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战争,就有军人纪念碑。德国历史,战争频仍,各地都有不少军人纪念碑塔,看到它们,不由得想起中国在世界大战后最大的一场战争。

中国党政宣传中的战争史,充满了谎言。关于朝鲜战争的真相也不能例外。过去我们太多地接受了国内的宣传教育,不妨看一看国际的品评,再作独立思考。

前年我带着孩子访问美国,在华盛顿参观了朝鲜战争纪念碑。这座露天建筑离华盛顿纪念碑不远。十九尊军人铜像与真人相似,各种姿态仿佛在朝鲜北部作战。纪念墙上刻有阵亡军人的姓名。当我看到纪念墙上的阵亡人数时,我不禁本能地慨叹一声:“他们阵亡的人这么少?”我的儿子立刻惊惧地看我,并质问说:“五万多人死了,你还觉得太少?”在欧洲人文环境中长大的儿子,对生命的价值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是共产党文化与欧美文化区别的特征,不经意间就出现在父子的观念冲突中了。我连忙给他作补充解释,不希望孩子偏离了可贵的人性文化真髓:“爸爸知道中国军人死伤四十万人,其中阵亡十七万人(官方数字),实际上有说五十万人,甚至近百万人。如此相比,当然美军是少得多了。爸爸并不是希望多死人,战争总是跟死亡相伴随的,我们来看这些纪念碑,也是希望永远消灭战争”。

纪念碑的碑文写道:“Freedom is not free!”(自由不是无偿的)这是一句意义十分隽永的警句,而且在西方语文中更有一种文词回环之美。含义上相当于中文里“饮水思源”这样的教诲。另一段碑文说:“我们的民族在此纪念她的光荣儿女,他们响应召唤,去保卫了一个他们素不相识的国家和那些从未谋面的人民。”原来在我们小时候的心目中那些凶神恶煞式的美国大兵竟是在如此正义的口号之下跟志愿军作战的。我回想起我的那一声慨叹里,确实含有相当的悲情。我清晰地记得邻里间的哪一户家庭是抗美援朝的烈属,也知道我的亲友中谁是从朝鲜归来的侦察兵,他饥寒交迫的经历、九死一生的传奇。战争总有胜负,战事总有杀伤。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不宜仅仅站在血缘的立场上评价朝鲜战争,(“抗美援朝”的说法更不科学)。评价一场战争,大致要看战争保卫了什么,抵抗了什么,赢得了什么,做出了那些牺牲。现在历史尘埃落定,基本史实已经廓清:朝鲜战争是金日成长期策划,获得斯大林支持,首先挑起的。它不同于一般的国内战争,因为雅尔塔会谈已经划定了南北界线,各方已经达成和平协议。撕毁协议就是破坏世界和平,(台海两岸没有任何协议)。中国当局支持了金日成的冒险。解放军的三个朝鲜族师入朝,不论其国籍如何,大大加强了金日成军事冒险的实力。美军或联合国军是经过联合国决议派遣,合法执行任务的部队,而中国军队参战反而倒是未经国际认可的单边主义行为。金日成的冒险破坏了二次大战后的和平,志愿军的参战保卫了一个历史上罕见的封建独裁王朝,金日成金正日世袭政权。那里的人民至今饥寒交迫,痛苦万状。而统治集团却是挥霍无度、腐败透顶的流氓政权,发展生产无能,绑架人质、走私毒品、赝造美钞、核武威胁、虐待人民样样专精。美军的干涉保卫了韩国的独立和安全,韩国终于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不仅经济上独立与美日竞争,在政治上也独立与美日抗衡,文化上还能独树一帜,令世界刮目相看。战争双方的死伤对比,如前所述。中国在内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又被拖入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人民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直到三年饥荒仍然在偿还苏联债务,即朝鲜战争军费。所谓入朝参战是为了“保家卫国”的宣传,跟美军发动细菌战争的说法一样,根本都是谎言。(联合国、苏、美的历史档案都已披露)。美国无意侵犯中国大陆,杜鲁门总统要求战事严格局限在朝鲜半岛。美军前线司令麦克阿瑟曾经表露过进犯中国东北的说法,立刻被解除职务,由他人替换。这场战争推动美军第七舰队进驻了台湾海峡,使台湾问题进一步国际化。但正是美军制止了两岸人民兵戎相见的武力冲突,(中国人为什么要打中国人?)无限期地推迟了共产党统治台湾的可能性,(共产党专制根本不意味着解放),为台湾人民提供了日后经济腾飞并逐渐实现民主的根本保障。表面上中美双方打了“平手”。双方回到了原来的三八线。从伤亡上看,悬殊极大。从人民的负担来看,加上三年饥荒非正常死亡的三千五百万人,中国的牺牲极大,极不值得。再加上朝鲜的博物馆、教科书都避讳志愿军浴血奋战的历史,说是金氏父子和本国军民的功劳。这流血牺牲的代价更加打上了问号。国内的一些人不惜粉饰这场战争,说是显示了中国人民的尊严,警告了外国侵略者云云。一个本来贫穷老实的汉子,受恶人挑唆去做帮凶,支持了一个无赖,跟警察打了一架,破财伤身,仍回原来的地方。谈得上什么尊严?到底谁是侵略者?

对于我国数以百万计的志愿军将士,我们不能忘记他们。他们是人民的子弟,是被驱遣的牺牲。由于战争的性质决定了他们谈不上是什么“最可爱的人”。但是他们的战例战功依旧将载入民族军事的史册。他们的伤残应该获得抚恤。被俘的志愿军官兵,不论是投奔台湾获得自由权利的一万四千七百十五人,还是坚持回国结果被处死或被长期整肃的七千人,他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他们身后的姓名和魂灵,都应该得到后人的超度。就像联邦德国政府并不认同俾斯麦、希特勒时期的对外战争,但是对于纳粹时期的伤残军人和家属依然给予抚恤。德国政府也不刻意平毁前代战争阵亡将士的纪念建筑。我居住的城市Siegburg是德国的一座小城。城中心有一座纪念碑,百年沧桑过去,依然绿树环绕。博物馆的照片说明十分发人深省:“此碑塔纪念的是1870/1871年间德法战争中殒命的军人,本市壮丁也尽在其中。在这场荒谬战事之中共有13900名法国人和41000名德国人丧生。一切皆已尽成历史:如今法国的诺京特普拉茨被接纳为本市之伙伴城市,本市还与波兰、葡萄牙、希腊和土耳其持有固定友好关系。”这短短的说明,既表达了对死者生命的悲悼,遣用“荒谬”Wahnsinn一词又跟历史上的民族主义癫狂划清了界限。当我从这座碑塔旁边走过,常常想到,中国知识界也应如此冷静地看待历史。什么时候中国的史书描写国共之间的许多战事和抗美援朝时用上了“荒谬”这样的定语,我们民族的整体思维大概已上到了新的台阶。

到,中国知识界也应如此冷静地看待历史。什么时候中国的史书描写国共之间的许多战事和抗美援朝时用上了“荒谬”这样的定语,我们民族的整体思维大概已上到了新的台阶。

首发民主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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