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驾游前南之十九

秦川雁塔 2017-01-03

整个科索沃首都上空有一股煤烟呛人的感觉。张鸣马上发微信说这股味道“很亲切,也很沮丧”

到达普里什蒂纳已是晚上七点多钟,这个纬度这个季节天已经全黑了。科索沃这个地方的发达程度有点像中国(当然不包括北上广),连空气都有点像。

欧洲多数地方以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著称,但这里不然,整个科索沃首都上空有一股煤烟呛人的感觉。张鸣马上发微信说这股味道“很亲切,也很沮丧”,还有人具体说是就像河北某城市,“脏,乱,汽车极多而且车身都风尘仆仆的”。我倒不是很关心发达与否,只是有些懊丧地想,上次波黑的首都是夜幕下的萨拉热窝,今天科索沃的首都又要成为夜游普里什蒂纳了。

普里什蒂纳的街头涂鸦

与昨晚一样,到首都第一件事是找吃的。但这里的路比萨拉热窝还难找,我们先是闯进了一个居民小区,就像我们熟悉的:居民楼、楼下绿地与游乐健身设施、还有楼前待运的一袋袋垃圾,只是楼群不像现在的北京越建越高,而是犹如我们的世纪之交。

退出小区我们就在街上转悠,吸取昨晚的经验,也不去找网上搜到的餐厅了。结果居然找到一条美食街,有希腊、土耳其等各种菜式的餐馆。我们还是入乡随俗,找了一处科索沃本地风格的,进去一看,好家伙,这家餐厅就像个博物馆,从门厅一直到里面的各个隔间,陈设了各种各样的古董。科索沃自古以来就是铜铅锌等金属产地,手工制作金属器皿是很有名气的,饭店里摆满了不知什么年代的金属器皿,全都古色古香,多数都带有明显的土耳其奥斯曼风格。

误打误撞,找到了一家有格调的餐厅

走进餐厅,就像走进古董博物馆

很幸运,如同昨晚萨拉热窝的鱼不错一样,这家餐厅的羔羊肉和羊排更是美味,好吃不贵而且量还很大,一人整整一只羊腿。我坐下来以后哼着歌,大家都提醒我不能乱唱,这里是科索沃,千万不能唱塞族的歌,万一惹到阿族不高兴怎么办?其实我哼的就是科索沃国歌《欧罗巴》,在诸位的打击下只好闷声吃羊肉了。饱餐一顿之后我们的精神立刻又好起来了,而且让人难忘。看来以后餐馆就不要徒劳的网上谈兵了,歪打误闯就好。

累了一天,吃点儿好的

我们开车来到普里什蒂纳的独立广场。这个广场以前好像叫做游击队员广场。这里要说明:最近这些年,科索沃的“地图政治”是很出名的。第一南斯拉夫时期的塞尔维亚帝王将相名字从街头消失后,铁托时代很注意“民族平等”,普里什蒂纳的街道命名是充分考虑民族平衡和文化多元的,包括阿尔巴尼亚和塞尔维亚的作家、历史人物,以及二战时游击队和国际共产主义的英雄,都被用来命名。

但铁托1980年逝世后,米洛舍维奇就开始逐步取消科索沃的自治和联邦主体地位,普里什蒂纳出现了一波改名潮,与阿尔巴尼亚有关的名称和过去意识形态化的名称纷纷被换成塞尔维亚的历史英雄、中世纪国王、主教和东正教圣徒名。

科索沃战争后乃至独立后,阿族政府(用中国过去常说的话)又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回来”,什么杜尚大帝街、圣拉扎尔路、阿森尼耶主教路等纷纷被取消,而换上了阿尔巴尼亚英雄和历史人物、“科索沃解放军”的烈士和阿族认可的世界杰出人物的名字。

独立广场

最著名的如从普里什蒂纳机场进入市中心的那条大道,铁托时代叫“弗拉基米尔. 列宁大道”,以感谢这个俄国人传来马克思主义。米洛舍维奇改为“解放者彼得一世国王大道”,以纪念这个打赢“一战”并创建了“第一南斯拉夫”的塞尔维亚君主。科索沃战争后,这条大道又改名“比尔. 克林顿林荫道”,以纪念这位领导北约赶走了米洛舍维奇拯救了阿族人的美国总统。

曾有段子说:因为地名更改太频繁,导致有人收到一封三年前寄出的信,还奇怪地说:居然有人知道我的新地址。还有人则建议学习美国,干脆用西32街、第五大道这种没有政治含义的经纬式路名,免得地图随政治变迁改来改去。

20多年前苏联还没解体时金雁就曾写过一篇文章,讨论苏俄地名频繁改名的问题。东欧剧变后这些年来我发现一个规律:越是成熟的发达国家越不在乎地名的“政治性”,像德国,选帝侯大街、腓特烈皇帝街这类名称历经魏玛共和、纳粹时代直到战后的联邦德国都没有变,东德战后曾经大改过一次地名,后来赫鲁晓夫“修正主义”了一阵,东德也取消了“斯大林施塔特”这样的个别地名,但并没有多改,剧变和两德统一后,东德原来以马克思、恩格斯、李卜克内西、倍倍尔、卢森堡、蔡特金等共运人物命名的地名大都至今没变。

著名的岩石清真寺

波兰、捷克也是类似。英国伦敦和法国巴黎二战中命名的“斯大林格勒广场”至今也没改名,而苏联早在赫鲁晓夫时代不仅这个城市的现名改了,连战时授予的“英雄城市”名单也改成了伏尔加格勒——只差没把那场大战改成“伏尔加格勒战役”了,普京时代恢复了“英雄城市”碑上的原名,被我们的媒体大加渲染,其实该城的现名并没有改回去,至于历史上的名称,连英国法国不是也还用“斯大林格勒”吗?难道这就意味着他们崇拜斯大林?

而前南一些国家就类似俄国,比较喜欢“地图政治”,不仅科索沃,克罗地亚等国也有这种现象。不谈政治上的成熟与否,这确实也给人的通信等日常生活增加了不少麻烦。

普里什蒂纳的这个独立广场并不大,满是树木、绿地,类似街心公园。广场上树立着前南时期高耸的“兄弟团结”碑,资料显示这里还有个科索沃解放军战士(原来是二战时南共游击队战士)的塑像,但在夜色和树丛中看不清楚。广场北头是该城有代表性的古建筑“岩石清真寺”。再往前走,就是另一个更有名的广场,首都主要的地标斯坎德培广场了。广场上有一尊斯坎德培策马挥刀的雕像,在夜色中熠熠生辉。金雁看了说,“怎么长得像哥萨克似的?”

政府大楼前的斯坎德培铜像

斯坎德培(1405-1468)是15世纪阿尔巴尼亚山民抵抗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民族英雄,他坚守克鲁亚城堡长达25年,先后粉碎了土耳其四次大规模进攻,获得24次战斗的胜利,传颂他的歌曲在阿族人当中经久不息。

当年阿尔巴尼亚国家就一直把斯坎德培奉为偶像,从索古王朝、共产党时代到民主化以后都是如此。地拉那的市中心也有一个斯坎德培广场。当年中阿友好的时候,那是经常出现在中国《新闻简报》上的一个地方,我还记得文革时中国代表团姚文元等人访问“社会主义明灯”阿尔巴尼亚,在斯坎德培广场举行盛大群众集会的情景。那里也有一座斯坎德培的雕像,与科索沃的这座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是话说回来,斯坎德培只是个山民的大酋长,还远远谈不上民族国家的先驱。他本来其实是奥斯曼帝国扶植起来的,连斯坎德培这个名称都是“伊斯坎德尔-巴依”的变音,伊斯坎德尔是常见的土耳其姓氏,巴依则是我们至今在新疆维语(突厥语的一种)中都常见的“老爷”之意。

这伊斯坎德尔老爷本出身拜占庭贵族世家,父辈开始臣服于奥斯曼,自己也为苏丹效力了20年,积功赐姓伊斯坎德尔,获封巴依之号。后来他自立抗土,军事成就确实非凡,做民族英雄也够格,今天阿族的黑色双头鹰标志就是他创用的,当年中阿友好时我们称赞阿国为“山鹰之国”也由此而来。但他所占地盘不大,维持时间也不长,他死后不久克鲁亚就被土耳其重新征服了。所以过分夸张他的勇武其实也没太大的意思。

在广场的另一端,斯坎德培雕像的对面,几注喷泉和灯光的衬托下,才是今天真正的科索沃共和国的缔造者易卜拉欣. 鲁戈瓦的雕像,他的一生,堪称是前南到今天科索沃历史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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