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俗中人难免儿女情长。昨天是女儿的生日。女儿要与几个同样带孩子的姐妹一起度过这一天,我们便没有过去,也未送上什么生日礼物。一家一个天,我们家就这个门风。

不过感慨总会有的,心里总在呢喃着说点什么。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女儿出嫁,无论是嫁远还是嫁近,都是远嫁。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却是父亲的“心头肉”。出嫁的女儿,留给父亲的,是绵绵的挂心和思念。女儿从自己的怀抱,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那可是山重水复的迢迢长路啊。女儿嫁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是一种幸运;而遭遇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则是一场噩梦(也许是化装为苦难的恩赐?)。使父亲从沉睡中惊醒的,常常是这种噩梦。我常跟女儿开玩笑说:给女儿做父亲,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獄”的事业。

女儿情长不坏,是人生之必须。然而,使人生冲破平庸而格外赋有重量、质量、高度、深度、广度的,还当是些超越性的神圣的东西。

今天是基督受难日。公元33年的一个星期五,一名全然圣洁、全然无罪的33岁的拿撒勒木匠,背负着永恒主宰赋予的使命和全人类的罪孽,被钉上了十字架,从而,彻底成就了上帝对人类的救赎意旨,从根本上改写了世界的历史。

抚今追昔,我的思绪在人类的长河上空飞翔。

我想起了朋霍费尔。这位二十世纪的伟大圣徒,用全部生命经历了基督在世界上的苦难,于1945年4月9日在福罗森堡集中营被纳粹送上绞刑架,年仅39岁。

我想起了王志明。这位66岁的中国苗族牧师,因反对信众参加“三忠于”活动,被以“现行反革命分子”判处死刑,于1973年12月29日万人公判大会后被枪决(行刑前舌头和嘴已被刺刀绞烂)。如今,他的全身雕像与马丁.路德.金等圣徒的雕像一起,蔼然站立在英国伦敦威斯敏士特教堂的大门之上。

我想起了林昭。1968年4月29日被秘密处决,年仅36岁。处决的第二天,警察到家中向她母亲索要了五分钱子弹费。

我想起了遇罗克。1970年3月5日,在数万人参加的公判大会后被枪决,年仅28岁。

我想起了张志新。1975年4月4日被割断喉管执行枪决,年仅45岁。

罪孽深重、弯曲悖谬的世代啊,多少咒诅放在你身上都不为过!

基督受难日,我想起了那位永远长眠在希腊的崇山峻岭中的拜伦告别故土时写的最后一首诗。这位被希腊人永远景仰的自由战士在诗中唱道:

爱我的,我致以叹息,
恨我的,我报以微笑。
任凭天空乌云翻滚,
我准备接受任何风暴。

是的,环视宇内,在这样的日子里,就该以“勇敢的心”去“准备接受任何风暴”。因为,正如歌德所说:“我曾领略一种高尚的情怀,我至今不能忘却,这是我的烦恼”;因为,正如宁愿做一株草的惠特曼所言:“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

听雨者2018年3月30日记于京北香堂村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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