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1一1973.1)

昨日诗

昨日兮昨日,昨日何其好!昨日过去了,今日徒懊恼。世人但知悔昨日,不知今日又过了。水去日日流,花落日日少。成事立业在今日,莫待明朝悔今朝。

一一徐传德

1972年4月2日,周日

今天星期天放假。上午回家,见了陕北老家我三姨妈的儿子王有堂。他去投奔河南许昌他二叔,工作已安排好了一一许昌市继电器厂。他是从陕北老家办迁移户口手续路过西安到我家看望我父母。看来蛇有蛇路,龟有龟路啊!

中午回连队,吃过午饭,找连部通讯员小宫外出看电影。但我们一路步行,从钟楼电影院到东大街西北电影院,都没找到可看的影片。

小宫是个部队干部子弟,他在路上告诉我的连部一些内情使我终生难忘,当时使我感到十分震惊和愤怒!小宫说,连里几个领导互相倾轧,闹宗派意见,斗争相当激烈。他告诉我,连长之所以对我们几个城市兵不满,原因就在于我们几个才来连里后就和指导员关系密切,所以对我们冷若冰霜并不断流露不满。更令人气愤的是连长居然认为我是指导员的“顾问”,辛兴华是指导员的“高参”。连部的几个干部大部分站在连长一边,尤其是韦副连长和一排长。指导员势单力薄只好向他们“投降”示弱。小宫这一说,我才消除了心里埋藏很久的一个个疑团:为什么连长对我们几个整天板着脸橫眉冷对?为什么我们排长老是找我的碴子?(班长虽然和排长是同乡又是同时入伍,但班长明确地对我说:高,排长是连长的哈巴狗子,你得当心他咬你。)为什么指导员一开始对我们热情相待后来又翻脸不认人?真想不到在部队领导之间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可耻可悲!我心里非常气愤,同时也感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卷入这场内斗了。千万小心,不要让他们抓住什么大的把柄。我认为这是庸俗而卑鄙的丑事,但我还是有点同情指导员。连长这个人的心肠,的确像一些战友对我说的,很冷很硬。

(有战友告诉我:连长前妻在病故前,把自己用的一块进口手表留给连长。而连长却在妻子病故后不久就把这块表卖了,娶了新的年轻媳妇。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的为人如何。至于他为什么和指导员闹矛盾,我认为也是他心胸狭隘造成的。连长是1959年入伍的老兵,入伍后一连当了十年的大头兵<义务兵转志愿兵>,前两年一下子从大兵提为副连长、连长,是个老资格的“暴发户”。而指导员是1965年入伍的城镇兵,一进铁道兵部队就“援越抗美”到了越南,干了四年,回国后一年多就被提拔为连指导员。连长大概是不服气吧,于是处处以老资格自居与指导员明争暗斗。

指导员这人虽然是“九头鸟”湖北佬,但为人挺直爽。当我们得知他在越南干了四年,便问他感受最深的是什么?他回答:最令人受不了的是“背死人”!每次美军空袭过后,他们便去抢救伤员,搬运尸体。他说每次背缺胳膊少腿,血肉糢糊的尸体后,连着几天都吃不下饭。我有一次问他:《人民日报》曾报道越南民兵用步枪击落了美军战斗机,是真实的吗?他马上说:那是吹牛!那个鬼怪式战斗机俯冲下来时,哇!巨大的声波震得人全身发抖,连枪都端不起来,你怎么打?有一次他说,越南男人几乎都上了前线,一些越南女人便来勾引我们中国兵。我傻呼呼地问他:那语言不通怎么交流呢?指导员贬巴着小眼睛拍着我说: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懂吗?哦,眉目传情!)

走到南大街,和小宫在光明电影院看了越南故事片“森林之火”。小宫这孩子挺机灵,就是不太懂事,小孩子脾气重。但也不能怪他,他毕竟只有16岁呀!他说以后要是有什么关于我们的消息,他一定给我们通风报信。好!我们有“情报员”了。

吃过下午饭,我去团部机关文书刘小华(北京高干子弟,后为我女儿所在公司老板,现已退居二线任顾问)那里,翻阅了新出版的内部发行的美国哈佛大学教授费正清的著作《美国与中国》。

1972年4月4日,周二

上午听赵副政委宣讲中共中央12号文件,下午各班讨论。指导员和排长跑到我们班,指导员大叫什么要严加禁止看小说,排长随声附和地说什么有修正主义、资产阶级思想在连队开始泛滥,乱七八糟讲了一大堆。

陈腔烂调,不值得一驳。

1972年4月8日,周六

今天一天进行学习总结。

晚饭后连里宣布周末自由活动,每个班发了一两张戏票,是在边家村工人俱乐部看什么“汉剧”。还有一些人去看篮球赛去了。辛兴华和球队的李宝才去人民剧院看陕西省歌舞剧院的歌剧“丹凤之歌”去了。我和陈北原到钟楼电影院找电影看,没什么新片。于是我拉他去了田平家。田父田母都在家,给我看了田平刚寄来的一封信。信上说他正在设法活动上大学……田平他爸抱怨田平一不和贫下中农“交朋友”,二不积极参加农业生产……田平他妈说她想亲自去麟游看望田平。末了,两口子邀我明天和他们一起看电影。

中午我在大门口站岗时,高长安他弟建安来找我。他说李新和胡小江已经回到西安十天了,他俩上大学没门,也未被召工。高长安上大学的可能性也很小。张丰已被宝鸡市钢管厂召走了。(过了几年,张父被平反。张丰进西安市公安局工作,先后任警卫处处长、缉毒处政委、文保处处长。)

1972年4月9日,周日

今天连里开始准备野营拉练工作。早饭后,我们一排的六个人出了一次公差一一去西郊木材加工二厂装运一卡车劈柴作为野炊燃料。

公差回来,放假休息。我回家骑上自行车直奔李新家而去。李在家里和一伙人吹拉弹唱,优哉乐哉。我问了他一些情况,看了杨延挺给他的一封信:杨随部队去甘南农场了。他的思想大有进步一一在信中他委婉劝告李新要注重实际现实,不要太任性,要顺应时代潮流云云。

下午一点半赶到西北电影院,与田平父母、弟弟等人一起看了彩色纪录片“文化大革命期间出土文物”。

看完电影赶回连队,吃过下午饭,连里宣布个人整理行装,明天出发野营拉练。步行60里。

1972年4月10日,周一

早晨四点半就起床收拾行装。这次拉练带的行装计有:被子、褥子、床单、挎包、水壶、武装带、毛巾、牙刷牙膏、饭碗、冲锋枪、子弹袋;除了身上穿的绒衣绒裤、棉衣外,又要带上一套单军装、一套衬衣裤、一双鞋、一件雨衣。背的重量约有30多斤。

吃过早饭,六点整出发。炊事班坐车先行。为了这次拉练,连里杀了一头大肥猪。二排留在驻地,下次跟别的连队拉练;而11连的一个排跟着我连拉练。

赵副政委和连长在队伍最前面带队。赵副政委穿的白色回力球鞋是向篮球队张洪波借的。连队排成两行,在公路上鱼贯而行。晨风分外清新,战友们的精神都很高昂,以每小时四公里的速度前进。大家还表现出了一些战友情,替换着背枪。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但不太热。我穿着棉衣出了一点汗,但是脚上却没有长泡。万幸!

在西安一安康公路16公里处,我们停下来吃午饭。早饭吃的少,我这次一下子吃了一个馒头、六个小面包。

我觉得公路两边的景色风光非常好:绿油油的麦苗很养眼,金黄的油菜花随风送来一阵阵芬芳,公路两侧柳树枝条婀娜多姿,春光分外明媚妖娆。

下午两点半到达今天的目的地一一西安精密仪表零件厂。在沣河边,我们洗掉了一天的征尘。炊事班早已在河边支起帐篷,做好了晚饭。饭后我们就暂住在零件厂的工人宿舍里。该厂正在筹建,厂里人很少。我们住的房间都很小,设施也很简陋。

团机关、卫生队、十连拉练的队伍在我们连队到达之后,乘车返回西安了。

经过一天60里的行军,很是疲劳,但不幸的是半夜又挨上了一班岗。

1972年4月11日,周二

早晨七点起床,八点准时整队出发。今天的行程是20公里,行装可以少带一件棉衣。天气不好,阴云密布。进山之后,山风吹来,寒气逼人。道路崎岖,怪石嶙立。公路边悬崖下,山涧轰然作响,别是一番景致。这次行军是从西安一安康公路31公里处行至41公里处,然后折回。在西一安公路40公里处,我们停下吃了炊事班送来的午饭。这次行军,我的感觉还好。八班有人生病,被吉普车接走了。今天行军路上,我和张技术员故意走在最后,哼小调,聊天.这条公路给我的印象很坏,路面高低不平,也比较窄,蜿蜒曲折在悬崖峭壁之中。在这种道路上行车,司机可真是要小心为上。

下午两点多,我们回到宿营地。不大一会儿,天空竟然落下了小雨,下了一会儿又停了。吃过晚饭,各班组织学习讨论。

1972年4月12日,周三

上午连队集合,听郑团长宣讲中央军委“关于严防事故的通令”和铁道兵部队领导的一些关于防止事故的讲话材料。陕西省在1971年共发生军车事故643起,造成115人死亡,490人伤残。全军在1971年因各种事故伤亡官兵、群众数万人(具体数字不透露,下同),损坏汽车几百辆,飞机几十架。海军在一次事故中,撞坏导弹艇三艘;空军一次飞机失事,坠毁飞机一架,死亡15人;铁道兵一台架桥机倾翻,死亡19人;工程兵一次隧道塌方事故,伤亡55人;汽车部队一次汽车事故,伤亡29人。全军有许多单位因各种事故而伤亡的人数,均占单位总人数的万分之五以上。这些事故的发生,严重地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影响也很坏,给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和生命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下午各班进行讨论发言,每个人都要谈自己对严防事故安全教育学习的体会。

晚上八点钟,部队集合看了电影“英雄儿女”(看了N遍了)。

(未完待续)

荀路2019.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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