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史达琳睡了五个小时,睡得很苦,深更半夜醒来,是被梦吓醒的。她咬住床单的一角,两只手掌紧紧捂住耳朵;她在等,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醒了,是否摆脱了梦魔,没有羔羊在厉声地叫,一片静默。当她清楚自己是醒了之后,她的心跳慢了下来,可她的两只脚却不肯在被子底下安安稳稳地呆着不动。一会儿工夫之后,她的脑子里就要翻江倒海,这一点她清楚。

当一阵强烈的愤怒而不是恐惧从她身上穿过时,她的情绪倒是获得了一种缓和。

“混蛋!”她说,一只脚伸出被外,伸到空中。

在整个这漫长的一天当中,奇尔顿扰乱了她,马丁参议员侮辱了她,克轮德勒责备井撂开了她,莱克特医生奚落了她,而他沾着人的鲜血逃脱,又使她感到恶心,杰克-克劳福德也劝阻她不叫她继续干下去,可是,有一件事最刺痛她的心:作贼。

马丁参议员是个母亲,实在也是迫于元奈,而她又讨厌警察们那爪子去乱翻她女儿的东西。她倒并不是有意要那么指责她。

尽管如此,那指责还是如一根滚烫的针,刺进了史达琳的心。

史达琳在孩提时代就受到教育,知道偷窃是仅次于强xx和谋财害命的最卑贱、最可鄙的行为。有些过失杀人罪都比偷窃要可取。

她小时候曾在一些社会慈善机构里度过,那里面几乎就没有什么奖赏品,许多人挨饿,即使在那样的境况下,她还是学会了憎恶窃贼。

在黑暗里躺着,她还面对了另一个原因:为什么马丁参议员暗示她为窃贼会让她如此烦恼。

史达琳知道,假如让恶毒的莱克特医生来分析,他可能会说些什么,然而也没错就是;她怕马丁参议员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庸俗的东西,某种卑贱的东西,某种形同窃贼行为的东西,马丁参议员固此才作出了相应的反应。那狗娘养的范德比尔特!

莱克特医生会津津乐道地指出,因自卑压抑而产生的阶级愤慨也是一个因素,那是与生俱来的埋藏着的愤怒。史达琳在教育、智力、动机,当然还有身体外表方面,丝毫都没有向什么马丁泄露过,可尽管如此,那东西还就在那里,而她也清楚这一点。

史达琳是一个凶悍好斗的家族中的一名独立分子,这个家族除荣誉名册及受处罚的记录外,没有正式的家谱,族中有许多人在苏格兰被剥夺得一无所有,在爱尔兰受饥饿被迫离开故土,因此有意于去于冒险行当。史达琳家族的不少人就是这样给耗尽了生气,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奔走在肮脏窄小的洞袕一般的居所的最底层;或者是一颗子弹飞到脚边,吓得他们从搭房子的木板上一下滑了下来;或者是,寒冷中吹起了刺耳的“葬礼号”,人人都要回家了,他们却送了命。有些也许在乱糟糟的兵营中值夜班时被军官们又叫了回去,眼泪汪汪的,仿佛人家在猎鸟时用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叫那喝醉了酒的人给偶然记了起来,又如(圣经)中那些个被人淡忘的名字。

就史达琳所能说得出来的,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很聪明的人,只有一位叔祖母算是记得一手好日记,最终却又得了“脑炎”。

然而,他们不做贼。

上学是到美国以后的事,你们也知道,这机会史达琳家族的人牢牢抓住不放。史达琳的一个叔叔的墓碑上就刻着他大专学位的学历。

在所有的那些岁月里,史达琳没别的地方可去,生活就是上学读书,在考试中与人竞争便是她的武器。

她知道她能从眼下这困境中摆脱出来。她一向是什么样现在就能做到什么样,自打她明白了事情是这样在运作之后就一直如此:她可以在班上差不多做到名列前茅,受人称许,凡事都有她一份儿,被人选中,而不会被打发开去。

这事情既需刻苦,又需谨慎。她的成绩会很好的。那朝鲜人上体育课搞不垮她。她的名字会因为其在射击场上的非凡表现而被刻上大厅里的那块大匾——“希望之板”。

再过四周,她就要成为联邦调查局的一名特工了。

后半生她还得留神提防躁他妈的那个克轮德勒吗?

当着参议员的面;他想洗手不管她的事儿,史达琳每次想到这,心都觉得刺痛。他其实也拿不定就能在那信封里找到她偷东西的证据,这真令人发指!此时在心中想起克轮德勒,她仿佛看见他脚穿海军牛津鞋,就和那个前来收取巡夜人考勤钟的市长——她父亲的上司——一样。

更糟糕的是,杰克-克劳福德在她的心目中似乎也矮了一截。这个人目前所需承受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他派她出去查拉斯培尔的汽车,却不提供官方的支持或证明。这也就算了,那些条件是她自己要的——麻烦的是,调查竟侥幸获得了成功!但克劳福德应该知道,马丁参议员见她上了孟菲斯是会出麻烦的;就算她没有发现那几张鸟照片,也还是会有麻烦。

黑暗这时正笼罩着她,就在这相同的黑暗里躺着凯瑟琳-贝克-马丁。史达琳想到自身的一些主要利益,一时竟把凯瑟琳的事儿给忘了。

史达琳沉湎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然而想到过去几天中发生的事儿,她受到了惩罚。那些事儿如影片一般放射到她的身上,那色彩来得突然,汹涌,触目惊心,犹如夜晚的闪电,霹雳一声从黑暗中迸发。

这时又是金伯莉在缠绕着她了。这个胖金伯莉,为了使自己的样子显得漂亮,耳朵上穿了孔,又攒钱想去做热蜡除腿毛,而今死了。没了头发的金伯莉。她的姐妹金伯莉。史达琳认为,根据金伯莉的情况,凯瑟琳-贝克-马丁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今,骨子里她们也是一样的姐妹。金伯莉躺在满是州警仔的殡仪馆里。

史达琳再也无法面对那场景了。她设法将脸扭过一边去,仿佛游泳的人转过脸去呼吸。

野牛比尔的受害者全都是女人,让他着迷的就是女人,他活着就是为了猎杀女人,没有一个女人在自始至终地追捕他。没有一个女调查人员细察过他犯下的每一桩罪案。

史达琳在想,当克劳福德不得不去面对凯瑟琳-马丁的尸体时,他是否还会有勇气用她做技工?比尔“明天就要对她下手了”。克劳福德曾这样预言过,对她下手。对她下手。对她下手。

“躁他的!”史达琳说出了声,双脚站到了地板上。

“史达琳,你在郊儿勾引一个弱智是不是?”阿黛莉姬,马普说,“趁我睡着的时候把他偷偷摸摸地弄进屋来、,这刻儿正在教他怎么搞是不是?——别以为我听不见你。”

“对不起,阿黛莉姬,我并不是——”

“对他们光那样可不行,史达琳,你得十分具体才对,不能你怎么说就怎么说,勾引弱智就像搞新闻,搞什么、何时搞、在哪里搞、怎么搞,你都得告诉他们。至于为什么搞,我想你走下去倒是会不说自明的。”

“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洗?”

“我想你说的是我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洗吧。”

“是,我想洗他一缸。你有什么要洗的?”

“就门背后那几件汗衫。”

“行。闭上眼,我就只开一会儿灯。”

她把要洗的衣服放进篮子,衣服上头堆放的并不是她马上要考的“第四条修正款”的笔记。她拎着洗衣篮,走过走廊,来到洗衣间。

她带的是野牛比尔的案卷,四英寸厚厚的一堆,暗黄色的封面下,用血一般颜色的红墨水印记着罪孽和痛苦。随之一起带着的,还有她那关于死人头蛾的报告,是由热线打印出来的。

明天她就得将案卷交回去了,如果她想使之成为完整的一份,迟早都得加进她的这份报告。在这暖烘烘的洗衣问,在洗衣机这给人抚慰的吭哪吭啷声中,她取下将案卷箍在一起的橡皮筋。她将纸一张张地摆放到叠衣架上,设法把自己的报告插进去,不去看其中的任何照片,也不去想很快又会有什么照片加到这中间来。地图放在最上面,这很好。可是,地图上有手写的笔迹。

莱克特医生俊美的字迹从五大湖上直排开去,字是这么写的:

克拉丽丝,地点的这种随意分散在你看来是否显得过分?难道不显得随意得叫人绝望吗?随意得没有一点希望的机会吧?对一名恶劣的说谎者的精心设计,这能否给你以暗示呢?

谢谢,

汉尼巴尔-莱克特

附:别费事去从头翻到尾,没别的了。

她又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一页页地去翻,才确信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了。

她到走廊里用投市电话给热线打电话,把莱克特的留言念给巴勒斯听。她不知道已勒斯何时睡觉。

“我得告诉你,史达琳,莱克特信息的行情可是大大下跌了。”巴勒斯说,“杰克有没有打电话给你说比利-鲁宾的事儿?”

“没有。”

她闭着眼睛斜靠在墙上,听他描述莱克特医生开的那个玩笑。

“我也不知道。”他最后说,“杰克说他们会和做变性手术的几家医院继续查下去的,可是有多难呢?如果你看一看电脑里的信息,看看在野外干活儿的那些人的条目体例是怎么安排的,你可以发现,所有关于莱克特的信息,不论是你提供的还是孟菲斯方面的那些玩意儿,都有特别的称谓。一切巴尔的摩方面的东西或者一切孟菲斯方面的东西或者两方面所有的东西,只要按个键,全都可以不予考虑。我想司法部就是想按一下键把这一切全都弄掉。我这儿有份备忘录,暗示说克劳斯喉咙里那只虫是,我看啊,什么‘漂浮的残物’。”

“不过你还是会给克劳福德先生把这个的软件程序给吊出来的吧?”史达琳说。

“当然,我会放到他屏幕上去的,不过此刻我们不给他打电话,你也不要打。贝拉一会儿前刚刚去世。”

“欧!”史达琳说。

“听着,局势也有光明的一面,我们在巴尔的摩的伙计们查看了一下精神病院里莱克特的囚室。那位勤务兵已尼帮的忙。他们在莱克特的小床的一个螺栓头那儿找到了磨下的黄铜屑,他就是在那地方做出了开手铐的钥匙。别泄气,孩子。到头来你会香如玫瑰的。”

“谢谢你,巴勒斯先生。晚安。”

香如玫瑰。在鼻孔底下抹上维克斯擦剂。

天慢慢地亮了,这是凯瑟琳-马丁生命中最后的一天。

莱克特医生的话会是什么意思呢?

无法知道莱克特医生了解些什么。开始,当她将案卷给他的时候,还曾期望他会喜欢那些照片,凭借这案卷,将他所已经知道的有关野牛比尔的情况全都告诉她。

也许他一直都在对她撒谎,就像他对马丁参议员撒了谎一样。也许他对野牛比尔的事一无所知或者一点不懂。

他看得很清楚——他妈的他肯定是看我看得透透的。真是难以接受有人不希望你好却还能理解你。在史达琳这个年龄,这样的事她碰到的还真是不多。

“随意得叫人绝望。”这是莱克特医生说的。

史达琳和克劳福德以及其他每一个人都曾盯着这张地图看过,上面标满了绑架及抛尸的一个个点。在史达琳看来,这地图仿佛一簇黑色的星座,每颗星星的边上标着一个日期;她也知道,行为科学部曾硬要想在地图上作出一圈标记来,结果没有成功。

如果说莱克特医生看案卷是为了娱乐,他为什么又要在地图上来玩什么把戏呢?她曾看见他草草翻阅那份报告,对其中几个提供消息的人那散文般的文字风格还调侃了一番。

绑架与抛尸都没有固定的模式,没有任何叫人觉得方便的联系,与任何一件已知的这方面事情的惯常手段在时间上也联不起来,与任何一桩夜盗或偷晾衣绳上的东西或以恋物为目的所进行的别的犯罪活动,在时间上都没有什么关联。

史达琳回到洗衣间,烘干机在旋转。她的手指从地图上爬过。这儿一个绑架点,那儿抛尸,这儿是第二个绑架点,又到那边抛尸。这儿是第三个绑架点,而。但这些日期是不是倒着安排的呢?还是——,不对,第二具尸体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这个事实倒是在地图上那个地点边上用墨水模糊不清地记了下来,只是未引起人注意。第二个被绑架的女人的尸体首先被发现,漂浮在印第安纳州拉斐德商业区的沃巴什河,就在65号州际公路之下。

据报案,第一个失踪的年轻女人是在俄亥俄的贝尔维迪遭绑架的,靠近哥轮布,很久之后才在洛恩杰克以外密苏里州的黑水河中被发现。尸体上加了重物。别的尸体都没有加重物。

第一个受害者的尸体被沉入遥远地区的水中。第二个就从一座城市那儿抛人一条河的上游,在这种地方尸体无疑很快就会被发现。

为什么?

他开始搞的那一个藏得很好,第二个却没有。

为什么?

“随意得叫人绝望”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第一个。关于“第一”莱克特医生是怎么说的?莱克特医生说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什么意思呢?

史达琳翻看她从孟菲斯回来的飞机上草草记下的笔记。

莱克特医生说,案卷中已有足够的材料可以将凶手找到。“简单。”他说。“第一”是怎么回事呢?“第一”在哪儿呢?在这儿——“首要原则”是很重要的。“首要原则”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听上去像是炫耀他学识的屁话。

“他干的是什么,克拉丽丝?他干的首要的、基本的事是什么?他杀人为的是满足什么样的需要?他要满足妄想。我们有妄想时开始是怎么来的?开始有妄想时,我们是企图得到每天所见的东西。”

当她觉得莱克持医生的眼睛不在盯着她的皮肤看时,想想他的一番陈述要容易些。在这安全的昆迪可中心,这么做是要容易些。

如果我们开始有妄想时是企图得到我们日常所见的东西,那么,野牛比尔杀第一个人时自己是否有一种获得意外的感觉?他是不是就对近在他身边的什么人下了手?他第一具尸体处理得好第二具就处理得糟,原因是不是就在这里呢?他在离家老远的地方绑架了第二个人,却又把她抛在很快就能被发现的地方,是不是因为他早就想让人相信,绑架的地点是随意而没有定规的呢?

当史达琳想起那些被害人时,金伯莉-艾姆伯格首先进入她的脑际,因为她曾见到过死去的金伯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金伯莉的事儿她曾参预过。

这儿是第一个被害人,弗雷德里卡-白梅尔,二十二岁,俄亥俄州贝尔维迪人。有两张照片。在毕业班年刊的照片上,她看上去个子很大,相貌平平,头发浓密漂亮,肤色不错。第二张照片是在堪萨斯城的停尸间照的,她看上去已经没有了一点人样。

史达琳再次打电话给巴勒斯。这时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沙了,可他还是在听。

“这下又有什么说法了,史达琳?”

“他可能就住在第一个被害人住的地方,俄亥俄州的贝尔维迪。他可能每天都见到她,有点儿像不由自主地就把她给杀莱。他可能只是想……给她个七分牌戏玩玩,聊聊唱诗班什么的。所以他竭力将她的尸体藏好,然后又上离家很远的地方再去逮一个。那一个他可没有很好地掩藏,因而会首先被发现,这样人们的注意力也就不会投到他的身上。你知道报案说有人失踪了会引起大家多大的注意,大呼小叫的一直要等尸体被找到了才平静下来。”

“史达琳,最好还是当线索新的时候回过头去找比较好,人们记得比较清楚,证人——”

“我说的就是这个,他也明白这一点。”

“譬如说吧,如果不投放个警察到前面那名被害人一底特律的金伯莉。艾姆伯格——的家乡去,今天你就没办法逮到什么。自从小马丁失踪后,人们忽然一下子对金伯莉-艾姆怕格大感兴趣。然而,忽然一下,他们又对这个正他妈的在失去兴趣。你可从没听我说过这事儿吧。”

“关于这第一个城镇的事儿,请你给克劳福德先生提一提好吗?”

“当然可以。晦,我会把它放到热线上让大家都听听。我倒不是在说这想法不好,史达琳,不过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来着?白梅尔,是不是?——白梅尔的身份一经查明,那个镇再去念叨它就有点大过了,哥轮布市局在贝尔维迪查过了,当地的许多部门也都查过了,一切全都在那儿。今天上午你是不会使人们对贝尔维迪或莱克特医生别的任何理论产生很大兴趣了。”

“他所有的——”

“史达琳,我们准备为了贝拉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送一份礼,你想参加,我可以把你的名字写到卡上去。”

“当然想。多谢了巴勒斯先生。”

史达琳从烘干机中取出衣物。洗好的衣物温温的,摸上去舒服,闻起来好闻。她将它们紧紧地抱在胸前。

她妈妈抱着一大堆的床单。

今天是凯瑟琳生命的最后一天了。

黑白相间的乌鸦从手推车中偷东西。她要么出去嘘赶,要么就呆在屋子里。“今天是凯瑟琳生命的最后一天了。

她爸爸驾驶小货车转弯上车行道时是用年势代替信号灯的。她在庭院里玩耍,想着他挥动大臂示意车子要在哪里转弯,然后很气派地指挥车子就转了弯。

当史达琳决定她要干的事之后,几滴泪落了下来。她将脸埋入洗好的温温的衣物之中。

第48节

克劳福德从殡仪馆里出来,在街上四下里张望寻找杰夫和车子。他没有见到杰夫和车子,却看到穿着一身黑的克拉丽丝-史达琳在遮篷底下等他,灯光下看上去倒是实实在在,一点没错。

“派我去吧。”她说。

克劳福德刚刚给妻子挑了一口棺木,他手里拿着一只纸袋子,里面放着她的一双鞋子,鞋子拿错了。他调整情绪让自己稳定下来。

“原谅我。”史达琳说,”要是还有任何别的时间我这时候也不会来。派我去吧。”

克劳福德双手插在口袋里,转动脖子直到它从高高的衣领中冒出来。他双眼明亮,可能都有几分危险,“派你去哪儿?”

“你曾派我去找一找对凯瑟琳-马丁的感觉——、现在让我去找一找对其他几位的感觉吧。剩下来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去查他是如何捕猎对象的了。他是如何找到她们的,又是如何挑选的。在你所有的警察堆里我不比任何人差,有些事情上比他们还要好。被害者全都是女人,却没有一个女人来办这案子,走进一间女人的房间,我对这女人的了解可以三倍于男性所得,你也知道这是事实。派我去吧。”

“你准备接受回锅了?”

“是的。”

“很可能要耗去你生命中六个月的时间。”

她什么也没有说。

克劳福德用脚趾踢着草,他抬起头来看她,看她眼睛中映出的远处的草地。她有一股子刚毅,像贝拉一样,“你从哪一个开始呢?”

“第一个,俄亥俄州贝尔维迪的弗雷德里卡。白梅尔。”

“不是金伯莉-艾姆伯格,你见到的那位?”

“他不是从她下的手。要提一下莱克特吗?不。他会从热线上得知的。”

“从感情上说就要选艾姆伯格了,是吧,史达琳?车旅费可以报销。身上有钱吗?”银行一小时之内不会开门。

“我的威世信用卡上还剩有一点。”

克劳福德到口袋里去掏钱。他给了她三百元现金和一张个人支票。

“去吧,史达琳。就去找第一个。和热线保持密切联系。给我打电话。”

她抬起手向他伸过去。她没有碰他的脸或手,似乎也没有任何地方她可以碰一碰的。她转身向她的平托车跑去。

她驾车离去了,克劳福德拍拍口袋。他已经把他身上的最后一分钱都给了她。

“宝贝需要一双新鞋子。”他说,“我的宝贝什么鞋子也不需要了。”他站在人行道的中央哭泣,脸上泪水涟涟。联邦调查局一个部门的头头,这时的样子也傻了。

杰夫从汽车里看到他脸颊上亮闪闪的,就把车倒进了一条巷子,这样克劳福德就看不到他了。杰夫从汽车里出来,点上一支烟拼命地吸。他将闲逛着拖延时间,直等到克劳福德泪干了,光火了,找到理由把自己训斥一顿;他想以这样的方式作为自己送给克劳福德的礼物。

第49节

到了第四大的早上,伽姆先生已经准备好要剥皮了。

他拿着买回的自己所需的最后几样东西进屋来,心情激动,难以克制,是跑着走下地下室的楼梯的。在制衣间,他打开了购物袋:新的斜纹缝口滚边料,准备用到权口下面去的莱克拉弹性镶片,一盒洁净的食盐。他一样东西都没有忘记。

在工作室,他将他的几把刀在长长的洗槽边的一块干净毛巾上摆放好。刀有四把:一把凹背剥皮刀;一把尖头朝下的、精制的刮刀,紧要处可完全顺着食指的曲线发挥作用;一把解剖刀,可用于最精细的活儿;还有一把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代的刺刀,刺刀那轧制的刀刃用来刮去皮上的肉那是最佳不过的工具,它不会将皮刮破。

另外他还有一把解剖尸体用的斯特利克锯子,几乎没怎么用过,买了都后悔。

现在他给套假发的一个人头座子上润滑油,又在润滑油上拍上粗盐,然后将座子放进一只浅浅的承油盘。他闹着玩儿似的揪了一下假发座脸上的鼻子,还给它送过去一个飞吻。

他的行为很难做到对别的什么负责——他都想如丹尼-凯伊一样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了!他大笑,他轻轻一口气将一只要扑上他脸的蛾子吹开。

水箱里盛着新鲜的溶液,开动水泵的时候到了。哦,笼子里的腐质土壤中是不是还埋着一只漂亮的蛹?他伸进一根手指去探了探,是的,是有虫蛹埋在那里。

现在就是要手枪了。

这个人如何杀?这问题困扰了伽姆先生许多天。吊死她是不行的,因为他不愿她胸口淤血而出现斑驳的杂色;再说,他也不能冒险让吊索的结把她耳朵后面的皮给拉裂了。

伽姆先生从他前面的每一次尝试中都能有所得,有时成绩的获得还是很痛苦的。他下定决心避免再做他以前曾经做过的一些噩梦,人有一个基本的本能:无论她们饿得多么虚弱,还是怕得怎样发昏,一见到那杀人的器具,总要和你搏斗一番。

过去,他曾戴着他那红外线护目镜借助红外光在漆黑一片的地下室追捕那些年轻女子;看着她们摸摸碰碰地四处找路,见她们试图将身子往角落里蛤缩,真是美妙极了!他喜欢拿着手枪追捕她们。他喜欢使用手枪。她们总是弄弄就迷了方向,身体失去平衡,动动就撞到东西上去。他则可以戴着护目镜在绝对的黑暗里站着,等她们将双字从脸上放下来,然后正对着脑袋就开枪。或者是先打腿,打膝盖以下的地方,这样她们还能爬。

那么做真是孩子气,也是浪费,这之后她们就没什么用了,所以他现在已完全放弃了这种做法。

按照他目前的方案,头三个他还提供她们上楼冲个澡,随后便在她们脖子上套上吊索一脚踢下楼梯去——点问题也没有。可是第四个却是一场灾难。他不得不在浴室使用手枪,结果花了他一个小时才搞好清洁。他想起那女孩儿,湿淋淋的,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扳起手枪扳机的时候她那哆嗦的样儿!他喜欢扳弄扳机,咋喀咋嗒的,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再也没什么可吵闹的了。

他喜欢他的这把手枪,他也应该很喜欢,因为这是件十分漂亮的武器,不锈钢的科尔特皮同牌,枪管就有六英寸,皮同枪所有的活动部件都是在定做科尔特枪的商店调制过的,这一把摸上去就十分地叫人愉快。他现在将扳机扳起,扣动,用大拇指拨住击铁。他给这皮同枪装上子弹后把它放到工作室的台子上。

伽姆先生非常想提供洗发香波让这一位洗个头,因为他想看看她是如何梳理头发的,自己怎么打扮,头发在头上怎么安排,由此他可以学到不少。但是这一位个子高,很可能十分强壮,这一位太难得了,不该冒险,开枪一打伤,整张东西就得废掉。

不行,他要上浴室把他的起重滑车弄来,给她洗个澡,当她安全爬人吊网兜之后,就把她往上吊,吊到这上牢似的深井的一半处,就对她脊椎的下部连发数枪。等她失去了知觉,其他的活儿可以用氯仿来处理。

就这么办。他现在要上楼去,把衣服全脱了。他要叫醒宝贝同他一起看录像,然后开始行动;在这暖烘烘的地下室里,他要赤身裸体,一如他出世那大就是赤着身子一样。

上楼梯时,他感觉几乎是晕乎乎的。他迅速脱去衣服换上睡袍。他插上插头将录像机的电源接通。

“宝贝儿,来,宝贝儿。”忙忙的一天呵!来啊,甜心!他得把她关在楼上这卧室里自己才能到地下室去料理那吵吵闹闹的一部分活儿——她讨厌那声音,那声音总搅得她极度不安。为了不叫她闲着,他外出购物时给她买回了一整箱的嚼货。

“宝贝儿!”她没有来,他就到过道里喊,“宝贝儿!”接着又上厨房上地下室喊:“宝贝儿!”当他喊到土牢那间房间的门口时,他听到了一个回音:

“她在这下面呢,你这狗娘养的!”凯瑟琳-马丁说。

伽姆先生的心骤然往下一沉,他为宝贝担心,浑身上下都感到难受。接着,狂怒使他的身体再次绷得紧紧的,他捏住拳头紧靠在脑袋的两边;他将额头顶到门框上,设法稳住自己的情绪。他要吐,其间就发出一个声音来;他一阵声吟,引得小狗汪汪直叫。

他来到工作室,拿起了手枪。

系在卫生便桶上的绳子断了。他依然不清楚她是怎么把它弄断的。上一次绳子被弄断,他猜想是对方企图往上爬,真是荒唐。以前她们就曾试图要爬——什么能想象得到的傻事儿她们全都干过。

他俯下身去对着洞口,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宝贝儿,你没事儿吧?回答我。”

凯瑟琳在狗的肥婰上拧了一把。狗汪汪直叫,在她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作为回敬。

“怎么样?”凯瑟琳说。

像这样子同凯瑟琳说话,在伽姆先生看来似乎很不自然,可他还是克服了自己的厌恶情绪。

“我放一只篮子下来,你把她放进去!”

“你放一部电话下来,否则我就拧断她的脖子!我并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这小狗。你只要把电话给我就行。”

伽姆先生拿起了手枪。凯瑟琳看见枪管穿过光线伸了过来。她缩紧身子蹲了下去,将狗举过头顶,在她与枪之间来回晃着。她

听到他扳起了扳机。

“躁你妈的你开枪吧!要杀就快点,要不我就拧断她的鸟脖子了!我向上帝发誓我会的!”

她把狗夹到腋下,用手在它的嘴与鼻周围捏住,然后扳起它的头。“退开,你这狗娘养的!”小狗呜呜地叫着。枪撤了下去。

凯瑟琳用空着的那只手将头发从湿漉漉的额头往后梳。“我不是有意要侮辱你。”她说,“你只要放一部电话下来给我。我要一部可以用的电话。你可以离开,我不会管你的事儿,就当我从来都没见过你。宝贝我会好好照料的。”

“不。”

“我会负责她一切都会有的。想想她的快乐,不要只顾你自身。你往这儿开枪,无论如何她都要给震聋。我要的只是一部可以用的电话。找根放长的线,五根六根的绕到一起——将它们的两端结起来就行——然后再放到这下面来。不论到哪儿,我都会把这狗空运给你。我家也有狗;我妈妈就爱狗,你可以跑,你于什么我都不在乎。”

“你再也不会有水喝了,你喝到的是你最后的水了。”

“我没有她也不会有,我水瓶里的水一滴也不会给她。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想她的一条腿折了。”这是撒了个谎——小狗连同那只作诱饵的桶当时掉下来落到凯瑟琳的身上,倒霉的是凯瑟琳,狗爪子乱摸乱抓的,将她一边的脸给抓伤了。她不能把狗放下来,否则他会看出它并没有瘸。“正在受苦呢。她那腿全都弯曲变形了,她正设法去恬,简直让我恶心!”凯瑟琳编着故事,“我得送她去兽医那儿看看了。”

伽姆先生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声吟,小狗一听到就叫。“你认为她在受苦。”伽姆先生说,“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呢。你要伤她我就用开水烫死你!”

听到他登登登地上楼去,凯瑟琳-马丁坐了下来;她直发抖,双臂双腿严重痉挛。她抱不住狗,拿不住水,她什么都拿不动了。

当小狗爬上她膝头时,她将它紧紧地搂住。她感激这狗送给她的温暖。

第50节

羽毛飘落到混浊的褐色的水面上;弯弯的羽毛被风从宠子里吹出来,带来阵阵微风,拂动了河水的水面。

弗雷德里卡-白梅尔所在的费尔街上的房子,在房地产经纪人那日晒雨淋的标示牌上被称作滨水区,因为这些房子的后院到尽头处是个泥潭,它是俄亥俄州贝尔维迪的李金河回流的一潭死水。这个“锈带镇”位于哥轮布市东面,人口十一万二千。

这个地段破败不堪,房子大而旧。有些房子被年轻伴侣廉价买下,用希尔世店的高档瓷漆一刷,一番整修,倒使其余的房子看上去显得更糟糕了。白梅尔家的房子没有整修过。

克拉丽丝,史达琳在弗雷德里卡家的后院里站了一会儿,她在看水面上的羽毛,她身着系腰带双排钮的男式雨衣、两手在口袋里深深地插着,芦苇丛中有些残雪,在这个暖和的冬日蓝蓝的天空

下也显得蓝蓝的。

身后,史达琳可以听到弗雷德里卡的父亲在城市般一大片的鸽子笼的中间用郎头敲打着什么,鸽子笼堆得像奥维多镇一般,从水边耸起,几乎要延伸到屋子那里。她还没有与白梅尔先生谋面。邻居们说他在那边。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僵僵的没有表情。

史达琳自己这时也有点烦恼。夜间那一刻,她明白自己没办法不离开学校去追捕野牛比尔时,身外的许多声音都停止了。她心中感到一种纯的、新的无声,那儿有一种宁静。来到一个不同的地方,她心中另一处有几阵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是个逃学者,是个傻瓜。

早上碰到的几个小烦恼也没有触动她——飞往哥轮布的飞机上那如同健身房里的臭气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办汽车出租的服务台那儿一片混乱,办事员笨拙无能,也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她曾厉声斥责办车人让他倒是动动手啊,可她话是说了却并没有任何感觉。

为了这一次,史达琳可是付出了很高的代价,她想好好利用,以期达到最理想的效果。要是克劳福德再受到别的人支配,要是他们没收她的证件,那么她这办事的时间随时都会结束。

她应该抓紧时间,但老是去想为什么要抓紧,老是去想凯瑟琳在这最后一天里的艰难处境,就等于把这一天整个儿给浪费了。用这实实在在的宝贵时间去想她的身体此时此刻正在像金伯莉-艾姆伯格和弗雷德里卡-白梅尔一样被加工处理,所有别的事情就都没有时间来考虑了。

轻风越来越小,水如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在她脚边,一根弯弯的羽毛凭借水面的张力打着转转。挺住啊,凯瑟琳!

史达琳用牙齿咬住嘴唇。要是他枪杀她,她倒希望他还是一下子能把枪打好了。

教我们该留意什么不该留意什么。

教我们要镇静。

她转身走向码得斜斜的一堆堆的鸽子笼,顺着笼子与笼子之间用木板在烂泥地上搭出的一条小路,朝发出郎头敲打声的地方走去。成百上千只的鸽子大小不同,颜色各异;有个儿高的膝外翻的,有胸脯凸出的球胸的。这些鸟眼睛明亮,迈着步子,引头伸颈,她经过时,它们就在苍白的阳光下展开翅膀,发出悦耳的声音。

弗雷德里卡的父亲古斯塔夫-白梅尔是个高个子男人,婰部扁而宽,水汪汪的蓝眼睛,眼眶红红的。头上一顶针织帽,拉下来盖到眉毛。他正在工棚前的锯木架上搭建另一只鸽子笼。当他眯着眼睛看她的证件时,史达琳闻到他的呼吸中有伏特加酒的气味儿。“我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可以告诉你。”他说,“警察前天晚上又来过。他们再次跟我核实我说过的话,重又念给我听,‘是那样吗’是那样吗?,我跟他说,我说妈的是的,要不是那样我一开始就不会跟你说。”

“我现在是想了解一下在哪儿——了解一下绑架的人可能在哪儿看到了弗雷德里卡,白梅尔先生。他可能在哪儿一下发现了她并决定把她弄走的?”“她坐公共汽车去哥轮布,上那儿的那家店去看看一份工作的情况。警察说人家还确实跟她面谈了。她再也没回家来。我们不知道那无她还去了别的什么地方。联邦调查局弄到了她的万事达信用卡的单子,可那天什么使用的记录也没有。那些你全都知道,是吧?”

“关于信用卡,是的,先生,我都知道,白梅尔先生、弗雷德里卡的东西您还有吗?它们在不在这儿?”

“她的房间在屋子的顶楼。”

“我可以看看吗?”

他费了一会儿工夫才决定将铆头放在什么位置。“好吧,”他说,“跟我来。”

第51节

“好吧。”戈尔比说。他很得体地等了一会儿,接着说,“弗雷德里克-奇尔顿请求联邦把他保护起来。”

“很棒。约翰,巴尔的摩有没有人在找拉斯培尔的律师埃弗雷特。先谈谈?我曾跟你提到过他。拉斯培尔朋友的情况他可能有所了解。”

“是的,他们今天上午就在办这事儿。我刚把这事儿的备忘录传给巴勒斯。局长正在把莱克特列入首要通缉犯名单。杰克,如果你需要什么……”戈尔比扬扬眉毛抬抬手,然后退了出去。

如果你需要什么。

克劳福德转向窗户。从他的办公室他可以看到外面漂亮的景色。那造型美观的老邮政大楼,从前他的一部分训练就是在那里进行的。左边是联邦调查局原来的总部。毕业时,他曾和别的人一道一个跟一个地走过J-埃德加-胡佛局长的办公室。胡佛站在一只小箱子上跟他们挨个儿握手。那是克劳福德一生中见到这人的唯一的一次。第二天他就和贝拉结了婚。

他们是在意大利的利伏诺相识的。当时他在陆军,她是北约的一名工作人员,那时还叫菲莉斯。他们在码头上散步,一名船员隔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喊了声“贝拉”,打那以后,她就一直是他的贝拉。只有当他们意见不合时,她才叫菲莉斯。

贝拉死了。从这些窗户看出去的景也该随之改变啊,不应该是风景依旧。非得他妈的当着我的面活生生地死去!上帝啊!孩子!我知道死是要来了,可它是那样地揪人心痛!

五十五岁就强要人退休,他们是怎么解释的?你爱上了这个局,它却没有爱上你,这种事儿他见过。

感谢上帝,还是贝拉救助了他,但愿她今天已经到了某个所在,终于安适了。他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内心。

电话传进办公室,发出嘟嘟的声响。

“克劳福德先生,一名叫丹尼尔生医生的——”

杰克-克劳福德在联邦调查局华盛顿总部的办公室被油漆成一种给人压抑感的灰色,不过它的窗户很大。

克劳福德站在这些窗户那里,手拿写字板举起来对着光线,很吃力地在看由该死的点阵打印机打印出的模糊不清的一张单子;这打印机他是早就让他们处理掉的。

他是从殡仪馆来到这里的,整个儿上午都在忙活儿,一会儿揪住挪威人让人家抓紧调查那个名叫克劳斯的海员的牙科纪录;一会儿又猛地命令在圣地亚哥的连属单位去找本杰明-拉斯培尔曾经在那儿教过书的音乐学院里他的一些知交核查情况;还搅动了海关,因为海关理应检查在进口包括活昆虫在内的物质方面是否有什么违法事件。

克劳福德来到后五分钟,联邦调查局局长助理,也是新成立的由各军种组成的专门调查小组的头儿,约翰。戈尔比,就到办公室来探了一会儿头,他说,“杰克,我们都在想你。你来了大家都很感激。葬礼的事儿定了吗?”

“明晚是守灵,葬礼在星期六十一点。”

戈尔比点点头。“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有份纪念礼,杰克,是一笔基金。是写菲莉斯还是贝拉?你喜欢怎么写我们就怎么写。”

“呗拉-约翰。我们还是写贝拉吧。”

“要不要我为你做点什么,杰克?”

克劳福德摇摇头。“我只是在干工作。我现在就是要工作。”

“对。”啪一记按下键,“我是杰克-克劳福德,大夫。”

“这条线路安全吗,克劳福德先生?”

“是的,我这头是安全的。”

“你没有录音吧?”

“没有,丹尼尔生大夫。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说清楚,这事儿和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曾经做过的任何一位病人都没有一点关系。”

“我同意。”

“假如出什么事儿,我要你向公众说清楚,他并不是个易性癖患者,与本机构没有关系。”

“很好。答应你。绝对役问题。快说吧,你这刻板的混蛋!克劳福德真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的,可他没有说。”

“他把潘尔维斯大夫推倒了。”

“谁,丹尼尔生大夫?”

“三年前他以宾州哈里斯堡的约翰-格兰特为名向这个项目提出过申请。”

“具体说说呢。”

“高加索种男性,三十一岁,六英尺一,一百九十磅,他来做过测试,在韦奇斯勒智力量表上做得很好——不过心理测试及面试就是另一回事了。实际上,他做的房子一树木一人测试及主题理解测试,跟你给我的那张东西完全相符,你曾让我认为那点小小的理论是由艾轮-布鲁姆创造的,可实际上创造的人是汉尼巴尔-莱克特,不是吗?”

“继续说格兰特,大夫。”

“委员会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他的申请,可到我们碰头来商量这事儿的时候,问题却还没有定论,因为一查背景把他给查出来了。”

“怎么查出来的?”

“按常规,我们都要跟申请人所在家乡的警方核实情况。哈里斯堡警方因为他曾两次袭击搞同性恋的男子一直在追捕他。第二次遭袭击的人都差点死掉。他曾给过我们一个地址,结果是他偶然去呆呆的一个寄食宿舍。警方在那里取到了他的指纹,还有一张用信用卡购买汽油的收据,上面有他驾驶执照的号码。他的名字根本就不叫约翰-格兰特,只是跟我们那样说而已。大约一星期之后,他就在这大楼外面等着,把潘尔维斯医生给猛地一下推倒了,只是为了泄愤。”

“他本名叫什么,丹尼尔生大夫?”

“我最好还是拼给你听吧,是J一A-M-EG-U-M-B,詹姆-伽姆。”

(未完待续)

([美]托马斯·哈里斯/著,杨昊成/译,译林出版社,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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