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美国政坛上,基辛格是寿命最长,政治影响力也最长的政客——虽然基辛格自一九七七年之后就从未在美国政府中担任重要公职,但其影响力之大超过了所有卸任国务卿及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甚至超过大部分卸任总统。我亲身经历的一个事实是:二零一二年,当我在纽约的一个基金会发表演讲时候,主办方居然要求我将一句谴责基辛格的话删去,在拥有言论自由的美国,批评基辛格在四十多年前主导的“倒向中国”的政策居然是一件犯忌的事情。
基辛格影响的美国总统不止是尼克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美国的外交政策尤其是亚太政策数十年来基本没有摆脱基辛格画下的圆圈。基辛格只要一息尚存就不愿退出历史舞台,提出帝国转向、热捧中国崛起的英国学者尼尔·弗格森在《基辛格对川普的忠告》一文中指出,基辛格对川普的对华外交政策提出忠告:“无论在贸易还是南海问题上,不要与中国陷入全面冲突,而要寻求‘全面协商’,力求实现对话机制、推行《世界秩序》一书中主张的‘共同发展’政策。”在此基础上,甚至可以“组建中美俄威权主义联盟”。
在跟候任总统川普会晤后,九十五嵗的基辛格不辞辛劳地飞赴北京,与习近平等中国领导层会面。基辛格似乎仍然在中美之间长袖善舞,但仔细一看新闻报道,就知道此一事件并非其“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之标志,而让人发出“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之质疑——川普没有将当天晚些时候要跟蔡英文通话的“秘密”告诉基辛格,基辛格也不是川普任命的、向习近平传话的“信使”。老奸巨猾的基辛格在一生中算计了无数敌人和朋友,最终却被川普摆了一道,也算是作茧自缚、罪有应得。以目前川普及其团队主要人物的思想脉络和公开言论来看,基辛格的“与狼共舞”的“忠告”不会被采纳。基辛格的世代已经结束了。
“中国是我取得成功的极其重要的因素”
四十五年前,著名的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采访基辛格时,基辛格承认“中国是我取得成功的极其重要的因素”。然而,基辛格没有说出来的实情是:他的成功是建立在帮助毛泽东巩固政权、继续残害数亿民众以及对台湾的背叛之上。毛泽东唯利是图,并不持守真左派的意识形态,昨天还在诅咒美国是邪恶的敌人,一夜之间就跟“万恶的美帝”打得火热,将在中美之间穿针引线的基辛格当作“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基辛格在周恩来作陪的国宴上大啖山珍海味,也不会深究这是一场人肉盛宴:有多位渔民被驱使冰层之下捕捞鲜鱼而被活活冻死。
基辛格吃着中国人的人血馒头得以延年益寿,至今他仍在吃老本:1966年6月(文革发动之初)建立的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日前在纽约举行盛大酒会庆祝五十岁生日。基辛格在会上警告,如果美中两国不能合作,紧张会加剧,世界将分裂为拥中和拥美两派,并早晚会失控。
最具讽刺意义的是,该组织的会长欧伦斯,在向参加庆祝餐会的500多位嘉宾致辞时,用中文字正腔圆地念了一段毛泽东语录:“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美国之音如此评论说:“嘉宾们的掌声显示了大家都理解了会长的潜台词,也反映了美中关系所面临的压力。”
我不曾身临其境,却远远地闻到一股纳粹集中营焚烧屍体的气味。在西方的公众场合,谁敢公然背诵希特勒《我的奋斗》中的言论呢?迎接他的必然是倒彩和嘘声,甚至会被法律追究。然而,欧伦斯堂而皇之地背诵毛语录,并且赢得了掌声。他和与会的嘉宾们都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毛泽东难道比希特勒仁慈和善良吗?毛泽东难道跟希特勒不是同一类独裁者吗?在二十世纪人类历史上,毛泽东屠杀的人数之多,超过了希特勒和斯大林而名列世界第一。
欧伦斯背诵毛语录,在这群唯利是图的吸血鬼中并非惊世骇俗之举。早先基辛格访问重庆,与薄熙来相见欢。薄熙来问基辛格:“您如何看待毛主席?”基辛格脱口而出:“我不管别人怎么评论毛主席,我认为毛主席是伟大的政治战略家。”那么,希特勒不也是“伟大的政治战略家”吗?希特勒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不也是“伟大的政治战略”的一部分吗?或许,基辛格心中的真实想法是:犹太人是高等人,希特勒不能随意屠杀高等人;中国人是低等人,毛泽东可以随意屠杀低等人。他的种族主义的思想不正跟希特勒如出一辙吗?
作为当晚“为美中关系作出杰出贡献的终身成就奖”得主,基辛格警告说,世界和平与进步有赖于美中双方不仅尊重而且调整各自核心利益、以使双方进行合作的能力:“如果这种合作不能发生,那么紧张就会加剧……我们现在正处于历史的重大关头。”他建议当选总统川普在其政府里任命一位负责所有对华关系的特别顾问,并建立美中最高领导人的直接联络渠道。那么,什么是中国的核心利益呢?中共宣称,中国的核心利益包括中国的社会制度,包括永远维持共产党一党独裁的模式。由此可知,基辛格的潜台词是说:一定要迁就中国,习近平最怕的字就是“乱”,习近平对公民社会的打压是可以理解的。当年,西方民主国家对希特勒在国境内屠杀犹太人视而不见,如今西方民主国家也可以不管中国政府如何淩虐本国人民,只要中共愿意在若干国际问题上与美国合作就足够了。
这场晚宴的高潮不是基辛格的演讲,而是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作演讲。崔不点名地警告敢于挑战中国核心利益的人,“任何以其他国家核心利益为代价使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企图是永远不会成功的”。与会者不会弄错崔天凯此话所指何为:候任总统川普跟台湾总统蔡英文通电话并在推特上质疑“一个中国”的政策,被中共当局视为触动了中国的核心利益。
这是一个可耻的反美集会,这是一群“第五纵队”的阴谋活动。他们同时收到美国总统奥巴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发来的贺电——这再次表明奥巴马与习近平穿同一条裤子。
基辛格曾经押宝在薄熙来身上
自1971年开始,基辛格先后70次到中国,其中50次是官方访问,20次是私人访问。他积累了与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和习近平等五任中国最高领导人之间的“私交”。前几年,基辛格一度押宝在薄熙来身上——他是薄熙来垮台前接见的最后一名重量级的西方政治人物。以基辛格敏锐的嗅觉,居然没有嗅出中共上层你死我活的斗争气氛,居然没有发现薄熙来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对他洋洋自得的“中国通”身份真是莫大的嘲讽。
当时,2011年9月号的香港《镜报》刊登了特约记者奥西的文章《基辛格的重庆印象》,对基辛格在重庆访问的行程进行全景式“聚焦”呈现。基辛格到重庆的“深度之旅”,除了与他认为可能成为未来中国的领导人之一的薄熙来拉近关系之外,还有更为现实的考量:基辛格念念不忘的是其家族和其服务的美国大企业在重庆的投资——他到重庆是为了确保这些投资获得更大的回报。官商勾结的黑幕,需要调查记者顺藤摸瓜才能水落石出。
基辛格在重庆访问期间,高度赞扬薄熙来的同时,也不忘搬出习近平来为之背书:“我了解到,习近平副主席在当选为军委副主席后的第一站就是重庆,他在重庆整整呆了3天。他高度评价了重庆的发展。”基辛格看好薄熙来——薄熙来在平庸的中共官场具有明星般的魅力,尽管其作为颇具争议,但他敢于打破常规,也从不遮掩问鼎最高权力的野心。在野心勃勃这一点上,基辛格跟薄熙来是同一类人。如果薄熙来与习近平在党内展开相对公平的竞争,薄熙来一定能战胜习近平。尽管如此,基辛格知道习近平已被中央内定为胡锦涛的接班人,此中格局很难突破。为了不惹恼习近平,他在赞扬薄熙来时,也将习近平拉来作为虎皮。
基辛格不吝于用最美好的语言赞美薄熙来治理重庆的政绩:“我第一次来重庆的时候,中国改革刚刚开始,重庆是一个又穷、又脏、又破的城市,一点都不吸引人。重庆人家里没有电视,他们在街头围在一部电视机前,像看露天电影一样看电视。我第二次是带着太太来重庆的。那个时候的重庆看不见几座高楼,也没有高速公路,是一座没有绿色的阴暗城市。我们住的扬子江酒店条件也十分简陋,跟我今天住的洲际酒店有天壤之别。”他将这些变化都归功于薄熙来,认为薄熙来已经是中国的一名传奇人物:“我见过薄熙来给大连带来的变化,今天我又看到了他给重庆带来的变化。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在不到4年的时间里,消灭了那些脏乱破的旧房子,在这些贫民窟式的居民区,兴建了时尚的新型住宅小区和公园。”
有趣的是,拥有博士学位和哈佛大学教授身份的基辛格,特别强调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来到重庆,我看到的是中国领导人对未来的远见。我为重庆的活力所震撼。”这跟薄熙来利用高级知识分子为“重庆模式”涂脂抹粉的初衷是一致的:那段时期,中国及西方的新左派和毛派分子都将重庆视为毛主义起死回生的“特区”,纷纷到重庆开会、考察乃至任职,薄熙来也尽地主之谊,盛情款待。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基辛格早已学会了如何使用中国的宣传术语。这个所谓的右派政客,与毛派、新左派一样,对“重庆模式”五体投地、赞不绝口:“重庆的巨大变化已经充分展示了薄熙来书记的远见卓识。在这样一个时刻,我祝贺重庆人民取得的成绩。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应当像伙伴和朋友那样携起手来,共同努力。”他感慨说:“重庆完全超出我的想象。重庆的今天得益于领导人的伟大的想象力和重庆人民的艰苦努力。重庆的活力让我心动。我去过世界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事。最让我难忘的是重庆市民对他们领导人和对他们的未来的信心。”基辛格重庆的“唱红歌”运动亦持肯定态度,认为那表明薄熙来和他的人民“对未来充满信念”。
然而,几个月之后,平地一声雷,薄熙来垮台、入狱、受审乃至被塑造成魔鬼般的人物。此后,基辛格没有公开为薄熙来辩护。基辛格从不跟失败者站在一起——尼克松垮台时,他没有跟尼克松共进退。作为尼克松最亲密的助手,他居然逃过了水门事件的风暴全身而退,堪称奇迹。
基辛格如同当年帮助纳粹将同胞送进集中营的“犹奸”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基辛格纵横美国政坛和国际社会半个多世纪,他真实的面目始终扑朔迷离,外人难以知晓。他一般不接受单独采访,阅读了法拉奇采访越南名将武元甲的文章之后,突然同意接受其采访——也许他想压倒越战对手,展示自己的英雄气概。
法拉奇对基辛格的访谈发表后,一时洛阳纸贵。虽然法拉奇直言不讳地对基辛格说“我从来没有采访过一个像您这样避而不答问题或对问题不作确切解说的人”,但在迄今为止的半个世纪里,这篇访谈仍是瞭解基辛格最为鲜活的第一手材料。基辛格后来无比懊悔此次访谈,认为“平生最愚蠢的一件事是接受法拉奇采访”。基辛格一度公开谴责法拉奇歪曲他的谈话,但法拉奇威胁说要公开采访的录音,“可以帮助他恢复记忆”,基辛格只好乖乖闭嘴。
基辛格是出生于德国的犹太人,在纳粹肆虐的一九三八年,他与家人一起逃离德国,移居美国。他于一九四三年成为美国公民,曾以美军军官的身份重返战后的德国,帮助德国重建。尽管他的十四个亲人死于纳粹集中营,但他对二十世纪对法西斯主义、共产极权主义等邪恶政权并不厌恶,他与包括中国在内的若干独裁国家的亲密关系显示,他就像那些帮助纳粹将同胞送进集中营的“犹奸”,从来不受良心和道德的约束。
外界一般认为,基辛格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当法拉奇向基辛格提出这个问题时,基辛格宣称他丝毫没有受过马基雅维利的影响,对他有影响的思想家是斯宾诺莎和康德,“您把我与马基雅维利联系在一起有点奇怪”。他也不承认自己受梅特涅的影响,只承认“写过一篇关于梅特涅的论文”。
在法拉奇笔下,基辛格的形象是:“这是个不可思议的、难以理解的、实际上是荒唐可笑的人物。他可以在他想见毛泽东时候就能见到,在他想去克里姆林宫时就能进去,在他认为适合的时候叫醒美国总统并进入总统的房间。在这个五十嵗、戴着黑边眼镜的人面前,詹姆士·邦德的那一手黯然失色。此人不像詹姆士·邦德那样开枪、斗殴或跃上奔驰着的汽车,可是他能建议发动战争或结束战争,他自以为能改变甚至已经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基辛格极善于自我保护。法拉奇写道:“每当我向他提出明确的问题时,他就支支吾吾起来,像条鳗鱼似的溜走了,是一条比冰还要滑的鳗鱼。上帝,这个人真像块冰。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他没有改变过表情的表情,以及那不是流露出讽刺就是表示出严厉的目光,他始终保持着那单调、表示忧虑、一成不变的声调。录音机上音量指针本来总是随着讲话人的声音大小而摆动,但是在他讲话时却始终一动也不动。为了确认录音机的工作正常,我不止一次地对它精心了检查。”这个小小的细节表明,基辛格是多么乏味、多么虚伪。
基辛格与尼克松的关系,是法拉奇采访的重点。人们称基辛格为“尼克松思维的保姆”。他经常在白宫吃饭,但不在那里睡觉,“因为不能把女人带进去”。他带着髒衣服到白宫,然后带着洗干净的衣服下班——他是否命令白宫的管家帮他洗衣服,谁也不知道。华盛顿流传着一个笑话:“要是基辛格死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尼克松会成为美国总统?”基辛格在访谈的大部分时候都竭力维护尼克松,却也不经意地说出他在尼克松竞选期间三次充当“反对派”,“我对他对态度,只是一般知识分子的习俗”。
对于推动中美建交的这一“历史功勋”,基辛格更是自吹自擂说,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关键在于我总是单枪匹马地行事,美国人特别喜欢这一点”。尼克松的功劳只是百分之百地信任他而已。据说,尼克松看到这个段落后,感到相当恼火,一度拒绝见基辛格,甚至不接他的电话。
基辛格承认自己是花花公子,并声称“花花公子的名声对我有用,因为它可以使人放心,可以向人们表明我不是老古董”。这个名声让他与毛泽东建立起了非同寻常的“友情”。这一点倒是实话:作为德国犹太人的基辛格,移居美国并受到严格的精英教育,拥有哈佛博士学位,有贵族般的派头和举止;而作为湖南农家子弟的毛泽东,长期在农村发动“痞子运动”,即便住进中南海也保持随地大小便的生活习惯。这两个人似乎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然而,他们都是色鬼,在讨论国际关系时,常常穿插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黄色笑话——人因为不同的原因而走向高贵,人却因同样的原因而趋于卑贱,基辛格和毛泽东属于后者。
在基辛格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爱和怜悯的位置。基辛格承认他对权力和热爱和权力对他的异化:“当你掌了权,而且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你就会把它看作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可以肯定,当我离开这个职位时,我会感到若有所失。”对他来说,普通人的生命、尊严和自由,轻如鸿毛、不值一提,惟有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基辛格促成北越与南越签署了和平协议,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然而,基辛格获诺贝尔和平奖,跟后来奥巴马获诺贝尔和平奖一样,不单是一个谬误,更是一个笑话,用法拉奇的话来说就是“不幸的诺贝尔,不幸的和平”。
尽管九十五嵗从不认为自己已经退休,每个美国总统上台,似乎都要向他请益。让他像受伤都狮子一样咆哮的一个经历是:有一次在机场他被一名二十多岁的安检人员拦下,那个年轻人居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但这次川普对基辛格的戏弄更加严重:基辛格的身体虽然还健康,但他已是行屍走肉。无论他有多么不愿意谢幕,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只是,他给美国和世界带来的灾难与罪恶,尚未被后人清理与追究。
——《纵览中国》December 19,2016
to understand 基辛格, you have to be aware he is part of the deep state/shadow government. Like G.H. Bush, he is member of CFR and Bilderburg, agent of Rockefeller , never retired. His time maybe done, as a sign of the defeat of the el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