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砖头也是瓦片

前苏联解体——世界第一个红色政权崩塌之后,全世界只余中共这么一片火烧云了。古巴、北朝鲜、再加上风雨飘摇的委内瑞拉等何足挂齿,明显地这些小兄弟处于“气息奄奄,人命危浅”的境地。形影相吊可矣,互相吆喝助阵可矣,要成大气候难矣哉!中共号称有党员九千余万,这庞大的数目好不令人惊叹!比欧洲若干个小国人数的总和还多。这九千余万构成的或曰显现的是一面旗帜,一座丰碑抑或承冷战时流行语义是铁幕、还是其它什么木幕、竹幕或柏林墙之类,抑或就是一座巍峨的大厦,颇费人思索。说旗帜丰碑,其义不实,因为所谓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只是它的一个阶段)者,在今日政要的会议中、纲领、决议中已缺少当年“十月革命”后的喧嚣了:什么什么斗争之类、什么什么夺权之类、什么什么按什么分配之类、什么什么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之类、什么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之类已不见了踪影;说铁幕、墙之类也是过往余痕。在今日的地球村中,人们通过旅游认知,通过互联网沟通启迪,就是想掩盖谎骗到头来也只会落得个“欲盖弥彰”——君不见新疆关押上百万人的“再教育营”么?虽然中共隐秘又隐秘但还是被卫星瞧个正着。目前就有欧洲几国抛出了抗议加呼吁。最后只剩下“大厦”一项,姑妄言之。

看来,中共魏巍乎似一座大厦。改革开放几十年来经济已跃上了世界第二的宝座,买美国国债也是大手笔,动辄就是几万亿美元。更有虚夸的“新四大发明”(按:所谓“高铁”,最先运行的是日本,时间是1964 年;移动支付最早发生在芬兰,时间是1997 ;电子商务的雏形最早于1979 年出现在美国,亚马逊和ebay在1995年推出专门用于购物网络,电子商务开始流行;“共享单车”的概念,最早出现在阿姆斯特丹。)为之助兴,再加上“厉害了,我的国”为之呐喊。难怪内地某影院敢在《流浪地球》的电影票印上:“只有共产党能拯救地球”的豪言——有人评曰:高级黑,其宣传力度连纳粹的宣传部长戈培尔也望尘莫及。但说好说歹,谁也忽略不了中共的“大”。虽然有政论学者和经济学人说中共已面临各种危机的裹挟之中,一方面是僵尸企业,一方面又是产能过剩;这方是金融危机,那方又是房地产泡沫;一方面是意识形态的虚张声势(按:我们的新时期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一个空架子,我们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新阶段只是一个空口号,我们的这个研究院那个研究院始终说不出在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的哪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另方面又是官员们的精神怠惰(在选择性反腐之下官员们裹脚不前,不敢作为)。加上群体事件、道德滑坡,不可治愈的官场腐败(官方名之曰“反腐永远在路上”),整个形势是“溃而不崩”(借何清涟之说)。

海外有诸多媒体,今日放言“中共要解体了”,明日又在说“中共要垮台了”,但中共的架子仍然撑着,内宣红火,外宣亦不逊色。中共的“大厦”依然立着,站着。原因就在于几千万砖瓦的角色。就是这几千几百万年年月月在中华大地上每天每时不停地聒噪:伟大、光荣、正确,红太阳,共产党的恩情比那东海深,做党的齿轮和螺丝钉(“文革”中就有一伙帮闲文人组成的写作班子叫“罗斯鼎”的——螺丝钉的谐音),我们生活在幸福的毛泽东时代······这一切的一切的软暴力使中国老百姓滋生了更确切地说是复活了几千年养成的奴隶意识,顺民意识,用黑格尔的话说:中国几千年就存在一个“天子”意识(今日的“天子”就是中国共产党,中国当今的核心理论就是党领导一切,党说了算。),“天子就是中心,各事都由他来决断,国家和人民的福利因此听命于他”,“除了天子的监督审查以外,没有其它合法权力者机关存在”,“人民都把自己看作是最卑微的,自信生下来是专门给皇帝拉车的”(参见《历史哲学》,王造时译本,上海书店出版,1999年9月第1版P132-143)。中共最大的成功就是凭着这几千万砖瓦消灭了公民社会,瓦解了民间组织,让每个人都成为原子个体,而且消灭了人民的公民意识。古希腊哲学家普鲁塔克(公元46-120)说“所有亚洲人都像奴隶似的听从于一个人,其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发不出‘不’这个声音”(《西方名著入门·人与社会》第6卷P123)。这情形正如恩格斯所言“狗认为他的主人是上帝。尽管这个主人可能是最大的无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P94),我们的老百姓也只好认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大跃进”,面对水稻亩产十多万斤的浮夸,没有人敢说“不”。三年大饥荒年代饿死三千多万人,甚至到吃死尸的地步也没有人敢哼一声。没有人敢上街游行,没有人敢哪怕提出一丁点儿诉求叫政府开仓放粮(按:原信阳行署专员张树藩回忆,“当时信阳地区死那么多人,并非没有粮食,所属 大小粮库都是满满的。”张的秘书余德鸿也证实我们当时整个地区还有11亿斤,那是国库的粮食,是不能动的。)。苏共二十大反了斯大林的个人崇拜、神化个人专权,但中国的“文革”却更变本加厉的万岁、万岁、万万岁起来。还搞起了早请示、晚汇报、忠字舞,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时至今日,中国的大街小巷、闹市区甚至用以遮蔽残破待建之处也大树特树“民主、自由、法治···”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样子、幌子、招牌,却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去年一位女士就不信邪,在自己刚买的奧迪上写上要司法独立,要一人一票之后就被警方带走了,说是“煽动颠覆国家罪”(按:近年来因言获罪被停职、解聘的教授副教授就有北京师范大学的史杰鹏、北京建筑工业大学的许传青、厦门大学的尤盛东、湖北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翟桔红、重庆师范大学的谭松、贵州大学的杨绍政,最近被停课的还有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法治与人权研究中心主任天则经济研究所特约研究员许章润,这都是中共“民主”“自由”的生动解说)。市以上的民主大楼(八个民主党派的办公地)的入口处均书有:长期共存 互相监督 肝胆相照 荣辱与共 十六子箴言,这分明是愚弄人之词,是当不得真的。连共产党都不敢监督共产党,你个民主党派就有三头六臂。五七年“反右”就是前车。这箴言确然是奴才品德的试金石。民主党派人士每天上上下下,出出进进,明明知道是假,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你说“鹿”是“马”,我就说是“马”好了,不然就吃不了,兜着走,有你的!2016年中信出版社推出了《中国崛起不可承受之错》(郑永年、杨丽君著)谈到了“党内民主制度得不到确立”这是一个大错。我们现在承袭的仍然是“打天下者具有天然的政治合理性”,我们推行的依然是党在法上。但“法治是民主制度的基础,没有法治便没有有序的民主”。“如何通过发扬党内民主来避免和预防领导个人专制就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中国要走“党内民主引导人民民主”的道路。现在党内没有民主,何谈你个民主党派?(见该书第3章)

写过戈尔巴乔夫传的罗伊·亚历山大诺维奇·梅德韦杰夫认为“能独立地说出自己的思想和信念,不必担心迫害和镇压,这是自由的社会主义生活方式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南方周末》2016年9月15D28·阅读),但新时期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正好缺这个“组成部分”。除了九千万砖头和瓦片,中共还有一个强大的支撑体系这就是遍布全国每个角落的党支部。据统计,我国有2800多个县及党委,300多个市级党委,31个省级党委,全国有22万零400多个行政村18127个行政区都有党支部(现在外企也建有党支部),他们都在党的“大厦”中起着支撑作用。这就是“大厦”的支柱。也是整合砖瓦的核心。

破败腐坏的砖与瓦

入党光荣,以自己是共产党员而自豪,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早已时过境迁,成为明日黄花了。在今日两会期间最高法审判委员会委员刘贵祥说,自十八大以来法院共审结117名省部级高官。《廉政瞭望》(中国最具影响的反腐杂志)2018年年底第24期:“2018年全国纪检监察机关共接受信访举报344万件次,立案63点8万件,处分62点1万人”贪腐人数之多空前,金额之大令人咋舌。单以(往年)周永康及其家族贪腐金额,包括现金、证券、房屋等合计就达1000亿元人民币。又以今年(2019年)论,十大贪腐排行的前六名都是上了“亿”的:房峰辉(媒体说涉案金额大到不敢公布,只其中一项卖地皮就达47亿),安徽省副省长周春雨涉案10多亿,甘肃农村信用社联合社原理事长雷志强涉案达3亿多,前江西省副省长李贴煌涉案2亿2千多万,原山东省滕州市常委政法委书记彭庆国涉案2亿多,原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白向群涉案1亿4千多万·······

虽然,最高法没有明说涉案者都是党员,但据流亡海外的学人何清涟女士讲,在中共体制内有潜规则,比如报纸的主任编辑非党员莫属。她在国内一家法制报干的是主任编辑的事,但不是主任,因为她不是党员。可以说没有一位高级官员不是我所说的砖头与瓦片的。砖头瓦片在风化,“大厦”的景象肯定也不乐观。但习上台后的六中全会“公报”却拾起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富丽堂皇的老话给“大厦”以时髦的装饰:(于是形成了)“全党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的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等。据统计至十八大以来中共即有261名官员自杀(另有15名军内将领级军人自杀),自杀者有名有姓有职务。就其范围涵盖了党政军,细分起来经融、文卫、教育、发改委、宗教、税务、司法、海关、警务公安、农林、环保、房管、监狱,甚至还有工会、残联在内无所不包。这就明显地给了“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一个重重的耳光。

略举一二,以窥全豹:2018年11月6日,《人民日报》旗下的《新闻战线》原总编胡欣跳楼自杀,2017年5月2日北京市政府秘书长王晓明自杀,11月23日中央军委委员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主任张阳自缢身亡,11月27日安微省马鞍山市司法局党组书记刘学玉坠亡,8月浙江吴宁县宗教局长钟某坠亡,2014年黑龙江佳木斯市安检局局长张晓农坠亡,10月29日辽宁省残联党组书记、副理事长任志伟坠亡,9月8日闰土股份董事长阮加西坠亡,6月5日湖南省岳阳市环保局总工程师杨苹罗坠亡 ,9月4日山西运城经信委主任董学刚坠亡,2013年江苏南通房管局局长陈西自杀,11月30日广东兴宁市工商局副科级工会负责人罗文强自杀······

看来砖头瓦片的破损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全方位、全覆盖,不是穴中之蝼蚁而是非洲草原上的白蚁城堡中的蚁群。

去年崔永元揭开了影视界的“阴阳合同”,使范冰冰偷漏税得以罚款八亿元人民币之巨。他接着又曝出了大、中、小名星200余人亦涉嫌大大小小的偷漏税案,不过到目前为止已然不了了之。说白了,这也与砖头瓦片有关联。设若这九千块砖还存“党性”,在共产“大厦”中起正能量(借官方常用语)的作用,他们必定在这众多明星的吃喝玩乐中明察秋毫(当然这当中必然少不了税务、司法、公安系统的哥们),这200多明星恐怕早就落入法网了。

砖头瓦片的粘合剂

《宗白华全集》中收了一篇1961年8月19《光明日报》记者对汤用彤、宗白华的访问记。谈到学人笔记《艺术篇·堆石名家》,有名为戈裕的长者说:只将大小石“钩带联络如造桥法可以千年不坏,要如真山洞壑一般,然后方称能事”。造成狮子洞“皆界以条石,不算名手”,要懂得“钩带联络如造桥法”,这石洞才能稳固“千年不坏”。“钩带联络”固然不可少,但这石与石之间(如造桥法)还少不了一种粘合剂。中国古代没有水泥,水泥这玩意儿是近现代才有的事。以前是用石灰、粘土、沙子合起来用。有建寺庙、棺外之椁者还添加了糯米浆。我们的考古工作者发现正是这样的粘合剂使砌的墙、椁才千年不朽。毛泽东早年就善于用这些粘合剂,把共产党只有几百几千的党员粘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把蒋政权赶出了大陆。武装夺取政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是中共得心应手的伎俩,而且当时讲的是要建立一个民主共和国,不要一党专政,一党独裁。打土豪,分田地正中了穷哥儿们的心。谁愿意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凭这粘合剂,中共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发展到今日的九千万党员的规模(当然也不能忽视近几十年谁打江山,谁坐江山,用什么方式靠近江山对粘合剂的革新有关),所以,我们才能“洪湖水浪打浪”,“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因为那目标是“向着法西斯蒂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

可是,光阴荏苒,历史翻了一页。今日的砖瓦之间出现了大问题。那么多党的一方诸侯(党委书记栽了或自杀了),构成“大厦”的支柱歪了,斜了,倒了,塌了。正是因这粘合剂的失败粘合剂的流失。

以前入党是“火线入党”,热血入党,带着宏伟目标(实现共产主义)入党,现在呢?今日入党者只为挤进体制内为自己升官发财找一块敲门砖,铺一块上升的石阶,即使犯了法只要你有一颗“忠”于党的心也可以像壁虎一样“断尾”逃生,先抖一抖党皮,待法外开恩,这就是当朝流行的带病提拔。有这么多好处谁还不争着往党门内挤。罗马尼亚作家诺曼·马内阿《论小丑——独裁者和艺术家》(吉林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08年3月第1版):“党员证,只代表一种依附证书,是众多档案中的一份可以证明一个人正常社会状态的东西,仅此而已。”“党员身份的好处完全是潜在的,这些好处取决于一个人利用机会的能力,也取决于他保全自己的敏锐直觉”(该书P21-22)。这就是为什么同样是党员,有的能爬高到省一级或中央一级,有的人终其一生仍然是一个普通职工。现在的状况是很多党员对党的活动,党的历史,党的理论(党的意识形态),党的传统并不感兴趣或并不关心。不要说第一(共产)国际,第二(共产)国际,什么拉法格、倍倍尔、李扑克内希、普利汉诺夫、托洛茨基、布哈林······一点不知晓,就是提到中国的陈独秀、李立山、王明、博古、张国焘、张闻天也如入五里雾中。《人民日报》2017年 6月6日载文,为鼓励党员过组织生活也启动了经济杠杆。金华市委下辖的一个支部规定(党员)“参加组织活动,每次记0·5分全年6分,可凭积分去党群服务中心的党建超市换相应物品”。这与当年冒着被逮捕被杀头的危险还要去秘密碰头开秘密会议差异何等之大?一家外企的党组织获准下班后开党委会,但却要求外企发加班费(岂有此理)!

前苏联政要亚历山大·雅科夫列夫《雾霾——俄罗斯百年忧思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1月第1版,内部发行)中说:“党本身已经既不是马克思主义政党,也不是共产主义政党。它已经从思想(哪怕是空想主义的思想)变成了政权党,最终蜕变成为保障‘领袖’专政的官僚机构”(该书P460)。

雅科夫列夫说的是苏联,其实对对中共也一样实用,它蜕变了,一切也跟着变。

“你动了这个,也就改了那个

没有道路就别给我们指出目标”

——(法)拉法格(马克思的学生,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创建人)

结语

砖头瓦片的辩证规律:砖可以成为“大厦”的坚实基础,但如果急剧风化它就可能是“大厦”垮塌的内因,瓦可以遮风挡雨,但如果瓦与瓦之间的缝隙拉大,它就是风雨飘摇的入口。原因与结果是互相转化的,此时的原因,可以成为彼时的结果,反之亦然。按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的表述:相对静止,暂时平静仅仅是可能的,运动不灭才是它的根本(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P589)又:“宇宙的一切吸引力的总和等于一切排斥力的总和”(上书P410)。一幢建筑砖与瓦构成的稳固力也与它垮塌时的崩塌力是相等的。换句话说,建筑物愈大愈宏伟,它跨塌时的力量就会愈惊天动地。这不得不使人警惕。

(英)阿瑟·库斯勒《中午的黑暗》:“历史的逻辑是:政权越稳定(按:不是稳固)他就越僵化(我们一直在用添砖加瓦去稳定大厦,我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是什么”)为的是要防止革命释放出来的巨大力量掉头来把革命自己冲垮。”(该书P139)到“大厦”崩塌最终会出现在我们盲目地依凭的砖与瓦上。

不可忽视的“一”。

诺曼·马内阿说1945年罗马尼亚共产党员不足一千人,到40年后齐奥瑟斯库领导下党员已发展到四百万(按人口平均算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共产党政权了),但这时“已经很难在罗马尼亚找到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了”。(参见前引书P21)这个党终于垮了。

请问:在今日的中国还能找到几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啊?

又:《块数据4.0——人工智能时代的激活数据学·序》(大数据战略重点实验室著,中信前沿出版社2018年5月第1版)举了一个“似静实动”的模型:“让沙子从一个漏斗孔中缓缓落到桌面上,形成渐渐变大的沙堆总有最后新添加的某一粒沙子会在整个沙堆勉强维持平横的堆面上导致一次‘雪崩’”。前苏联出现过这么一粒沙子——戈尔巴乔夫,中国历史也期待这最后的一粒沙子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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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刊登日期: Saturday, April 1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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