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游先生知道我又想儿子丈夫了,那天下课聊着时,就说:“有个机会就放你一次假,回家去。你做一回导游吧,圈内有名的二老,正想借道往你们那里一游,眼下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时机。”

两年研究生要读下来也真不容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就别说做学问了。我每学期都得找个借口回家小住,长时两月,短也一个月,游先生管理有方,网开一面,我丈夫特别感激他。

“谁个二老,我可真不会服待老人呀。在家时同公公婆婆三天两头要拌嘴的。”我是怕那些七老八十满肚子墨水的老先生,对他们如何搀扶也有个讲究,谈吐更难。而我这个所谓魏晋文学的研究生最多只能算是个半吊子货,那几年我在民间文学集成办公室打杂,感觉比在宣传部写材料还有趣些,腿脚不免勤快了些,事情做完了,钱还剩下几万块,领导受到嘉奖,一时高兴,就说小许你也去深造一回吧,考一回研究生,省得还让那个‘工农兵’的帽子压着抬不起头来。我这个领导本也是个“工农兵学员”时代的学兄,和我一样出身于本省那所如今已裁减合并消失了的有名大学,只不过他是头一届的,我是最后一届的。但是他憋着一口气,就连中央党校的硕士帽也拿来戴上了,我呢,还是那个让人看不起眼的大专生。要说嘛,我也不是个读书的料,要不是赶上那会儿推荐,这辈子就不会跨进大学的门。我对领导说自己哪是那块料呀,连大本都没信心呢。领导就说,你就只管考好了,真要差点分,我们就用钱去垫着,如今不是有了单位委培这一说么。反正这个办公室也是临时凑起来的,我在这里也呆不长,如其游山玩水糟了这钱,还不如帮你做件有利于下半辈子的好事。我在北京进修期间,认识了几个老先生,联系联系,这不是件难事。领导这么关照我,一方面是我确实为那个“民间文学集成”干了些实事,主要的还是他同我那个能耐不大脾气不小的老公是多少年的好朋友,先前是政治方面的“发烧友”,后来则是牌友,酒友。于是我就考了,分数果然少了不少,领导多方联络,还真的在游先生名下弄了个委培。这边单位上的钱刚打出去,那边录取的电报就发过来了。录取后我方明白游先生是魏晋文学研究的专家,我主修的自然也是魏晋文学。十个人一个小班,人家都是正式考取的,在研究方向上游先生给他们定的是相当具体的,如“竹林七贤”就分给了两个人,陶渊明也由一人专攻,至于我,考虑到我实际情况,就含糊笼统地定在“魏晋文学”四个字上。他对我确实是网开一面的,曾经多次对我说,对于单位送来委培的,院方的要求本来就要低些,只要完成作业,通过考试,没有学术研究上的具体要求,比如发表论文什么的。我想,这倒不是十个学生中只有我一位女同胞,孩子虽然十岁了,自己也还没有憔悴;而是那笔委培费划过来后,游先生当年就增加了一本新著,那本新著早完成几年了,苦于经费受牵肘,我们搞民间文学集成省下的钱通过我的入学贡献给了魏晋文学研究。这是师生之间彼此都很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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