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31
时间大概是1995年冬天，拉萨大昭寺前的我。
一只低飞的鹰似乎不疾不徐。
一条钉在墙上的狗已被剥皮。
一排挂在树干上的羊都剩下半边。
一对皱巴巴的乳房像空空的口袋。
一个望着天空的孩子为何目不转睛？
口罩：白口罩、黑口罩、花口罩遮住的脸。
广告：满街的广告中露出老大哥高深莫测的眼。
一顶绿军帽下的藏袍裹着被驯服成牦牛的躯干。
一串用黄金和宝石装饰的星月菩提念珠还未包浆。
那个怀抱观世音铜像回家的男子，我喜欢他的大智若愚。
渐渐地看见消失的风景：
松却绕瓦[1]日日辩经，双手击掌的声音很入心。
古玛林卡[2]重重经幡，挂满小桥的两边很悦目。
甘丹安曲[3]的酥油灯火在帕廓[4]所有的窗户前摇曳。
尧西达孜[5]，啊尧西达孜，发出这个音节就会哽咽。
渐渐地看见消失的众生：
鹰钩鼻的他在喜德林[6]的阳光下编着长长的发辫。
凹下巴的她在冲赛康[7]的人丛中笑得酷似猫头鹰。
肩负法鼓的僧侣疾步穿过郊外等待收割的青稞地。
有位仁波切[8]的前世被入侵者策马拖行血肉模糊。
我已多久未能返回拉萨？
那条尘土飞扬的道路好像是走过的。
那些三步一个等身长头的朝圣者好像是见过的。
从他们身边匆匆骑车而过的戴眼镜的女子是我吗？
像是漠然，又似惊惧，就像不小心目睹了一场屠杀……
2017/10/9
注释：
[1]松却绕瓦：藏语，拉萨大昭寺讲经场。
[2]古玛林卡：藏语，拉萨河边俗称“小偷林苑”之处，如今更名仙足岛，建有住宅、饭馆、酒店等。
[3]甘丹安曲：藏语，西藏传统宗教节日，汉译“燃灯节”，以纪念藏传佛教宗师宗喀巴。
[4]帕廓：藏语，拉萨老城环绕大昭寺的中转经道。
[5]尧西达孜：藏语，尊者达赖喇嘛家族在拉萨的府邸，今已废墟化。
[6]喜德林：藏语，位于拉萨老城的一座寺院，毁于1959年的“平叛”、文化大革命及之后，去年起废墟被拆除，重盖寺院建筑式的房子。
[7]冲赛康：藏语，位于拉萨老城的小商品及批发市场。
[8]仁波切：藏语，意为珍宝，通常也是对藏传佛教转世高僧的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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