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啥时候起,老公发生明显变化。我这里不是指肌肉松松垮垮,也不是指走楼梯不能三级一跨,也不是指不像以前那样弹吉它。这些我都能理解,工作轻松,不需坐班,再加上有几个闲钱,生活的规律与身体自然有了改变。

最显著的变化:晚回家,不回家,也不知唱卡拉OK,还是在盯梢跟踪某个形迹可疑者,还是连夜审讯某个异议分子。有时候我只能从他嘴里有没有酒气来作出判断。一般来说,没有酒气,目光有神,通常都在工作,或者说加班。近来知道有个例外,为了完成任务,他居然与异议人士吃酒套近乎,还斗地主,混得活像哥儿们似的。没有酒气,当然也有可能与情人幽会,我承认这是主观判断,毕竟没有偷情经验,也没有他的把柄,再加上我们自由恋爱,双方情投意合,我不能随意诬蔑老公一有机会就张生跳墙,说实话,老公在我眼里,至少目前仍是光明磊落的。但是从性生活的次数来说,总不能让我释怀。通常我们每个月有五六次性关系,最少也有四次,已经坚持了11年了,但不知怎的,最近三年明显减少这方面的娱乐,说出来不好意思,一个月仅仅一次也是常有的事。起先以为保养身体,因为体检查出有高血脂与脂肪肝,血压也处于临界状态,而且工作比以前紧张,生活节奏明显加快,因此他在这方面才缺乏兴趣。有一次我不由嘀咕了一声(意思是维稳的重心不要老是放在外面,担心红杏出墙),还做出冷淡的脸色,他的反应比性勃起还要快2.5倍,“你躺着像死人,一杯开水浇在冰块上,阿拉想玩的念头都没有了。”我承认我的育人职业有可能影响性欲,因为老是道貌岸然,以理性控制自己的感性,寻找复兴的中国梦,久而渐之,对性游戏就没有以前那么投入,但还不至于像他所说的像死人。当然性的姿势或者说花样,我并不丰富,我一向坐享其成,也懒得去学习和研究,这不能怪罪于我,因为学校没有这课程,出嫁时,母亲也没有教我床上如何讨男人喜欢。我只是陶醉在《简爱》《红楼梦》《罗马假日》这类意淫小说电影中,对爱的理解比较深刻,对性的感受却比较肤浅。尽管如此,砍了我的头,也不会承认是死人,毕竟无师自通的动物本能仍驻留心中,我仍然是蠢蠢欲动的,枯寂的心渴望春雨甘露的。我至多在性过程中开小差,有时想起儿子的成绩,有时想起这次的职称评考。叫我像个荡妇那样推波助澜,嘴里发出叫春的呻吟,而且臀部配合他的抽动,就像《漂亮朋友》电影中的杜洛瓦的始终如一的情妇那样,说实话,我不是那位快乐天真的马莱勒太太,我是做不出来的。我至多在吃不消时才装腔呻吟几声,让其快点出货。还有,我一直不好意思说有没有高潮,也让他不满意,他很喜欢撕掉我的面具,问个究竟,以了解我骚劲的深度,唉,他明知我的神态与姿势已达到高潮状态,仍喋喋不休问个没完,我想这也是他的职业病。

现在每天下班,只好自己买菜做饭,因为他难得早回家,不像以前那样下午可以在家睡半天。待烧好饭,才犹豫不决给他打电话,问他要否回家吃饭,通常他都没好气地说,你们吃,我在外面吃,有时干脆不接电话,好像在忙什么紧要的事情。因此打电话变成了礼节性。

晚上吃饭家里冷清清的。连刚读初中的儿子也懒得跟老妈答腔。他草草吃了晚饭,就钻进房间玩电脑,若是进去探望他玩什么游戏,他起先开门跟你敷衍,说玩“反恐精英”,后来就懒得开门了。为此(主要原因成绩直线下降),父子俩还大吵一架,父亲拉掉电脑的鼠标,破坏了游戏操纵杆,儿子把书包掷到父亲的头上,父亲脑门一拳,一下子把儿子打晕了,他倒在地板上,昏迷三分钟才醒过神来。那一拳,儿子头上没有出血,鼻孔也没有出血,但青瘀隐藏于发根中,肿块一星期都没消肿。儿子后来说,当时天旋地转,面前站着的仿佛不是父亲,而是一只没有人性的野兽。出手这么重,仿佛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怀疑他把打人的劲头用到我身上来了,警官学校学习的技术总算有用武之地。他还幽默地夸张地问我:这是不是所谓的死去活来、死后复生、劫后幸存呢……我倒在地上,他还假惺惺地抱住我,喊连连、连连,卧槽,草泥马,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如果说打儿子,算是热暴力的话,他对我用的则是冷暴力。当然也有一次例外。最近有天晚上,他同我做那个,突然改变风格,不亲我的脸庞,却扯掉胸罩,捏我的奶头,捏得我生痛,且迟迟不放,起先以为他玩什么花样,后来发觉他神态异样,还狞笑,完全不像我初恋时所认识的脉脉含情的男友,这让我想起了黄埔江里恶心的死猪、老电影《白毛女》中的强奸喜儿的王世仁。要是他轮翻捏奶头,倒还罢了,那个奶头幸运,还有喘息余地,他却弃公正与正义不顾,偏执地捏住左边的那只,大度地饶了右边的那一只,就像以前跟苏联较真珍宝岛,现在跟日本较真钓鱼岛,反正男人在奶头上做文章,政府在岛屿上翻花样。待放下奶头,奶头总算像儿子所说的劫后幸存,他又抽烟喷我的脸,喷了三下,我一下子看见了幽州的雾霾。我不知道该行为他从哪儿学来的,又不愿为此得罪他,只好忍气吞声用手掌扇掉眼前的烟雾,把它当作了禽流感,他又呵呵笑了,说随我怎样,也难激起你的骚劲,你老是一本正经的,何时我能玩得你开心我开心?待完成那事,他把一叠钞票扔到我胸脯上,估计有二千元,可能是最近的补贴加班费,我的专业是心理学,且是个大学讲师,联想起以前发生的邓玉娇事件,觉得他想学死鬼邓贵大,所以没有跟他多计较,反而嫣然一笑,收了那二千块。他看我收下钱,又呵呵笑了,估计他获得了嫖妓的性快感。

下面说说冷暴力,有一天我和同事闺友外面吃饭,回到家,他说你没骗我,你是和某某某、某某、某某某吃饭,就像跟踪了我似的。我问,那你说说,在哪个饭店,他说这个不知道,反正在红口区雅兰一带,范围不超过二十米。说得我心惊肉跳,我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机定位。几只手机在同一地点,查了手机主人的姓名,就知道谁与谁在一起。这个我倒不怕,反正我不想偷野食,他抓不到我什么短处。不过,由此我多了份戒心,对同窗逢场作戏的调笑,尤其那些暧昧不清的短信,哪怕是网上笑话,我都置之不理了。

仔细想了一下,家庭的宁静与幸福是这几年才打破的。老公比以前勤劳了,也比以前嚣张了。我记得那年出了个羊加事件,他的态度才稍微收敛一点。他不仅与邻居套近乎,甚至我在厨房里烧菜,也进来套近乎,用生殖器顶我的屁股,用手巾帮我擦流汗的脸,帮我倒茶,帮我阳台上给花草浇水,就像这些亲民举动能促进邻里与夫妻的和谐、增强他的安全感似的。当时,我曾听他说,幸亏不在甲北分局工作,否则说不定也是一个替死鬼。当然他的和颜悦色让我受宠若惊,也给了我甜蜜的感觉,仿佛初恋又重现,我躺在他的怀抱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巧克力,过后睡着了,我真是一个幸福的睡美人啊!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他说,我们是有家有室的人,应该为社会作一份贡献,他说准备每年花六百元资助山里的孩子读书,还指指墙角落里的旧电视机,说这个也应该送他们,你那件不穿的皮大衣也要送他们。这让我感动,也让我自惭形秽,我可没有这个境界,坦白说,我没想到照顾山里的孩子。我的处世态度是,既不作恶也不行善,洁身自爱,随遇而安,清清白白过一世。

但好景不长,他的情绪不稳定起来了,以前不许我炼气功,这我能理解,因为炼气功,哪怕炼香功、道德功,人家也以为FLG.后来不许我养花草,确切地说,不许我种茉莉花,他把花盆摔碎,把茉莉花踩得稀巴烂,甚至宋祖英演唱的《茉莉花》视频也不许我看了。不过,他跟我种的玫瑰与菊花没有过不去。我现在很担心他反复无常,会不会有一天也跟玫瑰菊花过不去。他究竟为什么对茉莉花恨之入骨,我至今也不晓得原因。此外,他翻来覆去把007的片子看个没完,连《上海滩》《帝国的沦陷》《希望与反抗》《罗马帝国衰亡记》也看了。还不像以前那样送儿子上学,实在没法,也是跟在儿子的身后,足足有十多米,样子像保镖,不像父亲。我追问究竟,他说他不怕仇人路上暗算,只怕学校发生屠童案。最近两年,他甚至不请朋友来家玩,回家亦不穿制服、不开警车,连走路也东张西望,就像担心身后有尾巴,家里有万贯家产,担心劫匪看了脚路来打劫似的。

让人奇怪的还有二件事。有一天,他问我想不想跟儿子一起移民,去加拿大或澳大利亚。还有一天,他有空不陪我逛街、公园玩。却跟在我身后,叫我想法摆脱他的跟踪。他盯得我牢牢的,我像倒霉的股民炒股,连短差都没法做,只好上上下下乘了几次电梯,另外,钻了几个商场和弄堂,也没能摆脱他的跟踪,大盘依然2200点,他的技术,以及大盘震荡,我算服了。我和他开玩笑:老公,今天的军演,证明今生今世我是你的俘虏了。

近几年老公的行为比较鬼祟,眼神特别犀利,某一瞬间我还看到他的凶恶,还有那几块脸上原来没有的横肉,他显然脱胎换骨,失去了往日的温柔,这让我失望,仿佛我与第一个离婚,选择了第二个夫君,我安慰自己,这些变化也许是职业的关系,他还是五个不搞,“钱为我所赚,床为我所睡,情为我所钟”的。

以前我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他只是说做警察,但又不说在哪个派出所工作,是当户籍警,还是当内勤做司机。手机从不开铃声,老是开震动,你也接触不到他的手机,即便在你手中,因为加了锁也看不到其中的信息。他的胸口内插袋还放支录音笔,有一次我在他的裤袋里还发现了一副微型手铐,就是大家所说的拇指铐。

老公不许我用翻墙软件,因此我两眼一抹黑,只听一面之词,不知道境外的信息。老公说,用翻墙软件,网络都有记录,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不过这几天老公一反往常,在家里也不避我使用翻墙软件。甚至还用谷歌反复搜索有关他的信息,就像他有什么大作发表在网上。老公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仿佛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这让我惴惴不安。我说,你有什么心事跟我说,我是你的结发妻啊!连我都不相信,难道你还相信世上真的有捌荣捌耻吗?

老公说,我挺害怕人肉搜索,担心自己的隐私泄露,住址泄露,儿子在啥地方读书给人知道,还担心自己的照片跟自己的姓名给人联系起来……有个异议分子不戴三只手表,较真于臣民与公民的区别,向往空洞的自由正义与爱,还跟我捣蛋,在网上公布我的姓名,我认为这为日后的清算埋下了伏笔。他说我呆在他家里吃酒斗地主,又查问他朋友的身份,还好多次违法传唤,违法抄家,挑拨朋友关系……搜集他的两个情色视频,甚至连他身上穿的公民T恤衫也不放过,恨不能剥下来。此人说:“你试试,剥我衣服的手能否被咬断。”

我听了咯噔一下,说,老公,难怪这几年,你忙得要死,不睡一个安稳觉,原因是你以前碰到的是温和的口头民主派,只要跟踪盯梢监控威胁做材料,现在碰到的则是顽强的上街的上访户和行动民主派,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甘愿为民主作炮灰,你非要面对面的较量不可。可是,你要知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游戏,你不能靠加班加点速战速决,因为他们像蚂蚁一样,新人辈出,层出不穷。比如先是郑恩宠,后是冯正虎,现在又有了个挪威森林。

一场戏中,人只能扮演一种角色,不能既做老生,又做小生,还想做花旦。那天你扮演的是酒友牌友的角色,怎么又当起了户籍警,去查他朋友的身份?过后,又想做打手,跟他打架,可传唤时又想当警察,还想当摄影师,给人家拍照做档案,你演独脚戏,一个人在台上上窜下跳,多吃力啊!再说,你搜集人家的情色视频是违法行为,出了事,上司不会为你承担责任,你就成了替罪羊。网上公布别人的情色视频,就是传播黄色不良信息,事情搞大,要开除公职吃官司的。

有个叫李旺阳的,就是给你们弄巧成拙。我们心理系的同事推断,起先折磨他,不想他年老体弱,一下子就死了,没法交代,就伪造拙劣的自杀现场。因为大家认为,公开杀死政治犯,政府还没有这个勇气,也没人愿意下达此类命令。

你剥人家的衣服,手指被咬断,也有苦说不出,人家名声赫赫,不能随便罩他袭警的帽子。老公,你的工作强度太大了,老是你一个人出面找人家的麻烦,传唤人家数十次,就像官府的枪手。唐僧取经,还要三个帮手呢!你要明白,狗急跳墙,一走极端容易出事。羊加就是一个例子。

现在刁民难缠,以前反抗的形式是自残,就是以此方式来引起对手的怜悯和恐惧,以后的形式是同归于尽,以此报复和发泄仇恨,这是绝望的表现,最后的形式,则是有智慧的反抗,这防不胜防,极端起来,连你的孩子与老婆都保不住。

难怪你有移民的打算。我认为,与其移民,不如留退路,有部电影叫《裸露在狼群》,纳粹掌管的集中营,囚犯反抗,眼看大势已去,集中营司令因此装聋作哑,不愿在撤离前下达屠杀的命令,他晓得这么做有绞架等着他。他宁可逃亡巴西当伐木工人,也不愿上绞架。

现在问题,你所做的大多是违反程序违反法律的,出了事,政府不认账。既然上司狡猾,不下达书面命令,胡乱差遣你,你可以先录个音,做个证据,再去敷衍执行他的命令。你看王立军,多聪明呵,不然他的命早没了。你老是出面传唤人家,又不给手续,人家不记恨你才怪。即便死囚不能报复,郐子手也是戴了面具去行刑的。

你口口声声为了饭碗,说真的,我绝不愿意你为了饭碗,拿一家子的命运作赌注。你为了饭碗,是个执行部门意志的工具,对手是有理想信仰的人,可不是一具行尸走肉,你怎么搞得过他呢?你再蛮干,我担心你成了炮灰,而不是他成了炮灰,除非你铁心跟随执政党,与其共存亡,才算是一个男儿,否则我跟你离婚!

江苏/陆文
2013、4、8

文章来源:博讯陆文文集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