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the harm of such a misfortune consists, perhaps, not in the fact that one does not win; this is indeed only the still visible, clear, healthy kernel of the misfortune, progressively dissolving and losing its boundaries, that drives one into the interior of the circle, when after all the circle should be run around” (Diaries of Kafka, 1975).

1

你的脸部轮廓是规则的不自由形体与自由的不规则形体
一个不幸的下午过后就是不幸的巴黎夜色
“我从一座桥上走过可没有人见过这座桥”
我对着郁特里罗的酒瓶告诉郁特里罗,这虚无的城市里只有时间与几个立方体可以适者生存
这个不幸的人终日与另一些不幸的人交谈甚欢
我看到塞纳河里自己的幻影与一座雕像长得极其相似
我能轻易辨认,我梦境里出现的那个人和我偏斜的鼻子相互对称
啊,我渴望像个正常人摇摇摆摆走进精神病院,然后疯疯癫癫走出来
就像一个犹太人紧跟着一个犹太人和一些不是犹太人的人同时走在路上
他们说着一些简单的单字,他们张开嘴巴,一阵风把他们吹得不知去向
2
消失的不是时间中最微小的那个犹太民族
珍妮从远处赶来,很早就抵达这个不属于我的巴黎
一九一九年,毕加索叼着烟斗与很多抽象的幻影交谈
很多人围着一个女人的裸体画像不知所措
她只剩一个空间里的一张椅子和椅子上的一顶黑色礼帽
红色桌布上的一朵红色玫瑰把远处和近处所有的红色玫瑰都混淆不清
我感到音乐从贫民窟敞开的窗户一直悠扬到意大利南方
我让苏汀看,我的未来就在珍妮的眼睛上
左边的不规则与右边的不规则永远无法相遇在同一地点
但你从没忘记儿时画在墙壁上的一个简单符号
3
我所记忆的是一种迷人的蓝,罂粟花落时,蒙马特高地上的日出和日落同时消失
郁特里罗这样告诉我,你这个酒鬼,颠覆者,和穷困潦倒的天才
我却渴望在调色板上一天挥霍掉一生的快乐
很多复杂形式变成平面线条和一个三角形的鼻子
系黑领带的女子,她的忧郁症与两只杏仁一样的眼形
她只是渴望慵懒地坐上一会,然后悄悄离开人群,那种只有立方体和墙上挂钟才可忍受的生活
而你却能与几条疯人院里的铁链周旋一个晚上
你能在一阵又一阵的狂叫中获得安宁吗
我的酒鬼,郁特里罗,你会离我而去吗
珍妮,你会吗
4
珍妮弧形的脖子,巴黎细长的街道和梦境中神情忧郁的行人
我的死亡秘密就藏在珍妮一上一下的眉毛之间
我的死亡背后是朱红色背景下一片淡蓝的黄色狂想
而一切秩序和颠覆者都会在凌晨一点同时离开这个窗户敞开的画室
我梦境中的语言和儿童时代的笑脸都将一去不返
母亲临终前的哭声,一个犹太家庭所受到的迫害,以及最后一个欧洲人的终结之诗
我的死亡会是一个标点符号的暂时停顿
它会像红色玫瑰无意落在红色桌布上成为视觉模糊的艺术倒影
一个人是一个能与自我随性随行的自恋狂
一个不知该去向何处的盲人
5
可是,珍妮,你一定会宽恕几个潦倒的空瓶子
几个蒙马特高地上无所事事走在街上的失魂落魄者
他们曾经是我的梦境,而今天我是他们的未来
一个颠三倒四的挂钟和一个丧失记忆的立方体它们会与我同在
我因此在一个隔绝的空间里看到自我在他我之间的拘谨和恐慌
我从没遇上下雨的夜晚与你一起走过如此漫长的巷子
你会明白自由和死亡的终极方向就在你的眼睛里
珍妮,永恒的珍妮,我什么都无法留给你在我死去之后
除了那些像死亡的生存方式以及几个刚刚喝完的酒瓶
请你宽恕,一个自恋者的末日崇拜已在凌晨两点结束
6
郁特里罗,我可比你先行,几条粗浅的素描勾勒的却是我对一张画纸的虔诚
一个小孩提前诞生而另一个小孩却过早夭折
雷诺阿把一个不规则的脸上轮廓印记在巴黎的一九二零年
我今天真的从一座桥上走过
没有人见过这座桥,很多人却见过那个戴贝雷帽的小女孩
粉红色的裙子,她是里沃纳无法找到的模特,在巴黎的贫民窟
不过,我要为吉那.莫迪里亚尼朗诵但丁的诗歌
我的波兰诗人,茨博罗夫斯基,你的名字常与布朗库西的鸟群齐飞
静止在风中的流水
一个不幸的下午,雪后的巴黎
7
珍妮歪着脖子,细长的流水从巴黎敞开的窗户上倾泻而下
两只色彩均匀的眼睛,人们所记忆的是迷人的红色背景一种近乎疯狂的蓝色思念
时间也是不规则的颠覆者,一种秩序无法延伸至最初的形状
一种歇斯底里的尖叫终于停止在只有挂钟和立方体才能忍受的生活里
我真的渴望像个正常人对着一面镜子时其脸部轮廓不是颠倒的不规则
而是九点三十分走进精神病院四点三十分准时走出来
CHINAHILL
2015年8月15日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