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 2020-02-13
一
肆虐中国、波及世界的“2019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引发了中国各地的公共危机。
和常见的恐慌情绪相反，很多人，从金融机构的分析师，自媒体大V，再到普通网民，拿出计算器指指划划，说，这个疫情“其实就是一个大型流感而已”。因为，从数据看，疫情在“湖北省以外的病死率不高”。随着每日的数据波动，可能是千分之三，或者千分之二。
很多人说，从这个数据看，既然致命威胁只比重型的流感严重一些，那么，全国如此害怕这个“病死率千分之二”的疾病，是不是过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不应该付出较大的经济代价，来对抗新冠肺炎？还是说，应该就把疫情当成“流感”一样，“恢复社会的常态”呢？
——答案只能是，绝对要防疫，目前绝对不能“恢复社会的常态”。
——即使，用看待天花、鼠疫这类最恶性传染病的方法，去看待新冠肺炎，也并不为过。
二
其原因是，新冠肺炎这个疾病，很大程度上，会直接伤害多数病人的肺部，造成呼吸功能受损。与此同时，或者是因为病毒，或者是因为呼吸功能受损，病人还可能继发心肌受损、肾功能受损，甚至出现心脏衰竭、肾衰竭、循环衰竭等严重险情。
请注意，新冠病毒造成的是病毒性肺炎，而且是病程相对较长的肺炎。这不是主要造成上呼吸道症状（咳嗽，喷嚏，鼻塞等等）的流感。流感相对较少侵袭病人的肺部。
2.1 许多轻症的患者，会产生血氧降低的现象。现有的医学知识已经知道，如果血氧指标长期不足，持续一些天后，就可能产生较严重的后果，甚至发展到危及生命。就像治理Sars等疾病一样，不少轻症的患者也会被医生建议输氧，否则有可能促使病情恶化。
2.2 新冠肺炎会产生相当数量的重症患者。
根据国家卫建委的数据，
截至2月9日24时，国内现有确诊病例35982例，其中重症病例6484例。重症比是18%
截至2月10日24时，国内现有确诊病例37626例，其中重症病例7333例。重症比是19.5% 截至2月11日24时，国内现有确诊病例38800例，其中重症病例8204例。重症比是21%
截至2月12日24时，国内现有确诊病例52526例，其中重症病例8030例。重症比是15.3%
即使假设还有许许多多轻症病人没有被发现、统计，考虑到病情仍在发展中的轻症患者仍然有可能发展成重症，总的重症比例仍然将相当可观，可能超过10%
事实上，在一线医生和研究者向顶级医学杂志所提交的论文中，重症比往往相当高，其中有些可能达到将近30%。相当多的人需要进入ICU护理，对症治疗。现在逐日统计的重症数据中，就不含重症转轻，或者重症治愈的患者。也就是，有更多的病人曾经达到过重症的程度。
——所有这些重症患者都需要吸氧，并且需要观测其他生理指标，对症治疗可能的并发症。他们可能需要鼻导管输氧，但更可能需要氧气面罩输高流量氧，乃至需要使用无创呼吸机，直至使用有创机械通气，甚至使用ECMO人工心肺机。从现有的医学知识已经知道，需要输高流量氧气的病人，如果断氧，不很久后就会面临生命威胁，从肺衰竭直至心脏衰竭，多器官衰竭。而那些需要使用呼吸机，需要进ICU的病人——在重症患者中为数不少——如果没有医疗支持，必然是凶多吉少。
从一线医生的反馈中，已经看到不少论述，陈述利用ECMO挽救了濒死的病人，或者遗憾，因为没有人工心肺机，眼睁睁看到有可能挽救的危重病人病故。
2.3 从以上可以知道，所有重症患者的生存率，与对应的医护人员数字、医疗硬件条件、医院防护装备密切相关。需要输氧的轻症患者，也同样需要一定医疗支持。如果没有配套的医疗条件，所有的重症患者，需要输氧的轻症患者，轻症转重的患者，就会马上面临生命威胁。
然而，新冠病毒肺炎，同时也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传染病！从武汉漫不经心的1月初，到局面不可收拾，医院超饱和，仅仅只用了二十天。而武汉的医院条件在国内至少属于中等偏上，甚至可以说居于全国前列。该疾病的“基本传染数”R0，根据各种来源的专业研究，从二点几到六点几不等。也就是说，如果不加重视，不加防御，该疾病可以在短时间内扩大到无法统计的程度！
正如前面综述，外省和外国的病死率，其前提条件是医疗资源还可以有效覆盖重症病人。但是，一旦疾病大流行，由于ECMO、呼吸机、高压氧，甚至普通输氧装置的短缺，将快速产生大量的重症死亡者！
这就是可悲的武汉地区的困境。显然，如果外省不加防范，那这也将是所有疾病爆发地区的困境。
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中国，乃至那些发达国家，重症医疗软硬件条件始终是有限、有代价的，无法承受流行爆发疾病病患的20%或者是10%的重症患者。
坦率地说，中国的医疗救治能力必然是有限的。在疫情爆发地区——在不加防疫的前提下，这是必然的——除少数可以得到重症救治的病人以外，对于完全得不到医疗介入的重症病人来说，重症，可能就等于死亡。
如果放任疾病在中国肆意传播，那么新冠肺炎的外省病死率就不会是区区千分之二，而是会看齐重症率。在放任疾病传播的情况下，重症率可能达到15%。也就是，在疫情失控，医疗资源杯水车薪的形势下，病患死亡率可能接近惊人的15%。
而恶性天花的死亡率也才只有30%
所以，即使用对待天花的角度重视防疫，也并不为过。
三
理解了以上事实，便能理解那些以“外省病死率”数字而轻视疫情者的错误了。
这其中有一些人，不知道相当数量的患者必需医疗支持，才能挺过难关。他们声称这个疾病是“自限性疾病”，病愈是“自愈”的，于是便无须重视。但其实，重型天花也是“自限性疾病”，也只能“自愈”，而“自愈率”是70%。如果假设天花还存在于世，没有疫苗，那难道因此对天花便可以不加重视，几乎不做防疫吗？
另外一些人搬出流感的数据做对比，但其实，流感的重症率相当低，只有约0.3%到1%不到，因此并不特别占用医疗资源。此外，对付流感，人类早已经有特效药物。只要在感染后的48小时内加以重视，及时服用达菲等组合药物，各种人群基本上就可以治愈流感。如果在流感传播期间，易感老弱人群预先服用一段时间的组合药物，便可以在相当长的有效期内抵御流感。另外，对付流感也有疫苗，即使是对变异的流感，原有的疫苗也可以发挥部分作用。而研制针对性新疫苗的周期也未必很长。总之，对付流感，人们有药、有疫苗；即使不用药物和疫苗，其重症率和病死率也相当低。只有极少的重症患者会死亡，他们往往是老弱人士，同时对个人可以廉价抵御的流感有所忽视，往往错过了事前防御和早期治疗。
在某些自媒体渲染的所谓2009全球甲流大流行期间，全世界大概有6~12亿人曾经感染，而死亡数字在10几万到50万之间。在最不发达国家之外，这个数字和人们觉得“不会中招”的轻视有关。而在高自愈率（99%的人无须任何医疗支持）、低自然死亡率（少数病弱人士除外）、重症者得病后若及时治疗一般就有特效药的情况下，全民防疫便并不一定是很经济的选择。更好的办法是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手、通风，小孩考虑打疫苗，老弱则注意及时或者预防性服药。（流感数字是营销号玩弄数字游戏欺骗读者的把戏，这将另文阐述）
但如前所述，新冠病毒肺炎危害则大得多，如果全球有约10亿人感染，由于医院资源不堪负荷，便可能有1亿人死亡！这个差别是流感的几百倍！在当下，也没有疫苗，没有特效药！
有些人认为，防疫需要付出经济的代价，因此要将新冠病毒肺炎“当成流感”。但是，在疫情全面失控的形势下，10%，可能达到15%的患病死亡率，将使大多数经济活动自发废止，包括基本的医疗和民生活动都将难以组织——除非加强防疫。所以轻视，无视疫情的态度和结论极为危险。
武汉的悲剧难道还要再当场复制一遍吗，愚昧的人们？！
四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一定要恐慌性地应对疫情。其实，在完全没有疫情的地区，人们确实可以在保证卫生习惯，注意通风和及时监测公共卫生的前提下，在保持警觉的同时，开展较为正常的经济和各项活动。在疫情轻微，传染源得到控制的地区，人们也可以在保持警惕，人人勤洗手、不无谓聚集的前提下，基本恢复经济和各项活动。至于毫无道理，没有科学依据支持的乱封堵、大隔离也并无必要。此外，各种过当的价格管制和过当的人员隔离，也阻碍了卫生防疫本身，以及各项市场经济活动的恢复和运行。防疫，也要科学和理性。
但是，在有疫情的地区，在许多省会城市，许多大城市，还有社区传播的病例存在，这证明还有潜在的未知疾病传播者。因此，科学和谨慎的防疫态度绝不可少。至于所谓“长期共存，当成流感”这样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只会导致全国的沦陷！重复一遍，在疫情全面失控的形势下，超过10%，可能达到15%的患病死亡率，将使大多数经济活动自发废止。没有配套防疫的盲目乐观，将使短暂的复工和“恢复正常”的社会，迅速崩溃。
有少数人引用新加坡的例子说“应该躺平，无视疫情”。其实，这也是误解。新加坡已经做出了安排，人们减少外出、回家洗手、自发戴上口罩、抢购物资（以便长期守在家里）。新加坡的疫情传播目前暂时也是以输入性为大多数，当局控制了这些传染源，安排了隔离措施。当局也将防疫提高到了橙色级，留下了红色警报的最后一手。而新加坡的数字也说明了新冠病毒肺炎的凶险：根据目前的数字，新加坡50例病例，便有8个重症；重症率高达16%。如果真的漫不经心，像年度流感一样几乎连警报都不拉，放任肺炎泛滥，那么，本地传播出的一两万重症病例便能迅速击倒外援稀缺的新加坡，新加坡将陷入亡国境地，防疫失败、造成惨剧的李氏王朝将退场。只不过，新加坡当局和新加坡人可未必有那么傻，假如疫情的传播有失控的风险，他们将无可选择地进一步提高防疫水平，以战胜疫情。
总之，综上所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来势汹汹，切不可轻视其危害性。它可不是所谓的大流感，而可以说是半个天花病毒了。这是不可忽视的瘟疫！当然，也请不要恐慌。勤洗手，戴口罩，不要盲目聚集，尤其是不要无谓地去密闭的空间聚集，便很有把握战胜疫情。 （作者 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