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水又按照母亲的吩咐,来给魏老汉送鱼干。他一进门时,就叫了声大叔,那响亮的叫声,把瘸老汉惊醒了。望着大水这结实的身板,魏老汉的眼睛一亮。这瞎妈的三个儿子,个顶个的好,待自己就象亲儿子一样,要是能有他们来照顾自己的晚年,这不是现成的好事吗?他的脑子又活份起来……只是不知道瞎妈的心里愿意不愿意,因为他知道瞎妈的心气高着哪,可你就再心气高,也没有人敢把女儿往你家里嫁呀?你那点身世全村的人谁不知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他就强撑着身子,跟着大水一瘸一拐的来到了白沙滩上。

瘸老汉是瞎妈在白沙滩上这么多年以来的头一个来访客人,他和瞎妈的谈话是非常特殊的,也是非常乡亲的。简而言之,就是瘸老汉把儿媳妇春芽典给瞎妈做儿媳妇,瞎妈要让自己的儿子给他瘸老汉养老送终。瞎妈开始还不愿意,在瘸老汉的劝说下,不由得又想起自己这个特殊的穷家,村长这些日子都躲着他们走。在这荒凉野滩的地方,谁家的闺女肯上门呀?想起这三个如饥似渴的儿子,也就只好说:那要看看你家的春芽愿意不愿意?瘸老汉见瞎妈同意了,心里一阵欢喜,赶紧往家赶。

瘸老汉回到家的时候,春芽正在收拾院里的庄稼垛,他一进门,就把春芽叫到自己屋里。春芽心里琢磨着公爹找自己是什么事,是不是又要自己远离青皮呀?最近公爹的眼色明显不太好看。瘸老汉等春芽进来,把这一路上自己想好的话和春芽一说,春芽一听,心就狂跳起来,这不会是在做梦吧?开始还假装的扭捏一阵,但想起来自己的死鬼丈夫给自己留下的这个家,将来的日子怎么过?每天都守着这个半残的老公爹,到什么时候是一站?又想起了大水他们哥仨的人品,在她的心里已经早就有位置了,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呢。更何况这也是自己如愿以偿的事情,自己的后半生也得有个着落呀?心里那个满意劲儿呀,就别提了。于是就起身收拾东西,赶紧和公爹来到白沙滩正式相亲。

瞎妈在瘸老汉走后,才恍然大悟,这才彻底明白了儿子们为什么都愿意去魏家。她把儿子叫到跟前,仔细的问了春芽的人品,三个儿子都正在如饥似渴的盼着母亲赶快同意呢,就都抢着对母亲讲了春芽的事。当母亲问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娶春芽为妻的时候,他们又都不言语了,因为他们的心里都已经早就有春芽了。是呀,哥仨谁都见过春芽,又都在心里共同的拥有春芽。若论年龄来说,大哥岁数最大,应该大哥先娶。可若论岁数,春芽和三弟年龄相当。一家人正商量不出结果来的时候,瘸老汉已经领着春芽进门了。

春芽涨红着脸,不敢看三兄弟,身子紧往瘸老汉的身后面躲。瘸老汉介绍完后,瞎妈把春芽拉到自己的跟前,翻着瞎眼窝,用手在春芽的身上、脸上摸了个遍,最后她让男人都出去,独自和春芽单独的谈了好一阵。可她很快就发现,春芽对于人事一点不懂,当她知道春芽现在还是处女之身的时候,心里大为高兴。于是,就把男人们都叫进来,当着大家的面,让三个儿子给瘸老汉磕头,认了干爹,大家高高兴兴的一起吃了一顿饭,瘸老汉心满意足的走了。

瞎妈虽然眼瞎,心可灵着呢,她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喜欢春芽。也是呀,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生龙活虎的大小伙子,谁绷的住呀?晚上,瞎妈把春芽留在自己的屋里睡了。躺在炕上,瞎妈就和春芽聊起来,当她问春芽喜欢自己那个儿子的时候,没想到春芽却说都好,让瞎妈看着办。

第二天,大家是在气氛沉闷中度过的。晚上,瞎妈又问春芽,三个儿子她到底喜欢那个?春芽说三个都喜欢。瞎妈听了心里又困惑了。于是,瞎妈就把自己的身世和这个家的来由对春芽仔细的讲了,春芽听得都哭了。她也对瞎妈讲了自己的身世,瞎妈知道这也是一个苦孩子,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瞎妈更喜欢春芽了。

本来三个大小伙子呆的地方,突然闯进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来,肯定要给这白沙滩上带来不平静。三个男人的心都被这春芽拴住了,就是睡觉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也都在母亲的房间里,耳朵时刻在听着母亲房里的动静。晚上起来撒尿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也总是往母亲的房间瞟,胆大的老三还爬在窗户那里往里面看。睡觉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着自己和春芽成婚的事情,都在做着同样的梦。

而这边房里的春芽的心也早就都投放在他们三兄弟的身上,虽然她还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是她的那个人,可她觉得不管他们三人中是谁,都能让她满足。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结婚的场景,新郎却是大水他们三个兄弟。他们三兄弟牵着她进了洞房,她给他们兄弟三人作了媳妇。她高兴的醒了,醒了之后,看到身边的瞎妈,听到了她的呼吸声,她很扫兴。她余兴未尽的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月光,听着瞎妈熟睡的声音。让大水、二水、三水的影像一个个地在她的脑海里过,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可是,自此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瞎妈再也没提起给他们成婚的事。只是有时候追问三个兄弟是不是看看瘸老汉去?三兄弟都说干爹现在生活的很好,每天都还就着他们给送去的鱼干,喝两口酒呢。闻听此言瞎妈就不再多问了,因为她知道三个儿子是肯定会照顾好瘸老汉的。事实上三兄弟也确实把瘸老汉照顾的很好,因为现在瘸老汉已经是满面春风,精神爽朗了。

而有一个人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可这个人却一直在关注着他们,那就是青皮。青皮在暗地里恨上了瘸老汉,也恨上了牛家三兄弟。这种恨完全是来源于他对春芽的喜欢,他发誓要夺回春芽,并且在时刻伺机等待着。

终于青皮等来了一个机会。这天中午,他划了一条船有意的来到白沙滩转游,谁想正好撞上春芽在河边洗衣服。春芽的身条和裸露的乳沟,在挑斗着他的激情。他神情飘然的把船靠在一个河弯里,走上岸悄悄的朝春芽靠过去,突然的从身后将春芽抱住。春芽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青皮,她的神情才镇静了一点。但她还是要青皮赶快松开,说有人过来了。青皮见她反抗不激烈,就更加有恃无恐的乱撕扯起来,一会儿工夫就把春芽的衣服给剥下来,并把她按在河岸上。

争执声和叫喊声,引来了大水。大水远远的见有人欺负春芽,就大叫着跑来,见大水过来,吓得青皮连滚带爬的上船跑了。大水见青皮划着船远去,就把春芽从地上抱起来,她的衣衫已经不整了,浑身都是泥土。春芽见是大水来了,就委屈的爬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大水抱着她在河边的水里,给她洗干净身上的泥,春芽就势把头扎在大水的怀里,大水把他抱得紧紧的,把她抱到岸上的草坪上。刚放下她,她又就势把大水抱住,这时大水看着她的眼睛,再也坚持不住,也把她紧紧抱住,二人滚在一起。一会儿,二人就扒光了对方身上的衣服,他们赤裸的身体淹没在草丛中。白色的肢体,绿色的草坪,翻腾一阵过后,就平息下来。二人起身走的时候,在绿色的草坪上,留下了一片鲜艳的殷红。

自这天以后,大水感到很兴奋,经常和春芽出去约会,经常来河岸边的这片草坪上,每次都是春芽以洗衣服为借口。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瞎妈感觉她的衣服最近洗得有点频繁,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发生。瞎妈问了两次,春芽总是说每天的衣服要每天都洗一下,免得放出味来。不久,他们的行踪很快就被二水发现了,那天二水见春芽出去洗衣服,正好没事,就跟上了她,想和她聊一聊。结果他就发现了她和大水之间的事情,二水为此对春芽很是不满,经常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看她。春芽心里很不舒服,总有一种对二水的欠疚感,总想等个机会回报他。但她也为了不使二水和三水难受,就再也没和大水去过岸边。

时间就这样过着,光阴荏苒,又过了一些时候,就在大家都平淡的生活的时候,岸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事情,真的是天地起了变化,象青皮这种人,很快就成了人中之龙,成了村里造反派的头头。紧接着,就听说瘸老汉被人揪斗,领头儿的就是青皮。瘸老汉被人拉着在满街的游街示众,头上戴着高帽子,说他在日伪时期给日本人干事,是个大汉奸。青皮还要牛家三个兄弟上岸和他划清界限,揭发犯罪分子的罪恶行径,并要他们交出被他们霸占的贫下中农女儿春芽。母亲告诉三个兄弟,春芽哪也不去,并要他们谁也不许上岸,都在白沙滩这岛上呆着。对于三兄弟的不理睬,青皮很恼火,于是,青皮带着人上白沙滩来,他要带走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阶级姐妹春芽。结果人没带走,自己也被三兄弟给打跑了。可是春芽被吓得躲在房间把头扎在瞎妈的怀里直哆嗦。青皮还不罢休,又让人在岸上安装了大喇叭,每天都对着白沙滩叫喊,要他们上岸接受改造。并在号召村里的人,展开一场迎接阶级姐妹的运动,可村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号召起来。于是,他大骂村里人阶级觉悟低,就把气都出在了瘸老汉的身上。

在中秋节这天,瞎妈让大水给瘸老汉送点儿吃的去,大水还没动身,二水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说岸上传来了瘸老汉自杀的消息。春芽听说后,哭得死去活来,说公爹是她的救命恩人,死的冤哪。她跪在地上求兄弟三人,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公爹给安葬了。三兄弟答应了她,可瞎妈的神色明显的有些不安,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天夜里,三个兄弟悄悄去对岸,偷偷的把干爹的尸体给拉回来。在瞎妈的主持下,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安葬仪式,然后就把遗体埋在了白沙滩破庙的后墙外面。春芽爬在公爹的坟前哭了一阵后,就拉着三个兄弟,发誓说要报答三兄弟的大恩。于是,就在公爹的坟前挨个的给三兄弟磕头,把三兄弟弄得无所适从。瞎妈听见此情景,脸上神色爽朗起来,等春芽磕完头,就拉着春芽回屋去了。之后的日子更加沉闷,大家都想着各自的心事,很少说话,但瞎妈心里亮堂多了。不过春芽的心里一直在纳闷,不是叫自己来白沙滩完婚的吗,怎么谁都不提这事呀?

岸上不断的传来不好的消息,不是这个被打死了,就是哪个被游街了,要不然就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武斗起来了。就是村长李全宽也被戴上高帽子,批斗了好几次,而后就是靠边站,村里整个的由造反派说了算。瞎妈这天下了一道死命令,要他们哥三个谁也不许再和岸上的人来往。还让三兄弟把自家的船都藏起来,把靠岸的码头也都用草袋堵上了。外面的人上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自此,他们几乎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基本上与外界断绝了一切来往。

晚上,春芽给瞎妈送开水的时候,看见瞎妈在拜神,她没敢进去打扰,而是站在门口,等着瞎妈念完。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瞎妈,面对一个香烟缭绕的神龛,所谓的神龛就是在河神像的神位上,供奉着一尊毛主席的石膏像,石膏像的前面是几本红宝书和一块蒸熟的大白薯。春芽靠在门框上,看着瞎妈跪在那里的背影,隐隐约约的听瞎妈的嘴里在说:毛老头呀毛老头,你哪都好呀,要是不打人的话就更好啦……把个春芽听得差点儿笑出声来。

白沙滩上这五口人生活的虽然清贫,在那个时代,这可是在无忧无虑中过活的。兄弟三人每天早晨到河边打鱼,下午回到岸上收拾庄稼,在庙的院墙周围,还能自己种点菜。母亲和春芽每天除去做饭外,就是缝补一些衣服或织鱼网,一年的收成也还供的上五口人的生计。与对岸那边你死我活的火热生活来讲,他们过得也到是其乐融融的。

(未完待续)

(本书出版: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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