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杭程导演、编剧的《爱情秘方》写了首歌《光芒》:

没有声息,仿佛只是个记忆,
没有话语,时间化作了空气。

光亮起来,你向我走过来,
心打开来,我看见了一个舞台。

光芒,光芒刺痛我,
光芒,光芒包围我。

这是关于舞台的歌。按杭程的说法,舞台是为人造梦的场所,未来是梦想家的乐园。而人们正在拆迁,把人“起飞的地方”、“做梦的地方”拆了。

我不是怀旧主义者,杭程也不是。但拆了过去的,造的今天的还不如过去,人们就要怀旧,那不是怀旧,而是念好。有些人没有过去,看现在任何快餐的东西都觉得好,那是因为他从前没见过好的。

杭程说,《光芒》这歌是舞台史的音乐logo.是的,我也很喜欢这首歌,我其实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写的歌(所以,我最犯难的是回答记者提问哪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这首例外。

《圆明园》说,那个叫圆明的女孩是梦,她孑孑独行一百四十多年,无家可归,帝王将相、穷人乞丐都将她拒之门外;而《爱情秘方》说,舞台是梦,它正在被蛮横的拆迁人拆除。今年夏天,在北京的舞台上,我和我的朋友共同倾诉了我们各自不同的梦。

杭程的戏,从《丑儿》、《新青年》到这部,我都喜欢。尽管与我一样,都有些毛病,但心里有了就都有了,心里没有怎么看都别扭。我想对他说,别在意反对的声音,人们对梦想家要比对现实者苛刻,你哪怕把戏做得无可挑剔了,他还可以挑你人的毛病、演出地点的毛病、女演员长相的毛病,因为,反正他不喜欢你做梦。要知道,你的梦想将使三妻四妾的后院鸡飞狗跳,将使按部就班的既有秩序动荡。

我特别不喜欢昨天《北京晚报》上王润的意见:“但略有些尴尬的是,和他同龄的一代基本已经步入社会正轨,所思所想渐趋务实,学会把梦想变成现实或是接受社会现实,心态日渐平和沉稳起来;而如今的年轻一代和杭程青年时代的愤怒与梦想已经截然不同,所以是否能够产生共鸣也不好说。”

这话透着一股媚俗气。如果我们“渐趋务实”,如果我们“接受社会现实”,如果我们“日渐平和沉稳起来”,我们做戏干吗?只有既得利益者才会这么想。我想起蒋介石曾经说过:一个人三十岁前是理想主义者是出色的,而一个人三十岁之后还是理想主义者就是失败的——这是典型的实用主义理论,就是年少轻狂玩一玩是可以的,但不能当真,偷情一夜终将为人贤妻良母,终将为着宗族的荣耀替夫权统治做帮凶。而我们的梦想恰是被这样的话语拒之门外的。我想,他的话应该颠倒一下:一个人三十岁以前是理想主义者乃是本色,而一个人三十岁之后还是理想主义者便是勇士。

今年我四十了,所谓“不惑之年”。什么是不惑呢?就是信心,就是对自己的追求有了坚定的信仰。少年赋词说愁,而今登楼叹秋。心之秋曰“愁”,由里到外;秋之心曰“揪”,由外及里。揪之心非,心非,乃是“悲”也!

作者文集2006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