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徐萧 罗昕
2014-10-13 21:44 来自 文化课

 

jiaotong daxue“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歌大赛”是由上海交大的大学生自发组织策划的。

“谁说中国诗坛正在倒?看到这一群新诗人了吗,世界!”这是网友在上海交通大学研究生会10月10日发布的2014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获奖名单微博下的评论。

短诗大赛完全由上海交通大学学生自发组织策划,以上海交大团委和研究生会的微博为平台,将新媒体和短诗结合,历时半年,最终于10月10日完成终审并发布结果,湖北美术学院彭彪的《过故人庄》拿下特等奖,美国南加州大学康苏埃拉的《你无法两次在镜中》和天水师范学院文刀的《以倒叙的方式还他一条生命》获得一等奖。据大赛总策划兼负责人、上海交通大学2012级硕士研究生马仁义介绍,获奖作品中约1/3出自非文学类专业学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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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要写首像样的诗”居然有那么人响应

著名已故诗人张枣在旅德期间,每当向陌生人介绍自己时都会说,“我叫张枣,是个诗人”,这句话曾经感动很多年轻诗歌写作者。原因在于,曾被视为高于“文学”这一艺术门类的“诗歌”,如今愈发走向大众的视野之外,国内外皆然。而原本被“宠爱”的诗人也渐渐失去了头上的光环,甚至连“诗人”这个身份都蒙上了灰色的意味。没人写诗,没人读诗,甚至“诗歌已死”这样的话语,愈发成为大众和媒体谈论诗歌的关键词,似乎每一次诗歌事件,都可能成为诗歌死亡或挽救诗歌的标志。

在这样的语境下,这场以“人生总要写首像样的诗”为主题、面向全球在读高校学生的原创中文短诗比赛,在策划之初自然也充满了焦虑和忐忑。组委会也担心,现在还有人写诗吗?万一没人投稿怎么办?然而,上线第一天,组委会就收到了160多份投稿。从5月13日比赛正式启动至7月11日,来自包括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上海交通大学、香港大学、澳门大学、台湾大学等在内的全球828所高校的6528篇参赛作品在这两个月纷至沓来,“如果按首来计算,总计数量可能过万。”担任初审评委的复旦诗社社员苏宸介绍道。截止10月9日,在组委会尚未公布大赛最终获奖作品之前,微博话题#短诗大赛#的阅读总量已经超过6000万,其中仅初审结果发布时阅读量即有200万。

读者的反应也大大超出主办方的意料,有很多评价让他们感动异常。网友@可君姑娘评论道“默默看了好久,越看越高兴。”网友@陈里说:“诗一样的人生是每个人的梦想!诗歌反映了当今大学生的理想和梦想。这种形式很好。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在年轻人身上。他们的梦想和希望就是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和希望。支持和赞扬你们举办的这项有意义的活动!”网友@孫焦蚊子说:“奶奶那篇好感人,读着读着就哭了……”网友@Joyce宅小宅说,“我不爱读诗,更不会写诗,但终评和复评的每首诗我都看了,这条(微博)里的所有的致辞和感言我也都看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诗歌赛与其说是“竞争”,不如说是“嘉年华”

马仁义组织举办短诗大赛的初衷是想为青年诗歌写作者提供平台,而“以微博发布”和“只接受短诗”相结合的形式,“灵感是来源于最近两三年风靡微博和校园的”三行情书“大赛。” “三行情书”最初是日本汉字协会为推广汉字教育而发起的一项诗歌体裁,要求作者以60字以内、排列成三句的诗歌形式表现出来。这一参与门槛较低的赛事曾在日本风靡一时,后在中国网络蹿红。虽然最初的构想源于此,但马仁义认为“三行情书”、“微情书”等名称过于局限,且很难再出新意,取而代之以更为开放的“短诗”这一名称。

“如果诗歌太长,不仅创作门槛被抬高了,而且也会影响微博用户的阅读。如果来一篇四五十行甚至上百行的诗歌,放在微博上,恐怕没几个人会耐着性子读下去。通过两年的微博管理经验,我能感知到微博用户对14行以内的短诗,还是有着较高的容忍度的。再长的话就不适合在微博上举办了。如果你想在微博平台搞一场散文大赛或小说大赛,几乎是不可行的。”马仁义从一开始就对新媒体的传播方式和受众的阅读思维有所考虑。

在赛事开始发布消息之初,并未得到过多的关注。但本次赛事初审的评审过程并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每天都有遴选结果。初审评委由140名来自两岸四地79所高校的研究生担任,其中约52%为文学类相关专业。马仁义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透露,这些研究生评委均是受邀而来,皆有写诗、诗评等文学背景。他们每天从100份稿件中选出9首晋级作品、9首待定作品,并即时发布到微博上。这样,评选结果的发布同时又是二次宣传和传播的过程,读者会被诗歌作品吸引,之前可能“漏网”的写作者也有机会持续加入进来。

短诗和新颖的媒介传播方式,无疑是使这项诗歌赛事反响热烈的主因。评委肖水认为,比赛要求“短诗歌”和“一首”,这两个要素为诗歌大赛带来成功,但是两者都指向:取消难度。所以这次诗歌比赛,与其说是一次“竞争”,不如说是一次“嘉年华”。它对公众加深对当代诗歌的理解无甚用处,但是对释放每个人内心的“诗性”无疑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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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诗人落榜,印发评委对评审机制的吐槽

短诗大赛吸引了众多的诗歌写作者,其中还有颇为成熟的诗人参与,如曾获得过北京大学“未名诗歌奖”、复旦大学“光华诗歌奖”等国内重要的青年诗人诗歌奖的美国密歇根大学博士叶晓阳,但他并没有进入到终审。在从澎湃新闻记者这里得知出现这种情况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臧棣感到很诧异,认为问题可能出现在评审机制上,他从批评的角度提出一个问题,“很多作者在表达上缺少必要的自我反动,大多都沉溺于某种抒情套路中无力自拔。”

肖水也认为评审机制不够完善,导致终审稿件质量没有达到期望,“部分在大学生群体中具有重要影响的未名诗歌奖、光华诗歌奖得主的作品在初选中就被出局,个人认为这不是他们诗歌的质量问题,而是评选机制的问题。目前的评选机制为求影响的最大化,让很多读者级的媒体从业人员来担任评委,本身就无法保证质量。”而对于这一问题,马仁义认为,虽然他们力图将所有好的作品都选出来,但实际操作中很难做到。

本次赛事,经过初审评选出的118篇晋级作品,在复评阶段是交由17位媒体文化记者、编辑共同打分,选出72篇终审作品。最终,由包括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臧棣、台湾东华大学华文文学系主任须文蔚、上海交通大学中文系教授何言宏、华东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所长胡晓明、复旦大学教师肖水、新华社安徽分社副总编陈先发、《诗歌月刊》主编王明韵、《南都周刊》总编陈朝华、《半月谈》执行主编周清印,以及《新周刊》副主编蒋方舟在内的10位评委按百分制执行终评。其中,臧棣、陈先发是中国当代重要的诗人,须文蔚是台湾著名诗人,而肖水则是最具影响力和代表性的青年诗人之一,其他评委或为诗歌评论家,或为诗歌刊物编辑,都是当代汉语新诗的在场者。因此仅从终审评委的构成来看,赛事的评审质量是值得信任的。

然而,对于初评、复评和媒体评委,虽然在整体上与诗歌和文学相关,还有如《生活周刊》副主编陈陌、《燕赵晚报》文化记者孟醒石这样的诗人担任媒体评委,但大部分对于当代汉语新诗的理解处于爱好者、读者的阶段,甚至初审中一部分成员是上海交大研究生会的工作人员,最终呈递到终审评委手上72人名单无法达到预期,恐怕是在所难免。谈及作品的整体质量,臧棣还是有些失望,“没能达到我预想的水准”,但对于赛事本身的组织、策划,以及在大众层面产生的效果,他都感到非常满意,认为这样赛事可以加深大众和诗人之间的沟通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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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质量不高,跟国内诗歌教育有很大关系”

“最令我痛感的是,这不是这些作者本身缺少才气的问题,而是我们的诗歌教育有问题。我们的诗歌教育并没有鼓励这些作者激活对语言的想象。”在臧棣看来,赛事整体作品质量未能达到他的期望的原因不是作者才气不足,而是诗歌教育的问题。

对此,特等奖作品《过故人庄》作者彭彪向澎湃新闻坦言,现在社会包括大学都难逃“功利”。他希望大学能注重诗歌教育和美育,不再用研究科学主义的方式去研究人文学科。而一等奖获得者李鹏飞(笔名文刀)认为,如今诗歌是一种饱受非议的文学题材。“人们的价值观日趋现实,很多大学生在谈及诗歌创作时都持否定态度。此外,以单纯赚取稿费为目的的大学生也不在少数。”

无论如何,收到这么多作品,引起这么多人关注,“说明我们的青年人还是非常重视诗歌的,读者对新诗也是感兴趣的。”对于诗歌和诗人在近二三十年的境遇,臧棣认为里面有诗人的责任,“有的诗人很傲慢”,当然,这也和大众及大众文化有关。

近些年,臧棣之所以热心于诗歌在大众层面的传播,很大程度上是希望诗人和大众读者能有更多沟通和交流。在臧棣看来,其实,当今诗歌的写作生态是越来越好了,尤其是年轻人,“他们眼界成熟,有着丰富的阅读积累”,并不像一般看法那样式微、衰落、边缘。而长期进行校园诗歌活动,对当代诗歌和校园诗歌非常熟悉的肖水认为,“本世纪以来,随着网络的发展,文学作品展示平台变得多元化,变革时代人的内心也变得丰富、复杂、深沉,急需表达,大学生中的诗歌写作者的数量比1990年代有急剧的增长。同时阅读变得便利之后,他们的视野也更广阔,其诗歌写作水平远远超过一二十年前的大学生。”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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