后者也是由某个族名变来。如果这两个“句”字都读ju 的话,“句吴/句践”即是中国北方族名“女古/女真”;读gou 则“勾吴/勾践”成无源之流。
这样的实证之例还有不少。譬如,江苏省县置“句容”为汉代所设,但至今仍人众仍然将其读ju-rong 而不读gou-rong;又如〈匈奴列传〉之族名“句注”也只能是“沮渠”,而不能是“沟渠”。这些都是“句”字读ju 不读“勾”的实据。
古代中原“句践”是一个相当普通的人名,〈刺客列传〉提到过“鲁句践”,说“荆轲游于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孟子》说到过“宋句践”,孟子曾教育他“人知之,亦叫嚣嚣;人不知,亦嚣嚣”。
〈仲尼弟子列传〉记载了孔子的学生“句井疆”。这三个名字实际上是“鲁女真”、“宋女真”、“女真疆”。
·“鬼亲”即是“女真”
“鬼”字在上古族名中出现多次,《易卦·爻辭》說“高宗(武丁)伐鬼方,三年克之”,《逸周书·王会解》记有族名“鬼亲”,《山海经·海内北经》则云“鬼国在贰负之尸北,为物人面而一目”;而战国人物“鬼谷子”又显然是“鬼国子”。几千年来,中国学术不知“鬼方/鬼亲/鬼国/鬼谷”为何族。
尚未被注意到的是,吴方言中“鬼/龟/贵/跪/柜/归”等字均读为ju,元蒙历史则有人名“鬼力赤”者,其与〈秦本纪〉人名“樗里疾”,匈牙利姓氏Gyuricza 等,必为“女直”之真音“主儿扯”。
按此读法,上古族名中的“鬼”字就与“女/九/句/主/朱/ju”等字谐通。事实上,〈殷本纪〉人物“九侯”早就被《史记集解》注说为“一作鬼侯”(《史记》,校点本,页107,注2),而〈王会解〉族名“鬼亲”还与“女真”有双音耦合之巧。于是,“鬼亲/鬼国/鬼方”是等价于“女真/女国/九邦”的结论,水到渠成。
古代人类可能很早就失却了对自身族名语义的记忆,而仅仅留心其语音,因此对族名的择字相当随意,择音则相对准确,乃至“女国/九国”亦可为“鬼谷/诸葛/句吴/昭武”等等,上古通假之乱可以想及。然而,“一音多字”不仅造成“一国多名”的复杂性,以“鬼”为人类族名还有其不妥性。前文指出《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的族名“魋结”即是汉代尚未通用的“女直”,按说它可用“鬼结”写之,但司马迁以“魋”假“鬼”,想必是认识到了这个问题。
·“沮泽”是匈奴中的“女直”
被掩盖的“女真/女直”民族远不止“鬼亲”一个。《汉书·匈奴传》有一则有趣的故事。那是刘邦去世后,寂寞的匈奴冒顿单于向吕后发来一封言辞唐突,而令人想入非非的求爱信,信中说:
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吕后大怒,要斩其使者,发兵惩罚。后来群臣审度时势,才平息了吕后的火气。
信中“生于沮泽之中”这句话,对于解释冒顿的身世很有作用,但“沮泽”长期被望文生义为“沼泽”,其读音ju-ji 却被忽略。说来“平野牛马之域”又何来泥泞的水泽呢?其实,“沮泽”即是族名“女直”;只须识得冒顿是女直部落中人,其名号“冒顿/mo-do”也有了线索。
《新唐书·黑水靺鞨传》说“其酋曰大莫拂瞒咄”,“冒顿”实际就是女真民族酋长称号“瞒咄”。
·匈牙利姓氏中的“女真/女直/女古”
匈牙利民族东方祖先是女真的同类,许多匈牙利姓氏可以追溯到是中国北方民族的部落名或氏族名。而其中就有“女真”、“女直”和“女古”。
匈牙利前总理姓Gyurcsany(中译“久尔恰尼”),中欧文字cs 读ch,gy 读j,因此Gyurcsany 读如jur-cha-ni,中文注音即是“主儿扯尼/朱里真乙”,也就是“女真尼”。Gyurcsany 和与它相关的姓氏Gyurgyi、Gyurka、Gyurki、Gyurko、Gyuricza、Gyurkovics 并不都是匈牙利的大姓,但每个城镇都有几个姓它们的家庭,其中Gyurgyi 即是“女直”,Gyurko 即是“女古”,Gyuricza 即是“主儿扯”,Gyurkovics 则是斯拉夫化了的“女古维奇”。
匈牙利是塞尔维亚的邻国,由于它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连续战败,其国土在二十世纪不断萎缩,于是相邻的罗马尼亚、塞尔维亚,斯洛伐克等国都有为数可观的匈牙利族人,塞尔维亚网球选手乔科维奇的姓氏Djokovic 即是匈牙利姓氏Gyurkovics,其根Djoko 亦即是“女古/女国”。
·结束语
族名是绵绵的人类血脉,既不无中生有,也不骤然逸灭。得助“女真/女直”的读音是“朱里真/主儿扯”的启发,上古的族名“鬼亲”,人名“句践”,地名“诸暨/龟兹”,都可以归于“女真/女直”名下,因此女真民族不仅早已有之,而且是中华民族最根本的血缘。族名“女古/女国”则是“女直/女真”的一种形态,但有史书说那是女人掌权的国度,不推翻这种说法不仅无法提升中国历史的人类学的水准,而且中华民族无法实现自我定位。
中原古族与北方民族同源,自然也有“以族名为人名”习俗,因此北方民族族名是训读中原古代人名,勘定“汉语上古音”的一种判据,譬如,从“句践”就是“女真”的分析,可以确认“句”字在上古和现代读音是一样的,夸大古今汉语的语音变化是没有根据的。一旦解放了思想,中国历史学和人类学的许多问题,就有望解决了。
二○○五年二月二日〈为句践正名〉初稿
二○○六年二月十一日〈女真句践〉成稿
二○一四年六月二十日修改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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