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彩芬,今年28岁,已婚,有个五岁男孩,家住贵州某县,在苏南已呆了三年,目前在美容店打工。只要有钱,可以说我现在什么都干。下面介绍的是我这几年的生活经历。

洗碗擦桌 守身如玉

99年春天,经同乡姐妹引荐,我来到苏南,开始在市三环路一家饭店干洗碗擦桌的活儿。工钱不多,每月四百,中晚两餐吃老板的。开始工作很安心,因为我原在家乡种地,活儿很累,也很少看到现金,除了丈夫干泥瓦匠的工钿。

但不久,估计有三个月,我的想法变了,最初起因是不平衡,或者说是妒忌吧。同样是女人,她们只要厚着脸皮陪酒说笑,让人家摸摸奶子、拧拧脸蛋,铜钱就挣得比我多,而且穿戴光鲜,用不着干粗脏的活儿。她们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小费,一般是十元五元,积少成多,一个月的小费也很可观。饭店老板由于这种特色服务,一桌酒菜的价格往往翻了一倍,反正发票算在公家头上,顾客也不计较,所以皆大欢喜。如果顾客有进一步要求,我的那些同事也愿意效劳,价钱嘛,一般在一百多元左右。顾客讨价还价得厉害,八十元也可成交。由于有了此类增收项目,因此,每天车子路过,我的小姐妹就像过节似的,欢蹦鲜跳地迎上前去,甚至站在马路中央,缠着车主,敲着玻璃窗,一个劲地喊:老板吃饭老板吃饭!积极性十分高涨。一个小姐妹对我说,一个傻瓜急吼吼,才两分钟就熬不住出来了,付钱时,还满怀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钱这么好赚,不赚真是白不赚。

越是讨顾客喜欢的,越是酒量大的、面皮厚的,饭店老板越喜欢,有时也搂搂抱抱,像食客那样爬上了厨房后面的钢丝床,当然他用不着花钱,甚至也不必给她们每月开工资。由于使用频繁,钢丝床吱吱咯咯,中间凹成了一个坑。有些上了钢丝床的小姐妹得意忘形,简直误认为自己就是老板娘了,对我也指手划脚差东遣西。有一次我恼羞成怒摔碎了一只菜盆子,菜汤泼了一地,那神经病的样子,老板见了也害怕,赶紧躲了出去。老实说,我年纪虽然比她们大一点,但你看我,你正眼看我,其实也不错。(陆文仔细看了看彩芬,觉得确实不错:身子丰满,眼如秋水,红唇白齿,长发披肩,还有一对浅浅的酒涡。)所以有一天老板色迷迷地说,“我不埋没人才,你要不要脱离厨房,走往前线?我们这儿有句俗话:不伤边,不坏沿,落得赚个油盐钱。有省力铜钿不赚,今后不要懊悔。”我犹豫一番,还是拒绝了。我是一个高中生,人要脸树要皮,只要有口饭吃,我尚不至于堕落到这种地步。何况,我和丈夫是自由恋爱结的婚,他来信说,他天天在家想着我,孩子也想着我,我没有背叛的理由,即使为了金钱。

饭店好景不长,连续三个月,被司法部门击中了两次,据说同行妒忌生意红火而举报。顾客光着身子在床上,证据确凿,老板束手无策,处理结果:顾客罚了五千,老板罚了五千,那个小姐妹没钱罚款就被送进了拘留所,关了半个月,饭店则勒令停业整顿一星期。老板苦于没有门路打点,他垂头丧气说,“如果开业再倒霉,饭店就开不下去。”我说,“那我们怎么办呢?”老板说,“你还有身子,我可没有饭店了。”

见缝插针 假情乱真

正如老板所料,一记重拳出击,饭店最后倒闭了,倒闭得很可怜,连房租都付不出。这要怪他喜欢赌博,且手气不好,老是输,他因赌博还给拘留了10天。树倒猢狲散,我不甘心就这样回老家,便与一个好姐妹合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房子在近郊,房租每月一百元,不算贵。接下来找工作,可是东打听西问讯,总找不到。不是没有,而是缺乏得力的引荐人,光凭身份证,外地人很难赢得本地人信任。生活无着,每天只好啃大饼油条,有时一袋方便面,一只烘山芋便打发一天。实在没法,卖了一阵水果,刚巧创建国家卫生城市,城管监察队管得厉害,三轮摩托横冲直撞,一次踢翻了我们的水果摊。我还亲眼看见一个小贩的几十条牛仔裤给没收了,心疼得在地上打滚。没有法子,去建筑工地做小工,挖泥拖车、拌混凝土,活儿很重,挑灯夜战时间又长,连我们在农村长大的人都觉得辛苦。工资又不高,每月六百元,加班外加。铜钿没赚到,把自己的饭量倒吃大了,饭量之大,两盒快餐才能填饱肚皮。包工头见我们姿色不错,时常讨好,请我们吃夜宵。吃了没几次,我的小姐妹便与他上了床。我很难过,难过她背叛我,当着我的面与他眉来眼去,忘了当初的誓言,难过她仍然装模作样不承认与包工头有花头。所以有一次,包工头含蓄表示了对我的意思,我就半推半就接受了。我想这也许是出于报复,或者是想多得到几个钱。事成之后,他给了我三百元,又给我买了一套衣服,一双皮鞋,还吩咐会计每月给我俩加一百块工资。当时我脸红得很,像做了亏心事,感觉自己好像在卖淫,但很高兴,我没想到钱挣得这么容易。而且,坦白说,出门多月,我生理上也有需要,晚上老是睡不着觉,下身发痒,像有条虫子在里面钻来钻去,翻来覆去就是想那件事,难过的时候,有好几次真想回家探望丈夫。

自那以后,我和那个小姐妹反而好上了。她也不瞒我,我也不瞒她,连穿的衣服也不分彼此。不久我们因故辞职离开了建筑工地,包工头很赞成,我估计他担心影响,据说他老婆在基建工地上有耳目。之后,他经常来,起先显然是逢场作戏,借酒三分醉,试图与我俩共睡一张床,后来好象对我动了感情,最明显的标志:有一天,他醉后竟然哭了,倒在我怀抱里,五十多岁的人,哭得像孩子,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说要离婚,跟那个阴险的雌老虎离婚,叫我也离婚,两人共同生活,走遍天涯海角。他莫名其妙的变化让我吃了一惊。但我很高兴,禁不住也神魂颠倒了,忘了他曾经对我的侮辱。忘了第一次发生性关系,他定要检查我的身子,掰开我的双腿,并看了很长时间,又摸索了一阵,他显然生怕我有什么毛病,后来还用上了避孕套。

包工头嘴上山盟海誓,却没离婚,并且他仍与我的小姐妹发生关系。我见了也不觉得难过。老实说,我认为他是个可怜的男人,像我们一样可怜,挣了钱也不知道怎么花,只知道用大额钞票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引动我们的芳心,只知道买印度神油、海狗丸,到处打听有什么让他那东西坚挺的药物。力不从心时,还命令我吮他那个东西,叫我深情地吮,一口接一口地吮,不要例行公事敷衍塞责。有一次,我的牙齿不小心碰了他那东西,他竟然说,它不是香肠,用不着你咬、你啃,你只要像瘪嘴老太那样,把它当作棒糖棒冰那样慢慢地吮。他有时还拧人,拧得我青一块紫一块的,拧得我心头直滴血。拧完之后又认错,我睹气不理他,他便跪下来求饶,打自己的嘴巴子。我现在仍认为,他当时的山盟海誓是一时冲动。我记得他曾说过,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是先搓麻将、吃酒,再进洗头房、茶室,或者洗桑拿,最后嘛……

纸包不住火,后来他老婆发现了。他老婆很清醒,不与我们吵,而是讲和,说了他丈夫一通坏话,给了我三千块钱,条件是以后不与她的“老流氓”来往。我爽快答应时,才明白自己对他也没有多少感情。拿了钱后,我买了只手机,接下来便将这个包工头扔了。不过,我没有出卖包工头与我小姐妹的私情。

锲而不舍 乐而忘返

由于没有生活来源,又不想回家,继续留在城市,就只好走这条路了。为了进舞厅拉生意,我花了学费学跳舞。当然,慢四步是用不着学的,只要呆在原地,让顾客搂抱着,像小船似的摇摇晃晃就可以了,可三步舞,还有那“拉四”是非要下功夫学习的;为了进洗头房混饭吃,我到苏州呆了个把月,“进修”学了些洋泾浜式的“苏白”,因为有个洗头房的老板娘说,有的顾客喜欢苏州味,而不是贵州腔。

老实说,我最讨厌洗头房,但它是立足点、联络站,所以即使白干活,我也要呆在洗头房。当然也因为我年龄偏大,没法进夜总会、卡拉OK厅,跟那些如花似玉的年轻的妹子竞争。我从不冒险把客人领到自己住的地方,我喜欢跟客人去他的家里或宾馆,哪怕是开钟点房。宾馆干净舒适,服务员拉门欢迎,走进去我觉得我也成了有钱人。宾馆房间,不同普通旅馆,门上有插销,再在门外挂上“请勿打扰”就万事大吉。星级宾馆最安全,尤其是三星级以上宾馆,仿佛有关方面同他们有什么默契,我从未见到什么突击查房。而洗头房与宾馆差远了,它复杂肮脏易得性病,随时有公家的人闯入,为此老板娘特地在美容厅附近租了间房子,以便做生意。

生意最忙的时候,我一个晚上曾接待过四个客人。不瞒你说,身子来了例假,有生意不能做,看着同行欢跳雀跃的,有时心里感到真窝恼。碰到韩国老板,收入之高,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在床上二个小时曾挣过一千五百元,你相信吗?尽管乘了他的车子,跑了几十公里路,到另外一个城市开了房间。我最害怕台湾人,碰到他们,你就倒了霉,台湾人一钱如命,进门就要洗鸳鸯浴,这无所谓,他们不过是想玩个新花样,可床上事儿没完没了,仅仅调情起码就要个把小时,把你的奶子咬得生痛,下面出水,这真让人受不了。他们像预先吃了伟哥之类的药物似的,最后搞得你头晕眼花下身干燥,完事之后,身子像散了架一般。而且他们都是些老狐狸,装腔作势的叫床,他们一听,就知道你弄虚作假,马上命令你闭嘴,下面仍然活跃不休,休想叫他们半途而废。他们不光喜欢鸳鸯浴,而且还不想套避孕套,这我不答应,我害怕得淋病。如果他们非要这样,我不仅要求增加收入,而且还要像包工头那样仔细检查一下他们那儿。气人的是,我刚检查了他,他却也要检查我。在我招待的顾客中,有些原是信心不足的阳痿患者,几次接触,被我培养得生龙活虎趾高气扬,接连三番找我,而成了老主顾。有些却是精力充沛的色中饿鬼。饿鬼之中,既有画画、写文章的文化人,也有离休老干部和吃公安饭的,甚至还有一字不识的乡下老汉。有个菜贩子,穷得要命,掏零碎票子磨磨蹭蹭要花好长时间,仍然红着鼻子,流着鼻涕,三天两头进洗头房。老板娘说,“难怪他们,不仅仅是生理原因,或企图找回失去的青春,只怪洗头膏是伪劣产品,越洗越痒,越痒越洗,周而复始,没有尽期。”当然,有些顾客也不错,纯粹为了洗头,按摩活血。有时我们选错了对象,在正派顾客面前搔首弄姿,讲黄色笑话,并将乳房顶住他们的双肩,他们虽然没有怒形于色,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比较反感这类出格的举动。

幸运的是,我从来没有出过纰漏,包括性病。得了性病,请野郎中医治,要花许多钱。我认识的一些姐妹(为了生意上的原因,我认识不少小姐妹,大家互通有无,共同接待自己一时忙不过来的顾客),不仅得了性病,还出了纰漏。蹲在墙脚下,挨了竹板子,交不出罚款的,拘留后被遣送,有的事后转移到外地去了,比如昆山、无锡、张家港和海南度假村。我总结了她们失败的原因:一是老在一个地方做生意,住所又固定,很容易被人摸清底细瓮中捉鳖。有的不知是不检点呢,还是为了省房租钱,竟与房东发生性关系,结果被他吃醋的老婆抓住;二是在马路上冒险拉生意,在讨价还价时给便衣盯上了,尾巴甩都甩不掉,转乘两次车子都不顶用,结果可想而知。另外,顾客的电话号码保存在手机上,留下了蛛丝马迹,不少顾客因此罚款。罚款不积极的,甚至尝到了说不出口的惩罚。这让一些小姐妹十分内疚,再也不好意思与他们联系了。

不瞒你说,我现已考虑是不是也应该换个码头。长此以往,我晓得早晚要出纰漏。上一次就差一点出了纰漏,那天下午,在茶室我刚和一顾客谈好价钱,联防队员就出现了。

经盘问,联防队员确定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姓名,又在我挎包里搜到了几只避孕套,便将我俩带往派出所。路上,一个联防队员嘴快,他对我的顾客说,只要女的承认,嘿嘿,你准备一万元罚款。在派出所,他们笑嘻嘻的要我解释挎包里为何有避孕工具,还问它有什么用处。我说,这是我的权利。政府没规定挎包里不能放避孕套。我死活不多说一句话,我的顾客好像门路挺粗,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仅死都不说,还征得同意打了只电话。一会儿,他们接到指示,只好当场放了他,将我关了半夜。

听一个小姐妹说,有一次出事,那个客人门路挺粗的,尽管罚了款,可用的是假名,连身份证都没查,警察还不时满脸堆笑,向他敬烟。其实那个客人是公务员,看他的派头,起码是局级干部。

也许经济不景气,也许供过于求,现在的价格不像以前那么坚挺。顾客十分节约,陪吃杯茶、陪跳个舞、陪唱无穷无尽的卡拉OK,至多给一百元(其中还有一份外流),当然一步到位至少还要乘以二。不幸的是,一些本地姑娘也挤进了我们的行业,她们占尽了优势,给我们的生存带来了压力。有一些年龄比较大的外地妇女,日暮途穷,一次不过赚三四十元,说出来,真令人伤心。有个顾客开玩笑说,不是你们不值钱,而是人民币值钱了。

一般人想当然认为,干我们这个行业的,穿前面有拉链的短皮裙,甚至内裤也不穿,以便顾客浑水摸鱼。其实错了,我们没这么贱,谁也不会轻易让人家出小钱沾大便宜。没有满意的数目,我们是不会让他们接触隐秘部位的。

不知什么原因,我现在多了一个心眼,将大部份钱存在银行里,只是将孩子的生活费寄给他爸,平时根本不惦记,特别是听到他有了姘头之后。我在外面觉得很快活很自由,虽然还不至于想离婚,像有的小姐妹那样,离婚是为了找个有钱人。告诉你,2000年我没有回去过年,只是寄了一盒问候父母的录音带。我省下路费,为自己买了台彩电。不愿意回家,是因为我的观念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而且我知道我再也不能适应艰苦的农村生活了。在城里乘惯了车子,用惯了手机,你说我怎么还能适应老家的生活。再说,我在这儿最近也找到了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让我的感情有了一份寄托。尽管我的小姐妹说,我养了个只会赌钱喝酒的小白脸,我也不在乎。

噢,你问我现在有多少存款,老实说,我现在手头上有四五万,老鼠有三年粮,我想我算是有六年粮了。我准备再干二年,积累一些资金,然后换个行当。

江苏/陆文

2002、5、1

注:这是我去年花了一百元,采访得到的素材,原打算日后写小说,现在看来,写了也发不出,再说,不是亲身经历的事,写出来也不逼真,就放在网上让大家看看吧。需要说明的是,这个女人的名字与年龄可能有假,她的实际年龄估计30岁以上。她说自己名字时,表情明显不自然。还有这个女人接受能力很强,呆了没几年,本地话也可以熟练地说几句,让我不胜钦佩。

文章来源:作者博客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