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素莲意思娘家住一夜,跟娘说私房话,但路条有时间限制,规定当天来回,只得罢了。直送到翁家庄西头麦田,素莲娘跟女儿依依惜别。

细秀枕边说,素莲给娘一两银子,娘推辞,我忍不住给了二两。素莲娘恨不得朝我下跪,我泪水含在眼眶里。回家路上素莲沉默,逗她说话没笑颜,说了句,要是娘家完了,她也活不下去了。细秀又说,素莲蛮可怜的,老是为娘家担忧,老爷又不怎么喜欢她,零用钱都没有,只吃三顿饭。自从素莲进门,我有个说话的。叫我跟她学刺绣,我笨,拿不定主意。允雨说,不笨,反正没事,学刺绣无妨。你说她可怜,买点她喜欢的孝敬呢,你又不是没有钱。

素莲回家发寒热,饭吃不下,只能吃少许羊汤与稀粥,不知路途颠簸之因,还是受了娘家境遇之刺激。先硬挺窗下刺绣,后坚持不住躺床上,由细秀服侍。麦采探视两次,叫妹妹,气喘吁吁说,妹妹生病,心里难受,像姐姐生了病。员外探视好多回,见其面黄肌瘦,眼睛失了神采,搓搓手,吩咐抓药请郎中。郎中说,抑郁攻心,浊气池积,才有此病症,需静心调理,服三帖药便可痊愈。员外赏了一两银子,郎中谢恩告退。病情一时无法好转,又怕闻那药味,素莲嘴里满是蒜头味,员外进房的心淡了,晚上进麦采的房,叽里咕噜盘算银两的进出。最近有五户佃农退租,共24亩,理由田亩收入不够课税,宁可放弃麦种与青苗,与员外两清。焦头烂额,更无心关注小妾病情。有细秀相伴,素莲乐得清静。两人称呼乱了,姨娘、妹妹、姐姐、丫头。细秀拿着素莲的衣裳井边洗衣,明摆着塞丫头辣椒,小香不敢得罪细秀,又怕大娘怪罪,巴结着抢着洗。王嫂懂世故,有空也来侍候,细秀给了她一件背甲。

两人投缘,有两夜细秀睡在素莲床上。一日天色晚了,久候细秀不归,进素莲的房。脚步咚咚,素莲老远听见。细秀笑了,说没我,睡不着,把我拥怀里,搂得挺紧,我说不是亲亲,是夫人。他说不管,反正亲人。我装睡看他如何。允雨见细秀睡了,不忍唤醒,朝素莲一笑。两朵桃花飞上她的脸,指指被窝里的细秀,又扭过了脸。哈哈笑了,叫了声娘,带有调侃的意味,退出房间。允雨捣了浆糊,素莲胡思乱想,半夜没合眼。素莲记得上次走楼梯,与允雨擦肩而过,也红过一次脸。允雨蛮尴尬,侧了侧身子没叫娘。素莲感觉允雨身子热腾腾的,热量幅射到身上,温度像出锅的羊肉。还有一次北窗偷看舞剑,出了神,停顿之际抬头看见她站在窗前,两人对视了一下,马上离开窗户,有点心怀鬼胎的样子。

开封府延庆观外有块场地,是武人切磋场所。允雨时不时骑马十五里,去那儿练武与同道交流,卖弄他拿手的竹节钢鞭。技艺之娴熟,速度之飞快,赢得众人喝彩。有一公人问延庆观借铜盆泼水,允雨长袍一无水痕,盆水散为水珠水雾,倒扑公人身上。鞭法历久弥坚,风雨不透,当然经得起一盆冷水的考验。公人连说异人,作揖道,大王有请。允雨疑惑不解看了他一眼,因为开封大小郡王有四五个,周王、宁乡、安乡、永寿、仁和,不知他指哪一个,公人补充道,周王召请。

上马随公人马车至周王府前。周王是开封级别最高郡王,乃亲王,知府听命于他,指挥使也是他的马前卒,监军伍公公居住王府,负责监.控他的举动。周王心中有数,曲意奉迎,月月孝敬,按规矩,出开封城都向他汇报。周王乃太祖嫡系子孙,连绵数代,镇守开封。受河南俸,享此地禄。

眼前金碧辉煌,琼楼玉宇,仿若人间仙境。下马,停车,宫门正门紧闭,旁门有甲士把守,弯腰齐称徐公公。挥了挥手,引允雨进入。两个太监牵了马,将一块黑布蒙住其眼,收了钢鞭、佩剑,搜身,裤裆都不放过,形似当今的安检,只不过没拍照,没看身份证。走一段路,跨数十级台阶,转了两个弯,地上软软的,进了一房间。揭了黑布,两个宫女亭亭玉立于左右,白石砌成的浴池盛满水,热气腾腾。里面太监以雌鸡声吩咐脱了衣衫,随之退下。宫女给他沐浴净身,允雨成人之后第一次异性助浴有点紧张。当时宫廷民间均未开展扫黑除恶,其实洗鸳鸯浴,玩冰火两重天亦无妨。平时他五天用澡豆帮父洗个澡,三天以淘米水给他洗个头,尽孝子之礼,奴仆之勤。今天沐浴有人服侍,且用上了香料,解束发,纤纤玉指轻梳他的发根,涂香脂,嫩嫩掌心轻揉他的脖颈,连耳朵亦非遗忘的角落。两宫女不说话,时不时抿着嘴笑,瞄其敏感的部位,眼看它膨胀,倔强,那眼神既像含有挑逗的成份,又像好奇他玩艺的茁壮。

沐浴毕,宫女前后帮允雨擦身,用粗布,用细布,冲一遍热水,绸布遮体。四个太监进场,叫他躺在浴池旁边的床榻上,红绸被卷裹,再用黄绸带胸、腰、足三处捆缚。不像扎粽子,手脚仍能动弹。扛到一张鹅黄帐帷挂有流苏的木雕楠木床上,太监附耳说,好自为之,发迹莫忘了众兄弟。

江苏/陆文
2019、6、5

文章来源:陆文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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