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雁塔 2017-06-12

1964年出生的利亚伊奇毕业于萨拉热窝大学医药系,学生时代就参与波斯尼亚运动,回到桑扎克后他在1990年成为民主行动党创始人之一。后来他不满该党的波斯尼亚民族主义太“意识形态”,于1993年退出,并另建了桑扎克民主党。

该党主张“欧洲化”并与塞尔维亚的中左派合作,同时积极参加反对米洛舍维奇暴政的塞尔维亚反对派阵营。米氏垮台后,利亚伊奇加入亲欧洲的科斯图尼察政府并担任人权与少数民族权利部长,而他建立的党也改组为“欧洲的新帕扎尔-桑扎克民主党(SDP)”,进一步强化了与其他民族志同道合者的合作。

利亚伊奇在中国

2008年他加入塞尔维亚社会民主党(SDPS),并仿效德国联邦政党与巴伐利亚政党的关系(有自治传统的巴伐利亚左中右派都有与联邦不同的叫法,如基督教民主联盟在巴伐利亚的同道叫基督教社会联盟,在联邦选举时他们实际上是一起的,就叫基民盟-基社盟),使自己建立的SDP与SDPS共同以SDPS-SDP的名义参加全塞竞选,最后在2013年实现两党合并。

利亚伊奇本人则作为SDPS的新党首,在中左联盟竞选获胜后出任塞尔维亚政府副总理和国际国内贸易及电信部长,成为有史以来桑扎克波斯尼亚人在塞尔维亚执政的最成功者。而“欧洲的新帕扎尔-桑扎克民主党”也成为新帕扎尔地区选举中胜出的执政党。

民族平等,不就是要表现为不分民族的每个公民的权利平等吗?

就这样,利亚伊奇不仅以“欧洲的新帕扎尔”口号超越于塞族和波斯尼亚族两种民族主义的对立,并用“欧洲化”取代了要么分离自立要么波斯尼亚人接受塞族统治这种二择一的目标困境,而且与伏伊伏丁那匈牙利族、塞尔维亚本部塞族中的普世主义者一起,倡导族际宽容、合作和共赢。同时更与国际社会积极配合,利亚伊奇本人曾兼任塞尔维亚与海牙国际法庭合作全国委员会主席,为追缉战犯、实现转型正义基础上的民族和解做出了贡献。

全国政治民主化条件下桑扎克民族主义的淡化,当然不仅仅体现为一个利亚伊奇。与穆斯林居多的塞尔维亚桑扎克有别,在桑扎克的黑山部分,波斯尼亚人仅居少数,在黑山全国就更是很少数的族群了。但按照现在的体制,波斯尼亚人不仅在黑山桑扎克地方政坛举足轻重,他们的政治家还在黑山国家层级上参与执政。如黑山共和国本届政府,就有副总理拉菲特. 胡索维奇等3名波斯尼亚族阁员。他们都是黑山“波斯尼亚党”(BS)政治家,通过全国竞选作为政党联盟“欧洲的黑山必胜”的成员执政的。

我们知道,少数民族担任民选政治家与皇上钦点“蕃官”的含义是完全不同的。皇上任用蕃人,充其量只能说皇上本人在用人上很开明,与整个主体民族是否开明,是否消除了“夷夏之辨”的歧视,在逻辑上完全是两回事。

拉菲特. 胡索维奇

这样的蕃官并非土司,更不是蕃人的“代议士”;作为朝廷命官他是给皇上、而不是给蕃人办事,蕃官对蕃人甚至都未必比汉官更友好。所以这种事或许也是好事(皇上开明总比愚顽好),但扯不上“汉蕃”关系平等。

民主国家其实也有类似逻辑。美国黑人学者威廉. 威尔逊曾指出:美国黑人当高官早已有之,但像黑人四星上将鲍威尔这样的高官尽管贵为美国最高军职参联会主席,与黑人议员、州长和奥巴马总统这类人出现的意义还是大不一样。

像鲍威尔这种任命制的高官只能说明任命者没有种族偏见,不能说明一般白人的态度。但奥巴马当选就不同——倒不在于总统这“官”更大,而在于他与议员、州长一样,不是某个开明者任命的。授权给他的是选民。如果多数白人选民投了黑总统的票,那就意味着白人的态度确实与过去不一样了。

前南的情况也是如此,铁托安排“八族轮流坐庄”并不能使各民族真正感到平等,各民族也不认为被安排者代表了他们。但是利亚伊奇、胡索维奇这类波斯尼亚族政治家的出现就不同了,因为他们是选举出来的。当然,利亚伊奇等人不像奥巴马是全民直选,他们的小党是加入政党联盟后整体出线的。但这种间接体现的选民意志还是与铁托时代任命各族官员有本质的不同,它意味着桑扎克的民族对立的确是实质性地缓和了。

同时,这些民族性小党如果单独竞选绝无胜算,但加入或左或右的政党联盟后就有了执政可能。不过这时他们已经不仅是所在民族的代表(当地选举证明了这一点),而且首先是全国性左派或右派的代表,他们追求的也是在全国实现左派或右派的“主义”,而不会是一个民族的分离了。

像在黑山桑扎克,波斯尼亚人本来就不占多数,即便独立也未必有利于他们,可是“波斯尼亚党”加盟后,不仅在地方选举中能够得到跨族盟友的支持,而且联盟胜出也使他们可以影响全国政坛。

但愿最近的欧洲危机不要毁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当然,这些小党在执政联盟中一般只是配角,通常这些国家还做不到像美国多数白人选出黑总统、南非西开普多数黑人选出白省长那样的事。不过配角不等于“花瓶党”,因为在民主格局中他们至少可以自主选择加盟对象。而且在两大联盟旗鼓相当时,他们的选择往往成为决定性的“黑马”。这时他们对国家政治的影响会大大高于其选票的比重。

而更基本的是:在“多数决”机制下少数民族整体上虽不可能有大民族那么多的选票,但作为个人,每个少数民族成员与大民族成员的权利完全是平等的,这不比他们分离出来做“本族皇上的臣仆”合算吗?所谓民族平等,本质上难道不就是要表现为不分民族的每个公民的权利平等吗?

黑山现在的执政联盟叫“欧洲的黑山必胜”,由社会主义民主党牵头,包括了BS和“阿族民主联盟”、“克族公民倡议”等少数民族小党。而反对派联盟也同样拥有跨族阵营。这样就把族群的对立变成了左右的分野。可以设想,这种状态如果稳定下来,两大联盟会逐渐变成两大党。小党会按“主义”而非按族群合并成大党,就像桑扎克民主党最终加入塞尔维亚社会民主党那样。如此,族群政治就彻底转化为“左右”政治。而跨族的民主国家认同就在“左右”竞争中稳定了。

总之,一个“欧洲化”方向,一个民主宪政,是前南和巴尔干地区解决民族冲突、实现民族关系正常化的两大要件。桑扎克的考察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愿最近的“欧洲危机”不要愈演愈烈毁了这一切。

今天的新帕扎尔是座忙碌而又充满古趣的城市。在塞尔维亚经济不发达的南部山区,该城应该说是很繁荣了。

新帕扎尔商业街

据资料介绍,这里的穆斯林颇有商业头脑。前南时代这里建了一些纺织厂,联邦解体时期这些国营厂相继倒闭,私营纺织-制衣业却盛极一时。甚至在联合国对塞尔维亚实行制裁期间,尽管全国经济凋敝,新帕扎尔却曾经一枝独秀,由于纺织工业的强大私营主动性推动,这里生产的牛仔裤就以新潮而且能够紧跟时髦而销路大增。与中国的晋江、温州当初一样,新帕扎尔的纺织业者先伪造名牌商标,后来就自创品牌,使整个地区的纺织业名声大振,各种服装畅销国内外。

然而2000年后,米洛舍维奇垮台,国际社会解除了制裁,塞尔维亚的经济出现复苏和繁荣,新帕扎尔的纺织制衣业却因来自亚洲的廉价纺织品大量进口而趋于衰落。现在这里的人们还在为开发替代产业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而伤脑筋。

新帕扎尔老城小巷

同时,在经济趋冷、民族矛盾缓和后,原来被经济繁荣和民族矛盾掩盖的纺织厂私有化中的下岗问题等等,又作为转型公正问题浮出水面。类似于前面提到的图兹拉事件,这里近年来也出现了阶级博弈增多的现象。但正如我们前面讨论过的,这其实是一种早该出现的正常现象,而且对稳定民族关系是有利的。

我们来这里是要寻找世界遗产老拉斯,本无意游览现在的市区。但这个小城并无绕城公路,而且城区沿拉什卡河呈东西向长条状,我们恰恰是溯河而上从东北向西去老拉斯,又顺河而下从西向东南回来并转去科索沃,一来一回,经由不同路线两度穿过市中心区,也算把她走马观花看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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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