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已写过两篇与方方相关的文章(《走出洞穴:病毒无国界,文字也如此|方方日记、狂人日记与安妮日记》《那些脆弱的人们,从家丑不可外扬和方方日记谈起》),真不想多说什么。她的日记写的只是常识,没什么特别。但由其日记所引发的事情,已牵涉个人权利尊严和社会底线的问题。

1

4月13日下午,艾芬医生在微博上传一个自拍视频,她站在医院科室门口,说目前正常工作,一切都好,希望大家放心,感谢大家的关心。

近乎报平安。她这种行为,是自愿为之,还是其他外力所致呢?

这短短33秒视频,艾医生眨眼竟达31次,语调有点小颤,不太自然。引起一些人的不安。

之前,人们不断期待她的微博能够出现一些消息,让人看了觉得她还好,还平安。总有人留言说祝她平安,担心她之类。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有些人始终不放心呢?人们不知她与依然丝毫没动的医院领导目前的关系如何,近期是否有秘密的“温情式”的训诫呢?

如果没有合理的处理,即使没有进行表面上的各类谈话,或许艾医生心里也难免不安。尽管她只是说了正常人都会说的常识。

疫情初期,她在受训后保持沉默,有着软弱。疫情大概过后她说早知如此老子就到处说,有着基本良知的苏醒。一定意义上是对自身当初退缩之罪的忏悔,是正常人应有之行。

只是一个小小的医院领导,没有问责,如同无事发生过一样,而一个小小的医生,似乎总压抑着。这让笔者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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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网友爆料,武汉街头出现讨伐方方的大字报(告方方书)。这让对过往不堪历史有记忆或印象的人,心里难免产生不知今日何时的冷意和悲哀。

方方微博对此也有反应:

方方日记只是说了些温情的常识,表达了对民众处境的关心,正是爱民爱国表现,哪里是什么“吃人血馒头”和“伤害构陷国家”?!

那些对民众苦难视而不见并讨伐威胁为民众发言者的人,包括此贴报者,才是真的缺乏良知,吃人血馒头和伤害国家!

而此人提及“我强烈要求方方把自己的全部财产毫无保留地拿出来还给国家,然后削发为尼,或者以死的方式向国人悔错谢罪。否则,我个人将会以中华民族那种古朴的侠义方式对方方进行文攻武伐。”

这里,“国家”,“国人”,“中华民族”等整体或全称的词语,显示了此人逻辑上的混乱与狂妄的代表症。

其中,“以死的方式”和“武伐”就不仅是网络上的人身攻击,而是现实中的死亡威胁了!

但这样前现代的大字报却得到不少人的点赞。

之前,已有一些人在进行着这种威胁,方方在近期接受学人公号采访时说:

“那些攻击我的人,暴露我家住址,对我造谣诬陷,扒了我家几代人,……几乎长达两个月的辱骂造谣,为什么无人管?……今天还看到有人要组队来武汉杀我的信息。我是没有办法应对的。”

“作为我来说,只不过因为被封在疫区,因为约稿而写了60篇疫区生活的记录?仅此而已。这样温和的记录,都不能包容,都要引发这么多人的仇恨,这会让无数人感到害怕。”

“而且我一开始并不叫‘日记’。甚至没有打算天天记,比方初二我就没有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比方封微博,又比方极左攻击,让我产生一种我偏要记的想法,这种心情有点像艾芬的‘老子到处说’一样。就这样一天天地记了下去。”

也就是说,正是禁止与攻击,成全了方方日记。或许这正是这些攻击者最大的贡献与反讽。

而对于方方各种“特权”、拥有多幢不合法别墅和串通外敌等各种诽谤辱骂纷至沓来,持续不休。

方方日后或许也得不断报平安吗?即使她没有这个主观意思,关注她的人似乎也会作如此的担忧与解读。

3

1957年,小说《日瓦戈医生》无法在苏联国内出版,作者帕斯捷尔纳克被迫将自己的作品在国外出版(米国哈珀柯林斯出版社,也是目前出版方方日记的出版社)。

当消息传回苏联,引起高层震怒。随后1958年10月23日作家因此书获诺贝尔文学奖,更让他们无法忍受,很快苏联国内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浪潮。

从10月25日,苏联官媒《文艺报》发表长篇批判社论,到12月1日,报纸上共刊登了423封“读者公开信”,对作家进行各种谩骂攻击。

从他享有种种特权比如居住作家别墅,到编造他收受美帝金钱卖国求荣。从作品和作家本人,都遭到极恶毒的攻击和彻底否定。各种媒体,甚至儿童报刊和学术期刊,都充斥着这类内容:

“日瓦戈医生是个怯懦卑鄙、思想狭隘的家伙,与苏联人民格格不入,帕斯捷尔纳克这个恶毒的文学势利小人也是一样,他反对人民,与憎恶我们国家和政制的敌人为伍……他因为自愿充当反苏宣传的腐朽诱饵才获得诺贝尔奖……可耻的下场在等待着这个叛徒,他注定受到人民的唾弃……他就是一颗毒草!”。

苏联作协召开会议,一致同意将叛徒帕斯捷尔纳克开除出作协。虽然此书在国内遭禁,绝大多数参加批判的作家和民众都不曾读过。

毕竟不是非虚构作品,作为一本小说,西方读者更愿意从文学的角度看待《日瓦戈医生》,而不会刻意将之与苏联历史相对照,一般也不会将一本小说作为历史证据来控诉苏联。

直至苏联国内由官方主导的对帕斯捷尔纳克和《日瓦戈医生》的狂热批判,让他们看到了苏联控制言论的现实。这点燃了西方从知识界和民众的反苏热情。对帕斯捷尔纳克的批判迫害被称为“苏联知识分子的布达佩斯事件”。

之前,欧美等国官方的反苏宣传并不得人心,特别是西方知识分子有不与官方合作,对官方习惯性批评的传统,以免被大家嘲讽为官方宣传声筒。

但这次苏联政府主导的批判事件,让曾经对苏联有所同情的人纷纷转向,大批名人(海明威、毛姆、罗素、艾略特、赫胥黎等)向苏联政付表达了抗议。

苏联原想着通过批判事件达到杀一敬百,稳定内部的作用,却没想到多年来费尽心思经营的国际形象毁于一旦,最终促成了西方知识分子和西方政府的共同反苏战线。

对于此事件,几乎所有苏联之外的西方人都普遍认为,这样一本小说本身对苏联并不具有任何颠覆性——真正具有颠覆性的历史事实多的是——,但对于此书和作者的批判和迫害(真正的家丑),却成为了苏联自我颠覆的一部分或导火索。

当然,与方方日记海外出版不同,当年对帕斯捷尔纳克批判的主导力量主要是政府,而目前攻击方方的,(表面看)主要还是民间。

但对这么一点小事(正当个人权利)持续不休的攻击谩骂,同样是丑陋的。但愿不要越演越烈。

从来没有一本文学作品(出版)能伤害一个国家,何况还是一本温情的日记。对于平安,国人最为看重。但愿方方,艾芬平安,并自油。

作者简介:学者,作家,有较扎实的哲学、政冶学、社会学、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学术基础,曾在海内外重要媒体发文三百多篇,出版过个人作品集。从事过多种工作,用了十年时间完成孤身走中国计划。曾一个人自费赴大凉山和西|藏阿里支教和调研约三年,长期专注于底层调研。被认为是学术、实践与文笔兼备的思想者。(哑河个人微信:yahe1863 。添加者请先转发本文至朋友圈,并开放朋友圈。)

来源:作者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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