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古情

春夜月影蛙声,秋夜凄风苦雨。茅棚孤坐,浮想联翩,对古人、古事,各取所需,自然寻找与自己命运相同、心灵相通的地方。

《李杜》

谁吊湖南老杜魂,青山草蔓谪仙魂。
可怜李杜飘零日,不似诗中江海声。

《剑南诗稿》二首

每读遗篇忽现虹,势掠风雨划长空。
人间赤子凝剑集,天下男儿学放翁。
一世忍看中原碎。临终大叫九州同。
欲随八百年前愿,且看今朝举国红。

放翁七十卧山阴,衣食为艰百感生。
铁马中原已无日。江村永夜梦难成。
一生碰壁诗为伴,满腹愁肠笔是心。
不见沈园钗头凤,文章难保一妇人。

《杜诗》

见诗如见杜陵魂,一代文章一代心。
故国多艰歌猛士,饥民无泪咒刀兵。
朱门尽饮贫家血,闱绣终身待征人。
今日成都江上树,杜鹃也恋旧时情。

《陶潜》

只求懒散慕羲皇,夜饮晨耕看兴亡。
若叫先生为晋主,人间到处种高梁。

《咏史》

项羽赠头与故人,岳飞长啸翠微亭。
从来悲剧英雄演,死后丹青照汗肯

《屈原》四首

空负眷眷报国心,奈何生不遇明君。
先生纵有千千万,眼看江山尽属秦。

国破家亡遗恨多,楚宫犹自舞婆娑。
老姓死活无人问,一卷离骚值几何!

千古风骚第一翁,汨罗江上化秋凤。
如何比得荆轲勇,报国心同路不同。

不见先生空死处,千秋依旧汨罗江。
虽然不是沙场死,也是中华一国殇。

《红楼梦》

无端勾引满城娃,来学临风哭落花。
二百年来多少泪,并无一滴出贫家。

《太白墓》五首

一从走马出章台,诗似黄河天上来。
我有一言为志铭,十分人格一分才。

建安风骨六朝诗,敢比山东李白奇。
后世只传诗与酒,一生惨淡有谁知。

海内文章泣鬼神,中华千古一诗人。
当时江上飘零苦,化作诗中凤雨声。

无情岁月任蹉跎,唐宋元明第次过。
唤醒先生千里梦,举杯来看迪斯科。

四月坟前春草生,清明时节拜诗魂。
看来过往遊人里,能识风骚有几人。

《西安》三首

马壮兵精气盖天,千年出土尚威严。
市民不管兴亡事,彷制英姿卖小钱。

文字不载母系时,也无政府也无妻。
半坡人祖虽粗俗,犹有神农与伏羲。

寂寞荒凉土一丘,人人到此尽摇头。
始皇陵墓多清冷,不及村边小酒楼。

《采石》

北望和州问大江,项王兵败应思量。
范曾逐去虞姬死,楚汉书生定胜亡

《石门怀李白》

平生遍踏大山川,小小姑溪属几流。
石门流水声声诉,莫把逃生当旅游。

《为李白墓造林》

孤冢青山下,曾经傲帝王。
聊赠一片绿,与子蔽荫凉。

孤愤情

冷漠与孤独使我置身於万年冰川,不平与愤慨则是心中不熄的火焰,在这冰与火相煎的日子里,一块石头也会爆裂。

《狱中》二首

今夜辞年席,几家座上稀。
小儿慈母泪,暗洒怕人知。

昨夜梦江南,徽江绕万山。
故楼人依语,问我几时还。
一觉镣惊梦,唯闻睡囚鼾。
夜风拂泪眼,残月铁窗寒。

《出狱》二首

来是冬初去是秋,西楼风雨黯悠悠。
铁窗锁断春青梦,留得残生当马牛。

百日懒梳洗,经年不放歌。
偶然对青镜,只是额纹多。

《醉吟》

平时每觉千将就,酒后都来万种愁。
人生失意常寻醉,得酒忘形不顾头。
丈夫磊落临危笑,百年潦倒亦能宽。
得失由来如粪土,缘何为此动悲欢。
陶潜李白应自羞,杯中卷缩度春秋。
世人若个皆如此,荆棘满地无人收。
吟罢四顾无天地,耳边彷佛大江流。

《与石松山过五七年旧居》

记得当年纵铁马,笑谈荒泽变粮田。
湖上北风吹倒树,腊月床下冻如石。
三伏蚊子咬死鸡,狐獐鬼哭黑夜出。
帐棚草铺自有乐,少年志岂在居食。
奈何不合主人意,一逐江湖两千日。
青春逝去我不悲,肋下插刀我不屈。
抽刀断水水更流,颈上依然旧日头。
归来还去访旧居,秋虫唧唧麦萋萋 。

《东归舟中》

每因岁去匆匆叹,始觉春归事事空。
几夜荒鸡惊梦后,满天风雪下江东。
一年心在三千亩,此刻舟行万顷中。
忽忆武昌人未醒,珞珈夜色意蒙胧。

《舟中》

夜雾蒙胧天地睡,一年江月正初园。
此行之味谁能定?又似离家又似归。

《闻鸡》四首

世上无鸡夜亦终,何劳喔喔报时功。
只求一出樊笼后,好为人间啄毒虫。

已负今生报母心,五更睁眼待窗明。
怜儿十载寒霜夜,最爱雄鸡报晓声。

白头昏眼泪涔涔,儿识妈妈老泪声。
海内文章皆伴我,何将一女系儿心。

少年烈野鄙鲛绡,敢向昆仑试大刀。
笔下而今无寸铁,任她笑我是男儿。

《解闷》三首

自别钱塘已十秋,每听梁祝忆杭州。
白堤杨柳春风里,几人正过断桥头。

挥毫每放白香山,最是清新最是难。
刻意雕虫谁不会,如今谁爱象牙簪。

意境当为文字魂,无魂俗物不惊人。
诗成懒给旁人看,怕负灯前一片心。

《夜坐》三首

窗前定坐任灯残,身似泥雕头似山。
莫怪此心无人解,自家欲理也茫然。

春夜不随人共老,蛙声依旧少年时。
三更风雨吹灯黯,万种情肠入睡迟。

窗间破纸轻轻语,疑是江城读稿声。
一阵风吹灯火灭,身边唯有黑千吨。

《自咏》二首

脚带三山并五湖,小时爱读大人书。
人凭几句难为定,事看千年不厌多。
莫笑先贤成泥土,应知来者若江河。
请翻一本忠王帐,天国英雄是叛徒。

少小无规矩,糊涂过半生。
不愁生无计,怕作写诗人。
懒欠妻儿债,爱听江海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三打白骨精》

为有灵山几卷书,西天一路净妖魔。
春花美色缘尸骨,火眼金睛识媳婆。
好事反遭谗咒苦,恶人总是蜜言多。
可怜大圣头疼咒,正是唐僧顺口歌。

《久不见》

冷尘蛛网封书信,每对庐山望白云。
地僻从来无熟客, 身卑不敢盼高音。
心随落日深思句,夜看银河最忆人。
数尽南来千只雁,如何不带旧时声。

《柳毅传书》

泾河牧女洞庭娇,南望潇湘世路遥。
万里传书君子意,一心不娶水龙儿。
人归腮湿桃花雨,意乱胸翻捲地潮。
为去天涯寻知已,干为凡女弃仙袍。

《秋雨》三首

叶落江南云满村,秋风秋雨不开门。
试翻旧稿无颜色,愧对人间二十春。

阴云漠漠罩江西,寂寞西风吹雨丝。
乱拆十年风尘帽。关门盘坐补冬衣。

连日潇潇风雨多,浔阳城黯楚江波。
无端又入杭州梦,月下西湖胜画图。

《冬月》

草冻风凄满面霜,仰天一笑问吴刚。
如何同是中秋月,不见人间一柱香。

《读春生弟诗感怀》

一片天真可对天,孤灯夜雨听风雷。
我诗字字全无价,只卖年华不卖钱。

《题小郑》二首

补衣黑白任倒颠,落泊姑娘不计妍。
昨夜灯前一席话,野狂似我十年前。

洒脱远离闺秀行,漫将歌舞寄疏狂。
休惊尘俗多流语,不望苍蝇识凤凰。

《金花案破》

喜闻案破泪纵横,民愤惊天云怒流。
杀尽人间几条狗,姑娘难报七刀仇。

《舟行遇八级风》二首

浪湿烟囱云压蓬,长江掀起万重峰。
我今既定东归意,越有风波越要行。

风滔已近复舟时,千命沉浮系一丝。
生死要能冷眼看,雷霆只若小儿啼。

《1976年春,庐山蛤蟆石为雷电击毁,同年秋过此书感》二首

千古石蛙何日生,猿人演变到而今。
一声雷动归天去,不见生辰见死辰。

死生岂独在人寰,日月星辰弹指间。
欲问鄱阳头尾事,一湖秋水哭庐山。

《东归途中》二首

久断诗情墨砚干,还携旧稿下江南。
身无红顶乌纱分,心在青山白水间。
十里人家杨柳岸,一川烟雨小孤山。
五更独上浓霜路,远近鸡声报夜残。

破伞残编一袋收,满衣大雪入江州。
又将带水拖泥脚,来上红灯绿酒楼。
百代功名轻似水,此生情趣在为牛。
近来偶有归乡梦,夜夜随风到莫愁。

《书愤》七首

万死何如扭曲魂,少年也是小狂生。
自从贴上标签后,天下何人识使君。

面尘一寸草篱蓠,铁汁铜丸无尽期。
我是五行山下客,满胸多少无声诗。

烈性早如百练金,豪然对死笑三声。
大笑人间刑具少,只伤皮骨不伤心。

英雄一笔扫千年,事事翻新史无前。
文字语言应落泪,无能不值一分钱。

堪叹青年红卫兵,是人是兽不分明。
可悲多少荒唐事,赢得欢呼万岁声。

真理早成祸害根,千刀万剐罪还轻。
人生到此何所惧,地狱能有十九层!

囚笼自述卖忠王,惹得千秋论短长。
一百年前人已矣,看来兵器忆洪杨。

《除夕鄱阳湖夜渡》

咆哮狂奔惊客心,今时流水昔时音。
江湖一叶随风雨,日月千秋照古今。
闹市无非桃李色,深山空有杜鹃声。
冰霜不是无情物,打去残枝更护林。

《除夕独饮》

不将血泪叹沉沦,大泽荒山寄此身。
天慰寂寥雷作伴,夜怜孤愤雨为邻。
一杯苦酒迎新岁,四壁寒风报早春。
自幼无家家更大,人间到处有知音。

《欣作》

忽报京华定是非,一时积愤化春雷。
欢呼革命英雄棒。痛击新生白骨堆。
小丑权谋无轻重,人民衣食事关天。
先生枉有君王志,哭恨江河不倒回。

《改正》二首

二十年前吃一刀,此生无处不萧条。
空余滚滚一腔血,还似年年八月潮。
自顾命真如纸薄,不能心更比天高。
无情最是人间路,明处风波暗处礁。

不按规律办事情,实践前面现原形。
中流砥柱谈何易,逐浪随波享太平。
强弱暂时分胜负,是非千古定乾坤。
当年多少江南鬼,笑我无非世上人。

《陪民航诸人登小孤山》

几度登临岁月催,强颜又上第三回 。
低头痛看人间世,江水空流二十年。

《徽杭道上》二首

不见当年一路荫,绿荫失去再难寻。
群山自顾无遮掩,躲在云中怕见人。

浩刼岂止祸及人,青山也受剥皮刑。
我与青山同一哭,青山比我更伤心。

《闻城西湖退田还湖》三首

最最豪言最最哀,山河岂可乱安排。
围湖造出农田后,一亩丰收十亩灾。

沦落荒湖小半生,湖温湖冷最关情。
春耕秋种平常事,无限妻离子散人。

一提围垦恨如山,说到荒湖再忆难。
天下多少好几女,长畄白骨在湖滩。

《题山东同行》

三十年前大学生,半生经得几浮沉。
书生一付饥寒色,铁石心肠也动情。

江上吟(并序) 八首

少年西去,半百东归,算来二十八年矣!半世沉沦,大难不死,感概万端。东归舟中,对山河,忆亲友、童年、旧事,悲然、喜然、幸然、凄然。成诗一组,曰《江上吟》,格调不高,然实属心声。

西风送我放歌回,日照长江夜雾开。
受够人间千般罪,轻舟又返故乡来。

东西百里湖滩地,乱七八糟各路人。
对此半生投荒处,别时是喜是伤心。

我在华阳熬白头,名为人子实为牛。
当时多少愁和怨,都付长江万古流。

二十八年去复还,青弋江口母倚栏。
江中游子今还在,不见窗前慈母颜。

少年报国赴沙疆,五十年来梦一场。
洒血长城谁记得,还乡无望葬他乡。

劫里相知劫后逢,多灾男女路难同。
相看儿女无言说,无限艰辛对望中。

还我当年自在身,行云流水是知音。
今朝远别妻儿去,家似经堂我似僧。

夜阑吟罢意茫然,心在虚无飘渺间。
恍惚不知身所在,一弯新月照船舷。

1984年后 当涂

改正后我如同一个上世纪五十年代放入冰箱,八十年代才拿出来的怪物,身上一片白霉,心中一片空白,“劫后归来已半痴”。不知道诅咒,也不知道歌颂,生命虽存,青春早逝。为清净,我选择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县城安身,门对青山……

《感事赠周冀生》七首

记得当年虎扑羊,羊群哪个敢声张。
而今虎把羊儿放,才有精神去骂娘。

一自阳谋出帝都,秀才俯首尽为奴。
英雄早己当年死,不信人间有丈夫。

自古兴亡靠竞争,全凭实力求生存。
坑蒙拐骗全不会,如此书生莫怨人。

几番浩刼葬青春,生命尊严草一根。
相比还是腐败好,只要钱财不害人。

曼德拉、金大中,囚徒元首气雄雄。
终生站在潮头上,再不回头看铁笼。

街头有女叫冤枉,血泪模糊为哪桩。
路人只当把戏看,来去匆匆各自忙。

少年报国恨无时,刼后归来已半痴。
老夫只会针线活,能为山妻补旧衣。

《酬高先生》七首

一谢天堂王业霖,再谢哭我高先生。
劝人休提当年事,如此伤疤不可扪。

善恶已随时间改,死生只当传奇听。
胸中块垒全消尽,只有青山与白云。

屋破年衰不自惭,少年负债老难还。
三歺草草无多事,掩卷窗前卧看山。

休听世人说不平,古今多少不平人。
洪杨王府今犹在,等级森严胜大清。

烟酒茶赌俱无缘,左右社团两不沾。
唯有好书离不得,源头活水自涓涓。

大泽荒山一笑中,少年刀下不装熊。
老来才有伤心事,不为人穷为道穷。

鱼虫花乌乐无涯,万类生来是一家。
最是今朝小儿女,不知何物是乌鸦。

《湖北省博物馆胡风像下留影》

昔为先生鸣不平,铁窗深锁少年人。
虽然不识先生面,也为先生受一生。

《云贵川赣行》二十六首

2009年底,近八十之躯,犹不自量力,偕老伴作西南行,历时两月,行程数千里。冒雨登青城山,摸爬过震后剑门关。兴致所至,生死也置之度外,以不负苍天让我历尽磨难犹活至今日也。

《起飞》

高空挥手别南京,烈日当头足下云。
不怕飞机散架了,快哉一闪脱凡尘。

《成都竹枝词》三首

竹外流泉下锦江,竹边大姐绣时装。
竹椅无人猫独坐,竹笋烧成麻辣香。

也有高楼赛沪深,也有民国旧乡村。
花深屋小篱笆矮,传出闲敲麻将声。

自古成都多女英,春熙路上掉眼镜。
五步一个薛涛姐,十步一个卓文君。

《杜甫草堂》

舍南舍北无净水,哪有群鸥日日耒。
花径自有打工扫,蓬门早已为钱开。

《武候祠》

丞相祠堂不用寻,小车多处是山门。
映阶碧草人尽踏,处处相机咔嚓声。

《青城山》

昔上黄山不让人,雨中滑杆下青城。
林间空气能洗手,道观晨钟可净心。

《都江堰》

岷江万古水空流,西蜀先民盼水愁。
一自李冰都江堰,家家只拧水龙头。

《盐亭农村》

村竹青青柑子黄,耕牛颈下挂铃铛。
广深赚得人民币,依旧天天玉米汤。

《广元》

行尽平原出剑门,倚山傍水广元城。
城中妇女多豪语:“我是武皇娘家人。”

《震后剑门关见陆游诗碑》

涧底流泉有泪痕,雄关何日再还魂。
老夫哪顾生和死,一路摸爬过剑门。

《蜀道》

蜀道飞车栈道傍,一天三过嘉陵江。
多少雪山认不得,不知谁是四姑娘。

《成昆线上》

峨眉暮色薄茫茫,大渡河边梦正香。
半醒过桥逢人问:“这里咯是金沙江?”

《彝俗宴》

松针铺地绿茸茸,第一佳肴是鸡枞。
小辈主人全不识,音容犹是吾家风。

《楚雄》

繁花如瀑满墙流,松鼠花间探小头。
晴天一色兰如染,冬日骄阳胜立秋。

《大观楼》

大观名实不相符,眼底滇池小浅湖。
最是白身红咀鸟,水中船上比人多。

《滇黔车中夜》

车离昆明日已昏,正愁今夜夜熬人。
幸有故人慰寂寞,往来短信到三更。

《黄果树》

死谷尽头水一匹,浅山秃岭无新奇。
身边有客低声语:“这是什么破玩意。”

《遵义》

此地大号转折城,是非一任后人评。
当年战血流径处,满眼繁华江浙声。

《黔岭公园》三首

城中罕见此尘寰,山自青青云自闲。
老少遊人靠边走,好让猴爷进野歺。

山下高楼一望赊,楼中深锁万千家。
林泉自有猴儿乐,笑它灰孙哈哈哈。

楼里人家山里猴,人猴苦乐各千秋。
山中先辈愁风雨,楼里儿孙不自由。

《滕王阁》

隔天两去滕王阁,只为登高看落霞。
秋水长空灰漠漠,可怜孤鹜早无家。

《桥景》

体大如牛黑白猫,两边守护赣江桥。
狮吼虎啸听不惯,只爱温顺咪咪喵。

《南昌街景》

楼顶装璜数杆枪,枪口直指兰天上。
不知是与外星战,还是留连刀血光。

《铜九线上》

早岁流亡过九江,湖口彭泽事难忘。
北望寒星三两点,伤心对岸是华阳。

未完稿

乱世文革

我的浩劫始於反胡风,与文革无关。作为那场运动的死老虎,却经历了不少可悲、可惨、可鄙、可笑的故事。是悲剧、喜剧、闹剧,更像是个动物世界。眼见当年靠整人“起高楼,宴宾客”的大人们“楼塌了”,下场比我还惨,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

我不懂得记仇,普天之下都是好人,坏,是有人蓄意教的……

好城九江

它是我祖辈世代去江西经商过往的地方,是我数十年流放必经的地方,是大饥荒中救了无数安徽老乡性命的地方,虽然那里我一人不识,对它却充满感恩之情,两毛钱能让我填饱肚子,四毛钱让我在一艘废弃江轮上住一宿,露宿街头也没人抓我。

在湓水铁桥激流上,在甘棠湖妇女汰衣声中,南望庐山,顶天立地,高深莫测,云卷云舒,一站就是半天,什么都忘了。

一到那里我就想到陶渊明、韦应物、白居易,就有诗的冲动……

痛思

一切都过去了,荣辱恩仇。每个人最后面对的无非是生死,回归自然。

几十年间中国大陆是没有人的。炎黄子孙们一类叫驯服的工具,一类叫叫牛鬼蛇神,都不是人。人都全没了,何谈家国!

我记起了两个人,是我童年政治启蒙老师,堂嫂的两个弟弟,金家二舅、三舅,二舅是机械工程人员,从他口中我知道了苏联,知道那里烧饭不用柴禾,不用柴禾怎么能烧饭?这对农村孩子该有多大诱惑!三舅是美军翻译,狂热的宣传尚未成立的新中国:国民党压迫、剥削、独裁;共产党民主、自由、幸福。天天教孩子们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闹得邻居不安,人称他共产疯子。

干革命要治罪时宣传革命,革命成功后却成了整肃对象。多次政治运动后,二舅和他的女儿成了精神病人,三舅死前每天挑担水,在小镇上挨家挨户吆呼:要水吗!要水吗!无一人敢理他…

2012年重阳

(续完)

文章来源:民间历史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