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务院政策规画室主任凯润·斯金纳(Kiron Skinner)在智库论坛称,与中国的斗争是美国之前从未遭遇过的与“不同文明和意识形态”的斗争,因为它不是“西方哲学和历史”的产物;美中矛盾不同于当年美苏矛盾,因为美苏矛盾是“高加索人”(西方人)之间的内部矛盾,而美中矛盾则是“高加索人”(白人)与“非高加索人”(非白人)的矛盾。

她表示,国务院正制定基于“文明冲突”认知的对中国外交战略,将美中当前矛盾界定为两种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斯金纳的言论引起强烈反响与批评,被指漏洞百出,极其危险。但批评者多只谈现象不探究本质,忽视或不谈该论点的思想来源和背景。

中方批评者认为,目前中美竞争是经济与政治意识形态的冲突,而非不同文明的冲突;不能将中华文明与中国官方意识形态画等号,它们既有共同之处,也有重要区别;中华文明与西方文明虽存在差异,但没有根本冲突,可互相融合;尽管中美当前矛盾与美苏当年矛盾表现形式不一样,但本质都属意识形态矛盾而非文明或种族冲突。这种辩驳虽不是没有道理,但却囿于为中国现存政治及文化特质辩护,捉襟见肘,缺乏说服力。

外界批评则对华府文明冲突论中隐含的“中西种族论”担忧,认为强调中国的非白人,把包括苏联(及今天的俄罗斯)的白种人国家视为“大家庭”,就是把种族主义和种族歧视,摆上美中关系议程。他们指“文明冲突论”站不住脚,文明的界限是变动而非僵硬的,文明内部冲突不见得比文明之间的冲突少;中国不是美国遇到的第一个意识形态对手(比如纳粹德国与前苏联),也不是美国遇到的第一个非白种人竞争对手,如二战时的日本。

中美之间存在某种意义的文明冲突,还有争议和讨论空间。完全否定中美之间文明层面上不相适应,太牵强附会,与事实不符。尽管把整个中华文明与中国官方意识形态等同起来不恰当,中美当前竞争主要是经济与政治意识形态冲突。但中共对社会各领域实行全能控制下,不仅从意识形态和制度模式上与西方分道扬镳,国民思维和生活方式,也与西方存有较大区别。

文明是包含某一社会集团思想、制度和行为等所有层面的概念,其外延大于意识形态、政治和经济。因此,作为文明的一部分,中国意识形态、制度和发展路径上独具“特色”,跟华盛顿模式发生冲撞,也可被看做是一种文明意义的冲突。但把美中竞争与对抗看成“种族冲突”,即白人与非白人文明的冲突,就没有讨论空间了。因为这是非常危险而荒谬的政治游戏。

尽管批评者指出,国务院文明冲突论中隐含的“中西种族论”的荒谬与危险性,却对这种论调的思想背景缺乏讨论。他们对美国保守政客背后的另类右翼思想与策略未深刻解析,只是表达愤怒与震惊。白人至上主义及担忧白人种族在世界范围内优势不复存在,因而要全力维护,是共和党极右派种族冲突理念的精神与情感来源。这种忧虑上升到政策层面,哲学上回归社会达尔文主义,为排斥和打压其他人种及文明找到合理性,结果是导向种族仇恨、歧视和战争等悲剧。

中美矛盾不是不能从文明冲突角度去关照,但把它视为白人与非白人之间的文明冲突,就完全没有讨论余地。因为这是在为国家种族主义复活腾挪空间,极其危险。人种差异及相互间不可融合思想,是美国保守势力新政策理念的哲学来源。白人优越者再造文明及种族威胁论,强调美国失败,加深白人族群的优势失落感,从而达到博取族群认同等政治目的。这才是美国新种族文明冲突论的基本动机与思想来源。

(作者为德国明斯克大学政治学博士)

世界日报201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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