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法威盘腿端坐在双层铁床的上铺,将一盒火柴打开,分出四十九根,他闭目祈祷了约一刻钟,准备推演易卦。棺材形状的囚室中,犯人们在他身下转悠。光线昏暗,眼睛近视,阿拉法威从上面辨不清人的下半截,只觉得那些幽光闪烁的光头悬空浮动,犹如夸大的鱼卵。

这几年,《周易》在知识分子阶层流行,被逐出这个阶层的阿拉法威也不能免俗,而此刻,他占此一卦非同小可。转瞬间,他从一个监狱被押转到另一个监狱,两地相距好几百公里。行动周密而迅疾,一位身手矫健的狱吏在过道里打雷一般连吼三声,三位警察挟住刚刚露头的羔羊就走。军用吉普载着他们驰出三道围墙和一道大门,离开大都会,穿行在丛山峻岭之中,道路越来越狭窄坎坷,他醒悟出政府的良苦用心,把他这样的反革命诗人长期幽闭在大城市很不安全。果然,目的地是大巴山深处的一个小县,监狱位于城郊,因关押过胡风而臭名远扬。

这次迁徙再次使他一贫如洗。几年累积的家信、照片、书藉和箫全丢了,更糟的是他的判决、起诉、裁决、辩护等法律文书也在几天前被狱方的黄政委永远地“借”去。这些东西是一个囚犯的凭证,门票丢了,牢还得坐,天机莫测,他对命运的安排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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