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10日,瑞典文学院院士、诺贝尔委员会主席安德斯·奥尔森(Anders Olsson)教授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致颁奖辞(标题为译者选加)。

尊敬的陛下们、殿下们,尊敬的诺贝尔奖得主们,尊敬的2020年和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女士们,先生们!

有个问题越来越充塞当代文学:写自己一生有何意义? “小说”与“现实”的界限何在? 很少有人像安妮·埃尔诺(Annie Ernaux)那样尽心地对待这个问题。她受诗人亚瑟·兰波 (Arthur Rimbaud) 的名言“Je suis de race inférieure de toute éternité”(我永远属于低等人)所启发,很早就决定确立她原生的社会阶层。这是对正义的要求,也是对她的推动力,但她没有像兰波那样选择虚幻语言来诅咒现实,而是选择了相反的道路。对她来说,语言是拨开记忆迷雾的手段,是一把剖析真实的刀。

早在1974年的处女作《清空》(Les armoires vides)中,安妮·埃尔诺就开始调查她在诺曼底伊韦托特小社区的成长经历,一部继续贯穿她写作的回忆作品。她的前三本书仍然是虚构故事,名为“长篇小说”。在充满感情的处女作中,20 岁的主人公逃避她的社会状况,是个名叫德妮丝·勒苏尔(Denise Lesur)的虚构人物。 但她不久就会放弃这种叙事技巧。她曾说过,她的处女作也可以叫做“摆脱安妮·迪谢纳(Annie Duchesne)”,那是她的闺名。这充分说明了她的雄心壮志。如果说埃尔诺以自传体写作,那么她总是将自我置于更大的社会历史语境。在她最伟大的作品《悠悠岁月》(Les Années)中,它导向了一种被称为“集体自传”的事物,不是以第一人称而是以第三人称所写,而她自己的人生故事与法国社会的六十年发展融为一体。

安妮·埃尔诺的突破来自《位置》(La Place,1983),一幅父亲及其工人阶级背景的出色肖像。她只能在必须跨越的阶级障碍的另一边写这本书,以成为一贯的作家。她写作声援她的父亲,以克服她对他那世界的背叛。其语言如同遭窃听似的精简,父亲的简述就如刻在严格事实的文本中。埃尔诺的目光是双重的,不仅清醒于她只有作为女儿才能见证的一切,但也揭示出她随着时间已经克服的距离。在其作品《一个女人》(Une Femme)中,她用同样温柔倾听的散文描写了她母亲,后来又在《另一女儿》(L’autre fille)中写了她姐姐——早死于白喉,她从未见过,而她父母和周围的人都对其保持沉默。这本非凡的书以一封信写给姐姐的形式,具有强烈的内在戏剧性,埃尔诺试图接受逝者在自己生命中的缺席。

安妮·埃尔诺的作品在情绪和情绪表达方面是克制的,但在表面之下却跳动着强烈的激情。不可阻挡的是,埃尔诺透过弥漫教室经历的耻辱闪光。这发生在作品《耻辱》(La Honte)中,父亲的生活状况在如遭羞辱的暴力场景中坦露无遗。从不同的角度,也出现在《正发生》(L’événement)中描绘她23岁的非法堕胎,其怀孕和克制的愤怒如此令人震惊。她曾写道:“我一直想写些书,不可能让我谈论,也让别人的注视无法忍受。”

外表放任而风格简洁正是安妮·埃尔诺的标志,她成功地使她那些痛点成为大家的关注。

Chère Annie Ernaux(亲爱的安妮·埃尔诺),
permettez-moi de vous adresser les chalereuses félicitations de l’Académie suédoise, en vous priant d’avancer pour recevoir, des mains de sa Majesté le Roi, le Prix Nobel de Littérature。(请允许我向您致以瑞典文学院的热烈祝贺,请您前来从国王陛下手中接过诺贝尔文学奖。)

2022年12月11日
译自:瑞典文学院官网,© The Nobel Foundation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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