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评《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的一些错误

原创:共和主义 郭贤源的书坊 2018年10月26日

9月底,美国总统川普在联大发表演说,该演说很快在大陆被传播开来,一些时评作家快速捕捉住机遇,充分展开了想象,发挥他们的幻觉思维,对川普的演说进行了以极权标准的诠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在看到多篇类似的时评后,我脑海中有一个看法,也就是本文的标题——中国人幻觉中的那个“圣人”川普,或者说中国人想象了一个他们心中的圣人川普。

一度以为,我脑海中的那个看法就是飘过的感觉,可不久后又见到了所谓的“美国国会中期选举后,民主党可能分裂”,这加剧了我先前的那种不妙的感觉。到了前天,一篇《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被广泛流传,并被很多自由理念(或民主)的人予以极高的评价。

这么一篇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丰富的时评文,能够得到广泛的传播与好评,这看起来像是认识高度,实际上却是反映了中国人的政治热情高昂,而他们相关的政治知识却严重缺乏,以致这么一篇错误百出的文章竟然被评定为“视野开阔”“高屋建瓴”“绝妙好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中国人的这句古话是非常有道理的,热情高昂的人,因为政治学的基础知识不够,很容易被牵强附会、天马行空的虚构故事给唬住,于是不自觉地被一系列故事情结牵着鼻子走。

看热闹的中国人

很有意思的是,在两年前,大陆今天那些激情四射的拥护、盛赞川普的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反对、讨厌、责骂川普的,他们根据自己的心结、爱好、外媒舆论,坚持站在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一边,认为川普是操纵着民粹,是普特勒,是小丑,是跟专制或极权友好的家伙,因而这样的人是不好的,其参加总统大选就是玩一场闹剧。

2016年11月8日夜晚,那些希拉里的粉丝们还在朋友圈刷频,信誓旦旦地叫喊着希拉里当选,以及希拉里当选将如何如何好。但是,投票结果出来后,大陆那些希拉里铁粉傻眼了,他们很难相信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结果。于是他们很快做了一个决定,立即去删除朋友圈那些如何支持、看好希拉里的誓言,不少人很快摇身一变成为了铁杆川普粉。

于我而言,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大选期间那些痛骂我的人,莫过于与我打赌却失败的人——他们一些人很快玩失踪了或退群了。比如,这张信誓旦旦的评论图片,它就是最好的例证。(如下)

“圣人情结”的中国人

头脑转得快的人,虽然有摇身一变的举动,但给人见风使舵的印象还是少不了。不过,话也不能说的那么难听,毕竟他们也不是坏人,不是做坏事的那种,严格点说,他们是一群看热闹的人,是自以为追求自由或民主的热心肠。

但是,由于理想与现实脱钩了,他们理想上追求或热爱自由民主,可是他们除了热情高涨的爱好或是情绪上的激动外,他们本身在这方面的知识非常欠缺,以致现实中的实际问题往往被热情、情绪裹挟,用喜欢或不喜欢这种直觉的情感来判断事情,其结果往往就是猜测、赌注的成分居多。久而久之,人们就会发现这部分人群普遍是一种这样的现象:认识问题采用“为反对而反对”。

以美国大选前后所表现出来的“大选前力挺希拉里,大选后快速变为支持川普”现象,我们是可以看出一个问题的,即无论是先前支持希拉里,还是事后支持川普,其实这部分人心中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信仰、信念,也不是了解美国的政治知识,他们前后变化的“支持”,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是一如既往的“寄望情结”,也就是寄望美国有一位能够帮助他们实现梦想的总统,或是美国的新总统能做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反击极权或专制的举动。一句话,他们不是出于理念的认同,他们也不是真的在意谁做总统,他们在意的是做美国总统的那个人会不会替他们办点事,他们在意的是美国总统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寄望于他人帮自己,希望那个寄望的人是圣人般,是横空出世的救世主,是为世间扫除专制势力的大英雄。

迎合那些“圣人情结”的人

前面说了这么多看似废话的东西,但我是为了这儿的分析,即如今大陆那诸多的歌颂川普的时评有多少是为了迎合那些寄望川普去打击极权(或专制)势力的人?观众喜欢或乐于看到极权势力(或专制势力)被美国率领的自由力量反击,观众也希望或寄望美国代表的自由世界反制极权(或专制),所以很多作者根据这种市场需要去附会发生在川普身上的时事,他们中的最低级的做法是联想,即把很多不同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进行想象,却极少用分析的方法,预测不灵就回避。

正如王阳明所说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你看到的东西,本身就是你自己的反映,即你的思维、认知度、心理、知识结构是怎么样,你所看到的美国及其总统川普也是怎么样。易言之,如今很多迎合大众心理的时评作者,他们所写的川普,其实是他们自己虚构或想象的川普,是他们自己的那个圣人川普——中国人的思维,却不是真实的那个美国文化影响下的川普。比如,上半年有人在分析川普与金正恩是否会在新加坡举行会谈时,一会儿是50%看好,一会儿又是35%,一会儿又是可能性极低,同一个作者前后变来变去,还能自己吹嘘预测率如何如何准确。

把大量的信息堆垒起来,或筛选一些人的评论,再用一些迎合大众心理的语言组织一下,以为这样就达到了时政的评论,而分析与预测则极其缺乏。比如,以前些天所传播的“美国中期选举后民主党可能分裂”来说,这便是典型的迎合当下很多人不喜欢美国民主党的舆论氛围,但该文却是很不靠谱的说法,也不符合美国现实情况。再如最近流传的“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作者看似罗列了一大堆信息,以及用了一些高大上的东西包装,却很难遮掩作者的漏洞百出和诸多知识方面的错误。

内在悖论的思想观点

因为共和党候选人川普的胜选,大陆最近两年来逐渐被保守主义观念所笼罩,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由于中国人目前在政治学知识方面欠缺,真正有足够能力讲解保守主义的人并不多,且目前能理解或接受保守主义的人也不多。坦率地讲,现在很多支持或力挺川普的人,观察他们众多的言论或观点,我认为他们很多并不是出于保守主义理念的原因,而是因为内心那种寄望川普或看好川普打击专制的情感需要。那些动辄喜欢用“白左”的人,那些喜欢跟着批评“白左”的人,那些喜欢转发批评“白左”的人,他们的理念或观念到底有多少是保守主义的,我对此深表怀疑,甚至认为其中绝大多数人说不出来。

而且,有趣的是,这些深信自己是热爱民主、追求民主的人,他们所理解的民主,原本最该接近于美国民主党那些观点,却不是接近于共和党。很多人会这么说,民主党主张“经济干预、平等、大政府、高税收、高福利政策”,而共和党主张“经济自由、自由、小政府、低税收、低福利”,尽管今日号称喜欢或追求民主的会说,可他们却未必在具体问题上会用,或者说他们时常容易自己反对自己。在这部分人眼里,民主不是具体的价值取向,不是具体的政策主张,而仅仅是抽象的、不可语达的东西,能够说出来的则是“要有民主制度”。

共和党反对民主党,这在美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如今共和党及其川普激烈地反对民主党,而内地的民主认同者却跟着美国舆论去反对民主党——最接近于他们的价值理念的党,敢问这不是莫大的讽刺吗?如果他们是接受保守主义观念的人,是认同自由高于或先于民主的人,那么他们发出或转发出反对民主党的言论,这还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也就是说,做自己理念上坚定的人,而不随波逐流,不跟着舆论走,这才是独立思考的人,才是有明确主张的人。所以,我先前多次讲到的“中国人虚构、想象或幻觉的川普,其实是反映了他们自己的迷茫”。

“川普及美国的最后一战”的问题

目前不少人转发那篇貌似很厉害的《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长文,这股风气反映了两个明显的现象,一是作者的有意迎合,二是观众的盲目跟风与迷信该文的高屋建瓴见解。事实上,该文虽然很长——我费了1个多小时去仔细阅读,但通读以后给我的印象就是两个,一是作者的基督徒某教派立场,二是作者用天马行空想象力所作的诠释太牵强附会了。

宗教立场是隐藏在该文中没有直白的事,但只要我们用心去体会,就不难发现很多地方有很多处。这种宗教立场,实际上影响或左右了作者通篇的政见表达,而由于作者的政治学基础知识不够,所以作者把诸多表面现象串联起来,附会去解读,甚至做歪曲的解读。然而,如果读者的知识不够强大,他们又很容易被那么跑火车的附会解读吓到,被唬住的读者还会本能去佩服作者的“学识渊博、见解独到”。

现在,我需要把该文的问题细化分析,通过分析来呈现该文的睁着眼睛说胡话唬人的现象。具体有如下内容:

1、根据“政党族谱”来说,美国的民主党与共和党都属于“自由党”家族谱系,它是19世纪上半叶那种党的典型。但是,《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的作者却胡说什么“美国的民主党属于社会民主党家族,共和党属于保守党家族”,这显然是作者自己想当然的成分,却不是属于事实。美国的政党历史,它没有保守党的基因,而19世纪后半期的社会民主党在美国扩张也没有取得成功——没有像欧洲大陆那样强大的势力。

2、历史上,美国的民主党与共和党同出一源,且二者的角色曾经一致,都是推动了美国社会走向平等。民主党源于美国第三任总统杰斐逊组建的“民主共和党”,后来于1828年改为现名;共和党组建于1854年,最初是北方为了反对扩大奴隶制,主张自由和推动社会平等。两个党的思想基础都是洛克以后的“辉格党主义”,是典型的自由主义思潮影响下的政党。但是,随着西方在19世纪后半期被民主、平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等思想主导,美国的两党也随着思潮的影响而发生变化,民主党逐渐与民主、平等、社会主义这类左派的思想融合,而共和党则与从“辉格党主义”分化出来的更保守的思想融合,这也就是逐渐演变成了20世纪的“共和党倾向于经济自由、反对国家干预经济,主张低税收低福利”和“民主党倾向于国家干预、主张高福利制高税收”这样的党派分野。事实上,假如我们把自由与民主拆分了,就不难发现民主党靠拢于民主,共和党靠拢于自由。

3、英国的保守党、自由党和工党,它们分别对应了政党族谱中的保守党、自由党和社会民主党,但是《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的作者却在该文同样做了想当然的诠释。需要一提的是,共产党是从社会民主党分化出来的,但它依然是社会民主党谱系的阵营。大略地说,19世纪中期是政党分化的分水岭,而这个分化又与社会思潮有直接的关系,19世纪前半期是自由主义占据主导,19世纪后半期是民主主义(或平等主义)占据主导,所以英国自由党分化出更保守的保守党以后,当民主主义思潮崛起,自由党与保守党就必定要共同面对工党,而保守党与工党正好呈现两个不同的极端,所以夹在中间的自由党就会逐渐失去选票,其走向衰落也就理所当然。保守党与自由党的分化,这又不得不提到18世纪末法国大革命,思想家伯克的更保守、尊重传统的自由思想是辉格党走向分裂的重要一环,面对法国大革命那种激进与极端,温和的辉格主义变得相对越来越保守,因而保守党的社会基础应运而生。也就是说,英国的保守党并不像该作者所说的“保皇、守旧”角色,却是因法国大革命所激发出来的新形势并由思想家伯克所推动而发展壮大的。

4、民主党走远了需要共和党刹车,共和党走远了需要民主党刹车,这应该是美国选民的心理,因而美国在二战以后基本上的共和党与民主党轮流执政——期间只有里根与老布什连续了12年共和党执政。但是,《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的作者对民主党执政存在恶性批评,更希望民主党永远不要执政,这显然是作者自己的价值好坏意愿,是个人的偏见,假如以其个人喜好做标准,那美国人票选民主党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就是走向毁灭。这种说法是绝对站不住脚的,也是对美国人的讽刺,也是对已经步入发达民主阶段的美国人的否定。

5、共和党是一个松散、没有明确党纲的组织,基督教保守力量只是共和党内部的一个部分、一个派别,二者不能混为一体。过去,在川普那次总统大选时,保守的基督教势力在选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从“选票比例”成分上占据重要一席,这是一个事实,但若是要夸大其词地认定其是主要力量,这就不符合事实。众所周知,选票比例在大选时会有各自的重要性,族群、阶层、种族等因素都会影响到大选的结果,比如那次的华裔、黑人、蓝领工薪、基督教保守势力放弃投票,那么共和党候选人川普赢得选举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但我们不能认定某个人群的选票是决定性作用的。《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的作者显然夸大其词,为了歌颂川普与共和党,不惜睁着眼睛编故事。

6、民主党有自己的政治正确,共和党也有自己的政治正确,只是民主党更爱扛着“政治正确”这面道义旗帜,而共和党的政治在“自由和秩序”上做文章,这面道义旗帜显然不如民主党的道义价值力量。在历史上,民主党往往借用道义旗帜的力量来推动社会进步,如黑人民权运动、一人一票、米兰达警告等。相对之下,共和党强调“秩序”,也就认同现实社会中存在的“等级差异”,为了维护现有秩序就要认同等级,所以共和党往往从现实主义出发,共和党政府为了反击某个目标会喜欢与专制势力合作,或是承认专制势力,或是扶持军人政权。从二战以来的国际历史来说,共和党承认专制势力、扶持军人政权的事并没有少做,如1972年尼克松的举动、共和党支持的韩国军人势力…..所以,《川普与美国的最后一战》的作者完全站在自己想当然的“保守主义”基础上胡编乱造共和党历史,无限歌颂川普,这是极其滑稽的。

结论

今日我们需要保守主义,也需要借助保守主义来推动社会前进,但是我们不能好走极端,不宜用“不是这个极端,就是那个极端”的思维来主张时局思想。而且,即便是支持或力挺川普,也不是纯粹为了情绪上的寄望心理,而是需要透过共和党与川普的施政来分析其政策影响,分析其政策对自由民主的间接性帮助,并从这些直接、间接的影响中看到自身的需要与问题。川普的政策会打击专制势力、极权势力,但仅是看客、旁观者的心理的人,这川普施加的作用对这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努力,在分析形势过程中发挥“巧实力”的作用,否则一切都是清流空谈,借用某些东西玩指桑骂槐更是自欺欺人。

2018年10月25—26日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