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安道全妙手除病患;杨制使功夫惩恶徒
杨志、张青、孙二娘三人正说话间,只见一个人带着一帮医生、护士径直朝杨志病床走来,那人口里不停地唠道:“这是我梁山兄弟,尔等如何恁地草率?青面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家看时,却是地灵星神医安道全!
安道全急急走到杨床前,俯身道:“我因这几日到京城开会,不知杨制使到此,让制使受苦了!”说着,责道:“我这兄弟乃天暗星青面兽杨志杨制使——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英雄,尔等还不快些与杨制使换间上等病房来!”
安道全发声喊,那主任医生立即附和,回头道:“安院长发了重要指示,尔等还不深刻领会,认真执行?!”
那帮医生、护士听了,便一拥上前,七手八脚将杨志抬到一间特级豪华病房里安置。
杨志顾及那冤枉挨了刀子的胖子哥,道:“让那小哥与俺住一起罢。”
安道全道:“一穷小子,又没甚么官场背景,休管他!”
张青也道:“若不是安院长的面子、关系,贤弟哪有这等待遇?”
杨志思忖:“洒家不过寄人篱下,哪里还顾及得他人?”赶紧道:“洒家不过随便说说,不方便也就算了。”
豪华病房里生活所需一应俱全,舒适度不亚五星级宾馆。
安道全、张青、孙二娘向沙发坐了。
早有下人将茶水、点心、果蔬摆到茶几上。
杨志躺在床上思忖道:“如此奢华,不知要价几许,洒家不过是天国一普通军汉,钱财有限,到时若是交不起费用,脸面上不好看。” 因此笑道:“安兄弟看重梁山情义,洒家心领了,只是到时结算……”
不待杨志说完,安道全笑道:“制使只管放心居住,这是当朝枢密委员会离休常委罗委员的专用病房,且配有一个高级医疗小组,每日用度虽达千金,却都由朝廷统一拨款支付,我与罗委员关系甚好,安某如今是本院一把手——仍本院说一不二的最高领导,手里还有些权力,反正是朝廷的钱,房间空着也可惜,安某作主,制使冒名顶替暂且住下不碍事的。”
杨志道:“若是那个甚么罗委员突然回来……”
安道全又笑道:“罗委员有权有钱,早把自己的儿女弄到海外定居,每年夏天,他便到南半球的澳洲等地凉爽去了,直到这里秋高气爽时才来住些日子——如今这里时值盛夏,他是不会来的。”
张青道:“大宋一个枢密委员离休后还如此奢度,比他官位更高者不下数十人,历届累算起来也不下几百人,如此推算,光花在这些高级离休官员身上,每年竟不下百亿银钱!”
安道全笑道:“加上专为这帮人服务的值勤官丁、公车配置等耗费,只怕还不止这个数——这算甚么!若是将各衙门‘三公’消费和这些官员的私财亮出来,抵得过十座海底龙宫!”
孙二娘听了,吐了吐舌头,惊叹道:“老天爷!光是离休大官疗养这笔费用,能兴办几千座学校!几千座幼儿园!几千座养老院!几千座……哟哟哟!千百万穷汉贫妇几十年也吃不了这些——就是天国的玉帝老儿也没这等福份啊!”
大家正说着闲话,杨志感觉腹内又隐隐作痛,那腮边也不舒服,皱着眉头道:“吃了白胜那厮的回头香,肚里又发作了;吃了这医生的药,洒家腮边胀痛难忍。”
安道全急忙把脉诊视,又轻轻捏了捏杨志的腮下,笑道:“制使莫惊慌,此病并无大碍。”说着,按了按床头的铃铛,一护士急忙进来,安道全写下一付药方递到她手里,不到一盏茶工夫,那护士便将泡制妥当的汤药端来,伏侍杨志吃,又将药渣敷到杨志肿胀的腮上,少顷,杨志便感神清气爽,脾胃舒适;那腮也觉不胀痛了。
杨志坐起来问道:“如此立竿见影的神药,不知价值几千?”
安道全大笑道:“甚么几千几万的!市面上这等中草药,实价不过几文钱。”
杨志跳到地上,跺了跺脚道:“早知几文钱便能治好,洒家就不得住这十天半月的院了,也花不了这么多银两!”
孙二娘道:“治杨制使病的医生,心肝恁地狠黑!”
安道全摇了摇头,道:“也不能都怪他,诚、信、仁、义、礼的中华文明,早已荡然无存,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又多是些高、大、全、假、大、空,而医院又是自负盈亏,落实到医生个人,为了多弄几个臭钱,都是‘八仙飘海,各显神通’……”
张青道:“道全兄弟是个明白人,如何放任自流?”
杨志道:“洒家是个粗人,讲话直白:你原是地灵星神医,以你的高超本事,象在天国那样行医做好事积阴德方是正道,唉——当什么鸟官!”
安道全低了头,半晌,缓缓说道:“这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入乡随俗嘛,根据大宋特色,凭技术吃饭远不如谋个一官半职风光,故此安某早已改行行政了。除非亲朋好友、政界名流,俺是不轻易行医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已啊!”
众人见地灵星有难言的苦衷,也就没再为难他了,杨志将脸转向张青,问道:“甚么风将你夫妻吹来昏阳?”
张青叹道:“近来高太尉不知哪根神经发热,忽然心血来潮,又将大肆挥霍百姓血汗,欲兴建一座全世界最豪华的歌舞乐坊,欲开辟一块全世界最豪华的高尔夫球场,那厮相中了俺十字坡那块地皮,指令速将十字坡十数间店铺拆迁。为此,俺夫妇专程前往处理此事,路过昏阳,闻贤弟不幸住院,便来探望。
杨志道:“高俅那厮心狠手辣,贪得无厌,退而不休,大权在握,乱干朝政,极其嚣张,又惯使阴谋诡计,哥哥千万小心!”
一提起高俅,杨志、张青、孙二娘皆咬牙切齿,开始是轻言议论小声谴责,屈指数落高俅一件件丧心病狂、祸国殃民的劣迹,渐次恨意高涨,后忍不住便高声唾骂起来。安道全恐生事端,做了个手式,示意大家静下心来,笑道:“诸位打了这么久的饿肚胡说,该吃饭了!”道罢,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须臾,进来一个脸黄身瘦的汉子。
安道全笑着向那人介绍:“这三位是我前世好友:杨志、张青、孙二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又向杨志等介绍:“这位是我的远房亲戚,姓薛名永,如今身兼要职——承包了医院食堂,是全院的‘进口’大总管。”
张青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前月在十字坡门前舞枪弄棒卖狗皮膏药的人,思忖:“一个卖狗皮膏药、看上去一身病态的人,竟能承包几千人吃饭的食堂……”
杨志在这里住了上十天院,常吃医院食堂的饭菜——价钱贵质量差,莫说病人受此盘剥,就是每月医院发给医生、护士每人四百元的餐票,本院员工也很少在食堂就餐,只是拿这些餐票到食堂兑换食油、大米等物质,然而这些物质价格比市场上又高出两倍有余!初略算来,这厮每月所得昧心钱不下十万!
安道全见杨志等人若有所思,便笑道:“人呐,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就万千了!想多了空头事是要伤神的。”又回头对薛永道:“去食堂包厢安顿一桌好酒菜,今天,我要与我的前世友人一醉方休!”
那薛永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话休絮烦,且说安道全请杨志、张青、孙二娘吃酒,直吃到深夜。
第二天,张青夫妻二人辞了杨志、安道安,往十字坡料理拆迁之事去了。
安道全因接到御医院王太医的电话,要去京城开会,也辞别了杨志。
安道全临行前嘱咐薛永好生关照杨志——这些锁事不在话下。
二
话说杨志吃了安道全那付灵丹妙药,身体早已恢复。他是个急性子,在医院“进口”总管薛永关照下,虽然吃得好住得好,只是那心早已住不下了,到第三天,便告别薛永,带了行装,想在昏阳创出一番事业来。
杨志军汉出身,职业首选便是部队公安衙役之类,谁知这大宋当兵或做衙役,入伙条件甚是苛刻,那杨志有几段不光彩的历史:昔日于黄河丢掉花石纲,继而又在黄泥冈失却生辰纲,还因误杀牛二坐过牢——首先是政审过不了关,再就是杨志在天国日久,不熟悉大宋办事的“潜规则”,不会打点,不得要领,因此到处碰壁,看看渐近中秋,身上盘缠使尽了,心里思忖:“原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搏得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落得这股境地——竟连回天国的路费也不够了!”心中烦恼了一回,又在旅店住了几日,寻思道:“却是恁地好?——只有下凡时留下这只朱砂宝壶,从来跟着洒家,酷暑天此壶泡出的茶能消炎退热,如今事急无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几个臭钱,好做盘缠,返回天国。”
杨志当日将了朱砂宝壶,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走到菜场门口,站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站到晌午时分,转来到老河桥热闹处去卖。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桥下巷内“昏阳女子大学”门口去躲避。杨志看时,只见都乱窜,口里说道:“快快躲了,老虎来也!”
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人烟稠密,哪得老虎来?”当下也退至学校门口,立住脚看时,只见一辆豪华轿车,像条醉汉一般,左拐右颠撞将来——路上人等恰如遇见老虎一般,只有躲它的分,没有挡它的理。
杨志远远地听人议论:“这车牌号码是有来历的,背景不小!”
“这样的廷尉牌号,过桥过收费站皆不用交钱,不管红灯黄灯可随意撞过,在昏阳市马路闹市任何地点,乱停乱靠没人敢管。”
“这是了不得的特权牌照车呢。”
众人正议论间,那车如吃醉了一般,突然拐弯,向学校大门口撞来!那车来得猛,可怜一妙龄女生躲闪不及,被碾压在车轮下面。那车碾过女子身体,继续猛冲,竟将学校铁栅栏撞去二、三丈远!
此时,那被压女子并未断气,身子还在地上搐缩,众人原以为车子会停下来,谁知那车又突然急速倒退,分明是朝受重伤之女子再度碾压来!
众人禁不住齐声惊呼:“啊也!”
杨志见状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跨到路中间,俯身搂起女生,纵身跃到街基上,不想那后退之车如长了眼睛一般,一个急转,冲上街基,又向杨志撞来,杨志见状,急忙又闪到一旁,那车没撞到杨志,却将街上那碗口粗的梧桐撞倒,车里副驾座位上一裸身女子,随即被惯性抛出车外。
看官,你道这车已经撞了人,为何还故意倒车再度辗压,定要置人于死地?
大宋几十年流行的这等漠视生命的风气,追根索源,终究是那个臭钱在作祟!——辗人伤残不如致其死亡:死亡赔偿不过数万元了事,伤残赔偿了无止境,因此便有这等灭绝人性之举——此车刚才所为,即于是也。
那车辗人不着,反将车尾撞歪,尾灯撞坏。只见车上早跳下两条汉子,一个叫王虎,一个叫张豹,名为衙役,实是这闾门中一等泼皮。
王虎劈胸揪住杨志,吼道:“不是你这乡巴佬闪来闪去,少主的车也不会撞到树上去,如今撞坏了车,如何赔偿?”
杨志双手托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道:“原是这鸟车不守规矩撞了人,尔等不立即下车救人,反倒驱车再度碾压,是必欲置女孩于死地!太平世界,朗朗乾坤,如何恁地嚣张……”
杨志的话还没落音,那张豹早已扬起手来,在杨志那搭青记的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王虎又从杨志背包里抠出那只宝壶,不知贵贱地向杨志头上砸来,杨志头一扁,那宝壶撞到水泥墙上,砸得粉碎。
杨志大怒,将女孩子轻轻放到地上,嘱路人速拨120急救,然后转过身来,跳进圈子,把王虎推了一跤,也在张豹脸上扇了一下,张豹痛的捂着脸哇哇大叫。王虎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杨志把王虎的肩胛只一扳,疼得他杀鸡也似的叫。正喧闹间,那驾驶室里钻出一位满身酒气的后生来,此人怎生模样,但见:
身着时髦便装,脚穿赖克球鞋,一身穿戴万两银,原来胸中无才。
仗着老爸权势,歪门邪道都来;横行霸道百姓怕,比他老爸更坏。
此人便是昏阳府衙一级虞侯吴肛之公子吴一鸣。
却说这吴公子,手里拿根黑油油的电棒,醉薰薰走到杨志面前,也不说话,只将那电棒搠将来。杨志不曾提防,身体一麻,叫声:“阿也!”扑地倒下。
那时看的人,虽不敢近前,却也远远地围住了望。
杨志撑在地上,心里寻思:“这厮使的是甚么兵器?恁地厉害!”
那吴公子也不待杨志起来,又一连搠了五、七棒,麻得杨志在地上滚了一回。
吴公子醉眼朦胧,少一歇手,好个青面兽,将气往上一提,使出平生本事,一个倒挂金钩,先将吴公子手里那根黑哨棒踢到爪哇国,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再来一个秋风扫落叶,一脚将吴公子扫翻在地,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正欲打来,只见那后生大叫:“你敢打我?!”
杨志怪道:“如何打不得你?”
那后生道:“我爸是吴肛!”
杨志不知底细,喝道:“甚么吴肛粪缸!洒家不怕!”只一拳,便打掉了吴公子两颗门牙。
只听得人群里有人道:“吴肛是昏阳府衙一级虞侯,上月高太尉来昏阳游玩,便是这个吴肛指挥戒严封路,涂毒百姓。那吴肛害人无数,心狠手辣,好汉权且放了这厮,免得他老爸吴肛秋后算账。”
杨志听得“戒严封路,涂毒百姓,害人无数”的话,不由热血沸腾,一面叫道:“原来你这厮是作恶多端的鸟虞侯的恶崽子!街坊邻舍,都是见证:是这撮鸟先打洒家,洒家今天是自卫!”一面挥起右拳,一拳打来,打得那吴公子杀猪也似的喊爹叫娘。
那杨志打得性起,正欲结果那厮,只见一人拨开人群,止住杨志的拳头,杨志哪里肯收手?叫道:“这等祸害,留他作甚!”说罢,又是一拳,打得那吴公子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脸上好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都一发滚出来,挺在地上,象只死老鼠似的一动不动。
来人附在杨志耳边,劝道:“打出了人命,你如何收场?若是进了吴肛管辖的黑牢,便是铁打的罗汉也受不住那惨绝人寰的酷刑。”
杨志猛然省悟,方回过头,道:“哥哥何不早说!”
说罢,站起身来,只见四周密密麻麻看热闹解恨的人群,早围的水泄不通,远处又传来纠心恐怖的警笛声,杨志心里一急,正所谓“急中生智”,早思忖出一条脱身之计……
究竟杨志如何脱身,且看下章分解。
来源:共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