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人民:我们最幸福
原创 苏盈 读独 7月12日

「It is axiomatic that one death is a tragedy, a thousand is a statistic. 一个人的死亡是场悲剧,一千人的死亡只是个数字。」

1950年6月25日,历时三年的朝鲜战争爆发,半岛卷入战火,这场罕见的地缘政治悲剧共造成两百多万人死亡失踪。今年恰逢朝鲜战争爆发70周年,“朝鲜炸毁联络办公室”、“半岛无核化”等标题频频出现在新闻上,所以今天我们就来读一本和朝鲜有关的书吧。

书名:Nothing To Envy/我们最幸福

作者:Barbara Demick

译者:黄煜文

出版社:Spiegel & Grau/麦田出版公司

出版年月:2010-09/2011-05

页书:336/384

2013年我在香港诚品架子上瞄到这本书的中文版,瞬间被封面金日成的铜像照片吸引。时隔七年,最近读了英文版,中英版本书名相得益彰:因为《我们最幸福》,所以《Nothing To Envy》。一直以来对朝鲜的了解都源自历史课本和新闻媒体,这本书让我第一次有机会跟随一个美国记者的文字走进这个神秘的国家。

全书记录了六名脱北者的故事,俊相、美兰、宋太太、玉熙、智恩还有金赫,听他们讲述自己在朝鲜成长生活的遭遇——恋爱、养家糊口、怀抱野心,以及努力求生,你会发现这个国家就是George Orwell笔下《1984》的现实版:没有网络、照明受限、90年代饥荒肆虐;广播和电视台全固定在政府频道上,就连表露情感也会遭到惩罚;在这个警察国家里,夫妻邻里、父母子女都可以成为彼此的告密者,而无心的言论足以让你被终生监禁于古拉格1。

但,即使有“老大哥”拿着望远镜时时窥探,还是有些人决定奋力一博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也正因为他们的勇敢,才有了我们今天的故事。

STORY 01

这里除了饥荒,还有爱情

1986年,15岁的俊相在故乡清津2的一家戏院门口第一次见到美兰,那年美兰12岁,美兰的长相和传统朝鲜美女不同,她的脸型长而带着棱角,高鼻梁,颧骨轮廓明显,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俊相对美兰一见钟情,却没有勇气和她说一句话。

美兰的父亲曾是朝鲜战争中的一名韩方士兵,战争结束后作为战俘一直留在朝鲜,成为一名矿工,这个背景决定了他的孩子们一出生就要处于朝鲜社会的最底层。俊相的家庭较美兰稍好一点,他的父母出生在日本,半岛分裂之时,在日朝鲜人分成两派,一派支持韩国,一派同情朝鲜,对于民族主义者来说,朝鲜似乎比较像是真正的祖国,因为它跟日本的殖民历史一刀两断,反观韩国政府却一直是亲美作风,而且直到60年代末,朝鲜经济似乎比韩国繁荣得多。超过八万人被朝鲜的宣传所吸引,这其中就包括了俊相的祖父母,俊相的父亲在祖父母的安排下搭乘渡轮横渡日本海,经过21个小时抵达了这个新世界。然而往后的很多年,俊相一家的生活却常常需要在日本的亲戚接济。

在戏院初遇美兰五年后,俊相成功考入平壤一所大学攻读科学类专业,进入平壤是走上仕途的第一步。只是这五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美兰,大学里有各种各样的女孩,但没有一个女孩像美兰一样吸引他。他知道如果和美兰在一起,她的家庭“成分”会影响他,他心里纠结着,这个女孩究竟值不值得他堵上自己的前途,最后他决定,值得。

90年代早期由于电力匮乏,朝鲜的餐馆与戏院相继关闭,俊相和美兰的约会就是在黑暗中散步。他们通常在晚饭后见面,美兰不让俊相敲她家门,以免惊动她的姐姐和弟弟或者邻居们,俊相便只好在屋外等她,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他们整夜散步,聊他们的家庭、同学、读过的书。他们交往3年牵手,牵手后6年亲吻,可能都算不上亲吻,俊相的嘴唇只是轻轻地碰了美兰的脸颊一下。美兰从未想过除此之外还能发生什么事,朝鲜没有任何的性教育,她逃离朝鲜那年26岁,已经是一名老师,却仍不知道怀孕是怎么回事。很多年后在韩国,当作者问美兰生命中最快乐的回忆是什么时,她答道:“是和俊相散步的那些夜晚。”

中央情报局或研究东亚问题的专家们可能想不到吧,在这个几百万人死于饥荒的国家里,竟然也有爱情。

因为父亲的“成分”问题,美兰两个姐姐尽管成绩优异外形出众,却仍然没有机会读大学,看到姐姐们的命运,美兰不免失望。当时,她和身在平壤的俊相靠书信联系,俊相在信中写道:“如果你希望人生有所不同,那么你必须相信自己可以实现梦想。”美兰因为俊相的这句话才没有放弃自己,最终考入金正淑师范学院。

1994年7月9日,俊相和同学们在校园操场上集合,一起听广播播报金日成去世的消息,所有同学瞬间都开始放声大哭,只有他的眼睛是干的,一滴泪都挤不出,俊相望着眼前这一幕,他问自己:他怎么了?他为什么不难过?难道他不爱金日成吗?当然,俊相并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朋友、老师、父母、甚至是美兰,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金日成去世的时候,正值朝鲜饥荒肆虐,美兰当时在一家幼儿园当老师,她亲眼目睹曾经活蹦乱跳的孩子因为吃不饱饭变得越来越虚弱,上课不再和她互动,下课不再出去玩,只是奄奄地趴在桌子上。美兰慢慢开始怀疑自己接受的教育,也不相信自己对学生进行的教育,她觉得朝鲜所有的宣传都是假的。

一年年过去,俊相生活在平壤的象牙塔,而美兰却已工作,25岁那年,她不得不开始思考婚姻,她知道俊相的父母不可能接受她,即使真的结婚了,因为她的家庭“成分”,俊相也无法继续留在平壤,无法加入劳动党,他只能回到清津,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

没过多久,美兰的父亲去世了,临终前他一直怀念身在韩国的亲人,父亲去世后,美兰的母亲、弟弟和美兰通过相熟的人与中国搭线,让她们到中国去跟韩国的亲戚通电话,但美兰的心里知道,她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美兰在采访中坦承,俊相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几乎对他没有秘密,除了要脱北这件事,她不是不信任俊相,而是在朝鲜,人们不得不万般小心,脱北的事一旦被泄露,她们全家都会被抓去劳改营,她不敢冒这个险。出发前她毁掉了俊相给她的所有信件和礼物,她不想俊相因她的叛逃被拖累,她希望在她不辞而别后,俊相可以继续过平稳的生活。

可她不知道,此时的俊相也和她有一样的怀疑,一样的打算,俊相大学毕业后开始了独居生活,他买了台电视,利用所学的科学知识连上了韩国的信号,每天晚上他挂上窗帘打开电视耳朵贴在电视边收听韩国的新闻,以此了解这个世界。就像当初没有人知道他在金日成哀悼期间一滴泪都挤不出来一样,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开始谋划脱北,他想和美兰一起离开这里。

美兰出发那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很像俊相的男人,她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她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她希望俊相知道自己在乎他,希望他永远过得好,感谢他鼓励自己去念师范学院,他想告诉俊相,他对生命的热情使她鼓起勇气追求自己的人生,包括她现在要做的这件事。

美兰、美兰的母亲和弟弟于1999年1月在亲戚的协助下成功逃往韩国。很快,美兰在首尔被教育硕士班录取,在即将30岁之际,美兰和一位军方民间雇员结婚并于2004年生下儿子,后又诞下女儿。而美兰的两个姐姐因为已婚没有选择和他们一起逃亡,两人因家庭成员叛逃被捕,最终死于劳改营。

美兰仍经常想起俊相,她爱自己的丈夫,只是对俊相感到抱歉,因为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就离开了:“可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特殊的缘分,终有一日还会再见的。”

采访结束后三个星期,作者接到美兰的电话:“俊相在韩国!”

俊相于2004年10月经中国、蒙古最终逃往首尔,美兰的离开对俊相打击很大。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要彼此隐瞒到这种程度?为什么两个人都存有叛逃的念头,却不跟对方说?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是懦夫,因为先叛逃的居然不是自己。而再相见时,美兰只问了俊相一个问题:“既然决定要来,为什么不再早一点?”

STORY 02

真正的信仰者

宋熙锡(宋太太)出生于二战结束的那一天,朝鲜战争期间,他的父亲遇害,这使她拥有“祖国解放战争殉难者子女”的血统,也在她心里打上了反美的烙印。宋太太是劳动党党员,朝鲜模范公民,同时也是一名工人,她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八小时,下班后还要进行几个小时的意识形态学习。她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信仰者,“我只为金日成元帅和祖国而活,别无他念。”

宋太太有四个孩子,丈夫长博也是党员,一次,长博因口误(电视播报国家雨鞋产量很高,长博随口说了一句:“真有这么多雨鞋,为什么我的孩子一双都买不到?”)被邻居告发,随后被警察带走问话,后因良好的家庭“成分”才没有遭到惩罚,这件事让宋太太第一次感到恐惧,她突然发现即使一直忠于祖国也还是有可能受到伤害。

上世纪90年代,朝鲜电力供应越来越差,宋太太所在的工厂难以为继,粮食配给也逐渐减少。她一直都不是个爱抱怨的人,现在更不敢抱怨,“如果我有所怨言,他们会把我抓走。”

截至1998年,60万-200万朝鲜人死于这场饥荒(另有研究是100万-200万),大约占总人口一成,这其中就包括宋太太的婆婆、丈夫和儿子。其实在饥荒时期,很多人并非死于饥饿,而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免疫力下降,从而感染结核、伤寒、中风、心脏病等等,这些原本可以治疗的病症在饥饿的状态下突然恶化而致命。疾病往往先找上最脆弱的人——5岁以下的孩子,这些孩子罹患感冒,然后感冒恶化成肺炎,腹泻恶化成痢疾,父母还来不及找人帮忙,孩子就死了。接着是老人,从70岁开始,然后依次是60岁,50岁,最后轮到年轻人,男性由于体脂肪较少,所以比女性更容易死亡。

到1998年年底,饥荒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不是因为情况有所改善,而是因为少了很多张嘴吃饭:“能死的已经全死光了。”

宋太太之所以会脱北还要从她的长女玉熙说起,玉熙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团混乱,她和丈夫永秀不断为了性、金钱、食物和政治争吵,永秀总是能赢,因为如果吵不过,他就会动手,以暴力结束争吵。永秀在铁路部门工作,他利用职务之便拿一些废金属到中朝边境贩卖,挣了些钱后就开始找其他女人,而玉熙也终于在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夜晚永远逃离了那个家。

玉熙先是通过一个中间人逃到中国,被卖给一个山东男人当老婆,最后几经周折逃往韩国,当看到韩国老人的晚年生活那么丰富多彩时,玉熙想起了妈妈,于是她打算用韩国政府给她的津贴将宋太太接来韩国,随后又把两个妹妹也接了过来。

玉熙了解妈妈,知道妈妈对祖国、对金日成的忠实,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告诉宋太太这次旅程是脱北,中间人骗宋太太前往中国看望女儿,将她安置在中国一户农家暂住,住在中国的那段日子里她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家用电器,她开始看新闻,看韩剧,此外,她吃到了从未吃过的各种美食,只要她想,她可以一天三餐吃到白米饭,而每一次吃饭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死去的丈夫长博,她多想再能和他一起吃饭,“他是个多么喜欢吃东西的人啊!”还有她的儿子,因为饥荒,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25岁,宋太太不敢想起儿子,因为她对儿子心怀愧疚,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儿子临死前,她本来要去黑市为他寻药,可当她发现药和一袋大米的价格不相上下时,她选择了那袋大米,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了自己。

中国农家生活,电视里的韩国,这一切一切都让宋太太对自己过去几十年接受的思想教育产生动摇,2002年8月,宋太太搭乘大连至仁川的航班,当飞机降落后,宋太太走向入境柜台,将事情和盘托出:

她是宋熙锡,57岁,来自清津,她在饥荒中失去了半个家庭,现在要在韩国与她的女儿一同追求新的人生。宋太太把该说的都说了。

STORY 03

酒瓶当点滴

金智恩是一名护士,在清津一家小医院工作,由于医院缺乏X光机,她们只能使用简陋的X光透视机,让病人暴露于高度辐射下,所以很多老一辈的医生后来都得了白内障。朝鲜的医生被要求无私为人民服务,不仅要献血,有时甚至要捐出小面积皮肤移植给烧伤的病患。不仅如此,医生要自己调制药品,外出采集药草,住在较暖地区的医生还要自己种植棉花来仿制绷带。

朝鲜宣扬所有公民可享受“全面性免费医疗服务”,但到了90年代初期,医疗体系缺陷日益明显,医疗设备老旧,药厂缺乏电力和材料供应无法产药。智恩能做的就是给病人开药方,让他们自己找关系从中国、日本或者黑市买药。

金日成去世前一年,智恩和丈夫离婚,失去孩子的抚养权后,她比以前更加努力工作,可饥荒的原因却让她挣得比以前更少,她不想像其他医生一样受贿,但她时常感到饥饿,她开始从果园偷梨子,接受病人送的面条和玉米。金日成逝世后,智恩的父亲一蹶不振,“连大元帅那样的伟人都会死去,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存活的意义呢?”父亲开始绝食,可在生命最后时刻,他却交给智恩一张纸,上面画着家谱,他告诉智恩,那是他们在中国的亲戚。“他们会帮助你的。”

智恩慢慢发现来医院就诊的80末90初出生的孩子们身形都异常瘦小,智恩用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就可以轻松围住他们的上臂。孩子们的肌肉软弱无力,这是肌肉耗损的症状,身体在饥饿状态下会吃掉自身的肌肉组织。

很多妈妈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找智恩,她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孩子总是一直哭,智恩没有办法说出口,“你怎么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告诉这些妈妈孩子只是需要口吃的?”智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孩子去世的时候陪着这些妈妈对着尸体痛哭。

几年过去,医院能提供的越来越少,没有煤炭所以停了暖气,没有水所以不能擦地,没有电灯医生只能倚窗借光写报告,病人要自备食物和毛毯,医生要用被单做绷带。医院能提供的治疗只有静脉输液了,但没有瓶子来装液,所以要输液的病人需要自备啤酒瓶。

1997年,智恩无法继续忍受孩子们挨饿的眼神,她从儿科转去研究岗,但彼时朝鲜根本没有任何医学研究可做,所有的医生都在忙着找吃的,吃过早饭后出去找晚饭,吃了晚饭又在发愁转天的早饭。至于午饭,不存在的。

很多妇女为了糊口想办法自己做生意,卖豆腐、卖饼干、卖她们能做出来的各种小吃,实在卖无可卖的女人会选择卖自己。金日成关闭了所有妓院,但卖淫并未绝迹,这些妇女在清津火车站揽客,然后在家里进行交易,很多年轻已婚妇女需要的报酬不过是一袋面或几颗马铃薯,这些东西可以填饱她们孩子的肚子。

至此,智恩知道,她必须离开这里了。

1999年3月,智恩翻出父亲曾交给她的那张纸条,她决心逃往中国。当她越过边境走进一家农舍时,她看见地上放着一碗白米饭,里面还拌着肉片,智恩已经不记得上次吃白米饭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碗白米饭摆在地上,直到听见狗叫,一下子全明白了。“就在这一刻,我有点希望中国和朝鲜一样穷。我仍愿相信自己的国家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地方。我一辈子珍视的信念也能得到证明。但现在我无法否认眼前出现的这一幕:中国的狗吃得都比朝鲜的医生好。”

智恩在中国为一位韩国教授当保姆,这位教授最终助她成功逃往韩国。在韩国的生活并不容易,智恩在朝鲜读了七年医科,拥有八年医护经验,但韩国并不承认她的学历及工作经验,她不得不从头开始,以四十岁的高龄重新读大学,这次她选的是老年病学,因为智恩的妈妈患老年痴呆过世。学习过程虽然困难,但智恩很乐观,她希望毕业后能重新从事她的医疗行业,她希望可以开连锁疗养院,等朝韩统一的那天,她可以将在韩国学到的知识带回清津,为朝鲜老年人服务。

STORY 04

流浪的燕子

饥荒时期朝鲜街头随处可见流浪的小孩子,在所有无家可归的人口中,儿童和青少年占比极高。有些是父母离家寻找工作和食物,而有些是因为家庭做了残酷的决定——父母与祖父母绝食,将生存希望让给孩子,这种做法造成了大量的孤儿,“流浪的燕子”就是用来比喻这些孩子的。当年十几岁的金赫也是其中之一,虽然身形矮小,但他结实又机灵。如果你在火车站买零食吃,他会趁你把东西塞进嘴之前一把抢过来,然后一口吞下。小贩在装食物的篮子上裹好几层网子,以防有人偷窃,但就在网子掀开的那一瞬间,金赫可以一脚踢翻篮子让食物散落一地,趁乱拿了就跑。

金赫原是特权阶级子弟,父亲在军方经营的公司上班。可是,在金赫三岁那年,母亲因心脏病过世,父亲再婚,金赫的继母总是将更多食物分给自己的女儿,金赫因此常常和继母起冲突,不久他便开始流浪,金赫第一次偷东西是在10岁那年,父亲从警察局接他回家后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他一顿,:“宁可饿肚子也不能偷东西。”可金赫不这么想,:“人死了还充什么英雄。”

父亲无力管教,决定动用关系将金赫送进孤儿院,朝鲜的孤儿院其实更像寄宿学校,提供教育、房间和伙食,不幸的是,随着饥荒蔓延,孤儿院也慢慢断了粮,仅1996年的前三个月,孤儿院就死了27个孩子,没有粮食配给,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金赫再次流浪。

他曾从朝鲜带货非法越境到中国贩卖,因此被关进第十二号教化所。从教化所出来之后,金赫决定脱北。他听说有韩国传教士专门帮助他这种无家可归的年轻人,所以越过图们江后,他直接前往教堂,并在传教士的帮助下于2001年来到韩国,此时金赫19岁。

初到韩国的所有脱北者都要在统一营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培训,主要学习如何在这个资本主义国家生存,例如怎样花钱,如何用ATM机,如何找工作等等,一个月后,每个脱北者将会收到一定数额的津贴(老年人💲2万,年轻人💲1万多),这之后的日子,就要靠自己了。金赫刚刚独立生活时,经常在公寓大楼被迎面打招呼的邻居吓一跳。他要么避开对方的眼神,要么反过来怒目而视。“我不知道有人跟你说话时,你应该回应对方,我不了解那是邻居建立友谊的方式。”

2008年,历经几年的磨合,金赫越来越适应这个新国家,他搬到了首尔,读了大学,开始向新的脱北者传授自己的经验,此时的金赫,才算真正抵达了韩国。

🔺

故事讲完了。

网上对这本书的评论呈两极分化趋势,相信的人极信,将它作为朝鲜的照妖镜,甚至大快人心地叫好终于有人把他们多年来对这个国家的想象和好奇盖了章,而不信的人呢,觉得这本书过分妖魔化朝鲜,毕竟,作者自己也承认,所有内容都来自脱北者的口述,不能保证完全真实。

或许不必苛求几分真几分假,因为你总会被俊相和美兰的爱情打动,总会为流浪的燕子们心痛,也一定会在宋太太落地仁川走向入境柜台的那一刻热泪盈眶。我们只希望,成书10年后,战争爆发70年后的今天,类似这样的故事越来越少,真正获得幸福的平民越来越多。

注:

1. 古拉格:前苏联政府的一个机构,负责管理全国的劳改营。

2. 清津:朝鲜咸镜北道首府,朝鲜第三大城市。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