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01 小戎在望 不知君子于役

罗布泊与楼兰

中亚位于亚洲几大古老文明的交叉地带,也可以说处于几大古老文明的边缘。在相对和平的时代里,这里是几大文明相互交汇、融合之地;而在战乱时代,由于几大文明都缺乏对这一水草丰茂地区的有效控制,此地便成了草原帝国兴起的大本营,从这里源源不断出发的游牧骑兵,除了更加荒凉的北方之外,向任何一个方向进军都有富庶繁华的温柔乡可供劫掠。

在中亚历史上不停地发生着各式各样的兴亡,导致这一带很难产生出稳定的族群,每过几百年,这里的居民们就要彻底改头换面,从族裔到文化均与上一个时代少有瓜葛。是以这里的历史更加残缺不全,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亚历史对世界学术界仍非常陌生。

楼兰可以视为中国和中亚在文化上的分界点,系古代丝绸之路上至关重要的一站。塔里木河的终端湖罗布泊,在古代是个蔚为壮观的大湖,天山、昆仑山和帕米尔高原上的雪水流淌近两千公里后在这里汇集,滋养万般生灵繁衍生息。

佛教曾在中亚非常盛行,并通过楼兰传入到中原,其开端“白马驮经”的故事,就是在大约公元60年至70年间,东汉明帝遣使,到西域请来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到中原传教。这两位高僧据记载都是中亚一代人氏,却以印度人自居,可见当时印度文化对中亚影响之巨。

中国的疆土在今天甘肃敦煌附近的玉门关、阳关来到西方尽头,出了玉门关外,便是楼兰——西域“三十六国”中距离中国最近的一个。据斯坦因教授考据,当时城邦化小国遍布中亚地区,与亚历山大的远征有着密切关系。远征使这一带一度希腊化。

中国汉代史书上称罗布泊为盐泽或菖蒲海,称“广袤三四百里”,位置大约在玉门关以西三百里外。这个位置正是普尔热瓦尔斯基所使用的中国地图上,标示的罗布泊位置。中国资料上记载的罗布泊,有时象是淡水湖,有时又象咸水湖。她是楼兰国的母亲湖,中国古代关于中亚的记载和地图,虽然粗枝大叶,偏漏之处很多,有时谬之千里,但在罗布泊和楼兰这一点上,却相当准确。

因为这里离中国太近了!出入中国的使节商旅皆要在此歇脚,她甚至一度被中国占领。

斯文.赫定在追随普尔热瓦尔斯基的脚步到达喀喇库顺后,花了很多功夫考察和收集周围的情报,并未发现楼兰古国的蛛丝马迹,这座曾经繁华一时的古城,神秘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当时学术界的一大谜案。要解开这道谜题,除了必备的学术修养之外,实地考察必不可少。若缺乏足够的实地数据勘测,再好的学术修养,没有具体观测和数据支持也毫无用武之地,也只能凭空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假说。

由于普尔热瓦尔斯基草率地认定喀喇库顺湖就是罗布泊,极大地影响了当时的学术界。关于楼兰消失,主流观点存在两个:第一个认为楼兰就在喀喇库顺湖附近,只是因为那一带人迹罕至,没有被发现。当时欧洲学术界懂汉语的人很少,几乎没有人具备分析中国古代资料的能力,而大清统治下的中国人又不具备学术能力,但仍有人通过中国地图上标示的罗布泊位置,大胆地推测,罗布泊的真正位置,并非当前的喀喇库顺湖,而是处于无人涉足的罗布沙漠深处。目前,连最大胆的欧洲探险家,也只从这片沙漠边缘与之擦肩而过,古楼兰就湮没在这片无人涉足的沙漠深处。如果有人能深入这片死亡地带,发现罗布泊的旧湖床,就有机会找到湮没的古楼兰。

斯文.赫定最早提出这个具体设想:罗布泊在过去的洪荒岁月里改变了位置,孕育了繁华楼兰古国的罗布泊并非当前这个被称为喀喇库顺的湖。他戏称其为“漂泊的荷兰人”。罗布泊为何会“漂移”?地理学界争论不休。

关于罗布泊和楼兰的谜题,堪称世纪之谜,他涉及到考古、历史、地理、气象等诸多学科,需要非常博学而厚重的学者,再加上有能力、有志向深入实地的人凤毛麟角,让这个世纪谜题更加引人注目。

当时关于罗布泊漂移之谜的解释主要有几种:

第一种观点从气象上找原因,认为就象北非沙漠化一样,系降雨带漂移所致。降雨带漂移导致亚洲腹地很多原本水草肥美之地荒漠化,原本生机盎然的罗布荒野变成一片死亡沙海,致使楼兰湮没。这种观点最重要代表是美国地理、气象学家亨廷顿,他曾在1903、1906年两度造访新疆实地考察。认为受气象影响,塔里木河存在丰水期和枯水期,下一次丰水期将在公元2000前后出现,届时罗布泊又将盈满。

第二种说法从地理上找原因,认为过去千百年来,亚洲腹地的地质构造发生了改变,使原本低洼的罗布荒野隆起,导致塔里木河改道另流它处,罗布泊改变位置,楼兰湮没。

第三种说法从人类活动上找原因,认为过去很多年来,人类活动在亚洲腹地日益频繁,截流耕作、破坏植被、甚至人力迫使塔里木河改道。失去大片了可以防风固沙的红柳、胡杨和柏杨树林,令沙漠扩张,吞噬了原先很多水草肥美之地,包括罗布荒野和楼兰古国。

斯文.赫定凭借他在亚洲腹地的实地勘测,也提出了自己惊世骇俗的观点:沙漠中的河流,在其末端会出现泥沙淤积现象。象塔里木河这样拥有终端湖的大河,泥沙在终端湖的湖口处淤积,形成一道水坝,阻止河水继续注入,水坝到了一定高度就迫使河水寻找新的湖盆。喀喇库顺、新湖、白湖等塔里木河的终端湖群都存在这一现象,它们几乎每年都在改变着位置和形状。名副其实的“漂泊的荷兰人”。

这一观点早在沿克里雅河考察时,发现克里雅河末端在两条支流间周期性地改道,就已经浮上脑海。在沿着塔里木河下游寻找“罗布泊”时,考察塔里木河下游的一系列中继湖,使这一想法继续强化。待到来到塔里木河终点处,对新“罗布泊”喀喇库顺进行考察后,他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解释。

泥沙在终端湖湖口处淤积,最终迫使河流改道,寻找新的洼地形成终端湖,原先的湖床干涸,淤积的泥沙长年累月被风暴侵袭,重新变成洼地,而下次改道的河水,终有一日必将重回旧湖床。这就是罗布泊在地图上漂移之谜的真相。

他的这一解释,遭到了来自地理学界很多权威专家的反对和质疑,末端的泥沙淤积导致河流改道这一说法本不足为奇,但这种淤积能导致塔里木的流向和流程发生沧海桑田的巨变,却超出一般想象的空间。他需要收集更加详尽的地理、气象和水文数据,来支持和完善自己的学说,把它从一种假说提升到真正的学术理论的高度。如果能发现古代罗布泊的旧湖床,那将是最重磅的证据。

为此,他需要再赴中国。

欧阳小戎-赞赏-打赏-转账欧阳小戎-公众号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