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规则
他们不喜欢西方那一套。所以制定了自己的版本。

第三部分
金钱和军力为中国扩大全球影响力铺平道路

中国国有企业光明食品集团总裁刘平(中)在莫斯利安附近的奶牛场品尝当地酸奶。光明的一款酸奶以这个村庄的名字命名。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从埃及沙漠到南中国海,从巴尔干半岛到东南亚,
北京利用投资扩大地缘政治影响力,
同时在各个战略要地扩大军事存在,
试图重写贸易、外交和安全规则,挑战自由民主秩序。

By PETER S. GOODMAN and JANE PERLEZ 摄影: BRYAN DENTON NOV. 25, 2018

无情的烈日之下,十几名中国建筑工人在空旷的沙漠中进行勘测,准备将其改建成埃及新首都的中心。

这些工人通过一家埃及公司提供的30亿美元合同(由中国银行提供融资),受雇于中国最大的建筑集团。他们正在建造一片由21座摩天大楼组成的建筑群,其中一座和帝国大厦一样高。

中国劳工和慷慨资助在埃及沙漠上出现,证明了中国的全球抱负。经过几个世纪的软弱与孤立,中国正在重新夺回其领导人所认为的天命——在亚洲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及全球各地的尊重。通过埃及和其他地方的企业,中国正在利用其强大的经济影响力来扩大地缘政治影响力,用投资来向控制着重要资产的政府示好。

作为美国的传统盟友,埃及控制着重要的航运通道苏伊士运河,这里的通行受到威胁,可能会对中国在全球的活动构成阻碍。通过为埃及建设未来首都的核心区域,中国在讨好苏伊士运河的终极守卫者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总统,同时表示他在实现自己的宏伟愿景时需要依靠与北京的友好关系。

中国的商业扩张以及外交影响力指引着一系列中国企业,从非洲和拉丁美洲的铁路网络和高速公路,到东欧和南亚正在建设的港口和电站。在东南亚,随着中国计划在南海发展军事力量,中国企业家也在那里部署一批网络公司。

十多年前,中国涉足国外的主要目的是将能源、矿产和其他资源带回国,这些资源往往来自被西方孤立的国家,如伊朗、苏丹和缅甸等。在外交政策方面,中国执着的目标只有一个——逐一去除台湾得到的外交承认,北京称这个自治岛屿是自己的领土。就算中国在有争议的岛屿问题上与邻国发生冲突,它也接受美国海军的统治地位。

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银行为埃及新首都中央商务区一期工程提供了30亿美元的贷款。预计二期工程将需要32亿美元。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埃及吉萨金字塔的中国游客。埃及正利用中国的工人和融资来建设一个新的首都。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习近平主席的强硬领导下,中国摆脱了先前的限制,拒绝遵从以美国为主导的全球秩序,并视这种秩序为中国复兴的阻碍。在商业和国家安全问题上,即使在传统的美国势力范围内,中国也在同美国竞争。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这种重定秩序仅仅是对历史现实迟来的回归,北京要求得到与其地位相称的回报。

在执政的共产党的叙事中,中国近代史是一个中华上国被殖民恶势力羞辱的故事。中国发明了指南针、火药、纸张和印刷术,在欧洲仍然落后的时候就已经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接下来是几个世纪的羞辱——英国强迫民众接受鸦片并从中获利,日本的野蛮行为,伪善的美国人就人权问题做出让中国颜面扫地的说教。现在,中国打算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中国希望成为世界强国,”美国前东亚首席国家情报官、现在乔治·华盛顿大学(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任教的保罗·希尔(Paul Heer)说。“他们认为自己理应得到世界的认可,并且希望回到中国人认为自己应得的正确地位。”

中国的计划在亚洲体现最为清晰。它已经超越美国成为亚洲国家的主要贸易伙伴,同时又反抗美国海军在南海的首要地位。从日本到新加坡再到澳大利亚,中国正在扰乱美国在该地区的联盟。

中国的远大抱负远不仅限于自家后院。它赞美其“一带一路”倡议,这是一个由世界各地的大量基础设施项目构成的计划,希望以此重建古代亚欧之间商人运送货物的“丝绸之路”。

“习近平领导下的中国影响遍及全球各个角落,”香港岭南大学国际关系学教授张宝辉说。“2008年西方金融危机是中国的转折点。北京开始转向一种赢家的思维模式,他们现在有了新的信心,要利用其觉察到的西方的缺陷去谋取全球领导地位。”

中国在世界事务中的主导作用是以其国内需求为基础的。与此同时,在国内增长放缓的情况下,它正在进入新市场,为其工厂产品制造新的需求。在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依赖于发展经济和国际尊重的情况下,它正在投射其军事力量和影响力。

在其邻国中,中国的崛起令人们担心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将要重演——那就是旧的朝贡体系,正是这种制度明确了中国作为中央帝国的地位。几个世纪以来,其他国家屈从并承认中国的帝国力量,向中国皇帝赠送礼物,接受附庸地位,以确保贸易与和平。

北京现在面临的指责是,它用投资诱使合作伙伴陷入债务陷阱,作为扣押其资产的手段。去年,在未能偿还中国贷款后,斯里兰卡将一个港口的控制权移交给了一家中国企业。马来西亚最近取消了两个涉及中国融资的项目。面对国外的阻力和对国内债务增加的担忧,中国正在重新评估其全球风险投资的广度和成本,尽管其范围仍然很大。

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一直主导世界的西方大国而言,中国对它们构成了一个根本性的挑战。美国及其获胜的盟友建立了一个体系——至少在言辞上是这样——旨在通过促进贸易和公平竞争来维持和平。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有条件的援助,但经常遭到指责,称它们未能遵守其保护人权和法治的标准。

中国的投资没有这样的限制。它向那些掌握着有地缘政治价值的产业的独裁者提供资金。它只求其公司在其中能分得一点利益,同时受惠者不要批评北京。

世界秩序的总建筑师美国现在由一个公开的民族主义者所领导,因而中国对西方主导秩序的挑战被进一步放大。当特朗普总统发动贸易战并嘲笑国际合作时,他令人们对美国长期以来所倡导的自由主义民主哲学产生了怀疑。

习近平一直试图填补这个空白。尽管中国面临着窃取知识产权、补贴国有企业以及以不公平的低价将产品倾销到世界市场的指责,但他已成为基于规则的国际贸易体系的领导者。

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中国问题专家白洁曦(Jessica Chen Weiss)表示:“美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为中国提供了一个把自己塑造为国际秩序捍卫者的黄金机会。”

威胁下的竞争和团结

如果新丝绸之路的部分目的是将货物从中国工厂转移到世界其他地方的客户,那么这条路似乎肯定会经过中欧和东欧。

中国的投资已经将比雷埃夫斯的希腊港口变成了地中海最繁忙的航运枢纽,这是通往拥有5亿消费者的欧盟其他地区的门户。中国已承诺为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至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的高速铁路建设提供资金。中国还承诺将该地区变成一道密布着高速公路、机场、铁路、港口和发电站的交通走廊。

这一现实构成了“16+1”集团的议程,这是中国与16个中欧和东欧国家建立的经济集团。其最新的首脑会议于7月在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的一个阴雨天举行。来自16国政府的官员——其中包括欧盟最新但最穷的一些成员国——与来自中国的代表团合影留念,这是一个拥有足够的财富和雄心,可以为他们的愿景提供资金的国家。

欧盟其他国家的领导人认为,该组织是对其集团的规则和团结的无形攻击。在为基础设施项目提供融资方面,中国已将自己定位为欧盟发展基金的替代方案。

欧洲的资金附带保护劳工和环境的规则,同时要求在竞争性招标的基础上将项目授予公司,以确保公平竞争。中国倾向于在发放资金时附带更简单的要求:中国公司必须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获得工作,同时北京要得到一个国际盟友。

欧盟官员尤其担心,中国的资金可能削弱欧洲对违反民主规范的成员国所施加的压力。欧洲威胁要扣留波兰和匈牙利的发展资金,作为对他们转向威权主义的惩罚。两国的法院里都充斥着挤满对政府友好的法官,并对媒体进行威胁。

“这是一种基于相互信任的互利合作,没有任何干涉国内问题的尝试,”匈牙利外交部长彼得·西雅尔多(Peter Szijjarto)在索非亚首脑会议前接受采访时表示。

保加利亚对中国投资连接港口的公路项目寄予厚望。保加利亚政府与其他欧盟成员国一道,拒绝加入谴责中国人权记录的国际声明。在与中国总理李克强会谈中,保加利亚官员打算只谈生意。

一名中国厨师在保加利亚莫斯利安举行的一场活动上展示如何拉面。保加利亚是与中国建立经济集团的16个中东欧国家之一。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保加利亚把第二大城市普罗夫迪夫机场交由一家中国企业运营的计划今年流产了。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里涉及的是不同的对话,与基础设施相关的切实对话,以及与中国民主和人权水平相关的其他对话,”保加利亚副总理托米斯拉夫·东切夫(Tomislav Donchev)在会议前一天接受采访时说。“如果我们试图将它们合并为一个对话,那将是不礼貌和缺乏建设性的。”

这次峰会在一个庞大的会议中心召开,其历史可以追溯到苏联统治的时代。在新闻发布会上,中国和保加利亚的总理保证,“16+1集团”并不打算分裂欧洲。

李克强试图消除欧洲人对中国挑战其规则的担忧。他承诺,中国资助的项目将在竞争性招标的基础上发放。

“需要公开透明的招标,”中国总理宣称。

但塞尔维亚总理安娜·布尔纳比奇(Ana Brnabic)的话与这一主张形成了反差。早些时候,被问及从贝尔格莱德到布达佩斯的高速铁路时,她说中国公司已经承建工程。

“中国是战略合作伙伴,”她说。“我们不打算招标。”

投资未来

二十年前,由于货币危机肆虐,愤怒的印尼暴民在西雅加达爆发骚乱,杀害了数百名华裔商人。然而,从软件工程师转行成为风险投资人的华人程涛(音),此刻在位于同一街区的高层办公室向下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宁静的华人生活区——杂货店、餐馆,以及他儿子的学校。

现年34岁的程涛,是涌入这里的众多中国年轻金融、工程和网页设计人士中的一员,他们租住的地区到处都是科技公司。十年前,他作为中国电信公司华为的雇员首次来到印尼。越来越多像他这样出身中国大型企业集团的人正在成立自己的初创公司。

“十年前,这里没有从中国大陆来的人,”程涛一边说,一边喝着从中国进口的茶。“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机会,在中国已经没有了。”

在曾被反华恐怖主义摧毁的社区,出现了蓬勃发展的中国初创企业,这说明了中国在东南亚日益深入的联系。仅在几年前,这个地区的中国企业还主要集中在采购自然资源方面。如今,中国正在这里投资未来,用资金和智力培育创新产业。

据谷歌和全球管理咨询公司A. T. Kearney的一项调查,去年,有中国投资者参与的融资轮,占了这类公司价值的95%。

“中国是印尼的硅谷,”风险投资人艾德里安·李(Adrian Li)说,这位斯坦福大学工商管理硕士2014年从北京搬到了雅加达。

就在美国已让出地盘的同时,中国已在东南亚从容不迫地寻求自己的地位。

Tokopedia位于雅加达总部的办公楼,写在窗户上的项目计划。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印尼初创企业Tokopedia的工程师。去年,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向这家公司投资11亿美元。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早在2003年,时任总理温家宝曾在东南亚国家联盟的年度会议上发表讲话。十年后东盟在印尼的巴厘岛上举行年会时,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总统没有参加。考虑到奥巴马童年时期的部分时间是在印尼度过的,他缺席引人注目。

那年,刚就任中国国家主席的习近平出席了会议。他甚至在印尼议会发表了讲演,并用那个机会宣布了一个新机构——既后来成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投行现在是世界银行的竞争对手。

国家元首们在隆重的仪式上建立关系的同时,以营利为目的的中国企业正悄悄地、持续不断地进军印尼。中国网络公司在国内的新客户越来越少。印度尼西亚有2.6亿人口,互联网用户的增长速度比地球上任何其他地方都要高。

中国电子商务公司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比较早地意识到了这个现实,他在将大量资金投给当地的网购初创企业,包括去年投给蓬勃发展的在线市场Tokopedia的11亿美元。在今年春天的穆斯林斋月里,Tokopedia网站吸引了7800万人,比上个月增长了70%。

这种潜力加强了马云要在印尼领先其全球最大竞争对手——亚马逊的决心。这家美国电子商务公司在新加坡有经营,但尚未大举在东南亚开拓市场。

阿里巴巴已对其曾经的区域竞争对手Lazada投入了逾30亿美元的资金。阿里的支付宝数字支付系统在东南亚各地可用。马云是该地区许多顾问委员会的成员,这将有助于制定标准、塑造消费者的看法,让中国的影响扩大到超出其传统的势力范围。

军事建设

除了资金和点击,中国还在通过更传统的方式展现力量——它的军事实力。

亚历克斯·帕马(Alex Pama)从令人不安的近距离目睹了这种展示。1990年代,他还是菲律宾海军的一名下级军官时,曾看到中国船只在南海的美济礁(Mischief Reef)登陆,这个菲律宾宣布拥有主权的地方实际上只是几块石头。中国船员在礁石上盖起了住所,作为领土的标示,后来开始浇注混凝土建造更大的建筑物。

菲律宾向自己的其前殖民者美国寻求帮助。但克林顿政府拒绝了。美国海军当时仍在对失去其在菲律宾的长期基地苏比克湾感到恼火。

帕马说,那个决定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他后来成为了菲律宾海军的一名上将。从那时起,美国逐渐退出该区域,把这些海域拱手让给了中国。

“那是绥靖政策开始的时候,”帕马说。

20年后,习近平下令把美济礁以及斯普拉特利群岛(Spratly Islands,中国称南沙群岛。——译注)的其他一些露头扩建为人工岛,现在这些人工岛上密布着侦察装备、飞机库、跑道、深水港,最近还部署了短程导弹。这些基地以及中国的海上军备建设,让北京已经实际控制了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之一。

渚碧礁(Subi Reef)是中国在南海斯普拉特利群岛(Spratly Archipelago)建设的人工岛之一。
Adam De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印度洋港口汉班托塔港的一名保安。由于未能偿还中国贷款,斯里兰卡去年将这座港口移交给中国控制。
Adam De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美国当时和现在都应该更坚定自信,”已经退伍的帕马说。

控制南海,取代美国的地位,已成为习近平争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核心目标。去年,中国首次在南海进行了使用先进战斗机的航母训练。

在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中国国有企业控制着两个中国建造的印度洋港口。在缅甸和孟加拉国,还有两个港口在筹划阶段,这些港口将帮助中国实现从大陆延伸到非洲苏丹港的海上“珍珠链”战略。去年,中国在非洲之角的吉布提建立了自己的首个海外军事基地。

中国形容这些举动为防御措施。但美国及其亚洲盟国警告说,北京已在削弱美国在该地区存在的同时,让自己处于能挟持全球贸易的地位。中国作为在这个地区占主导地位的商业大国的出现,加上中国朝着海洋霸权发展的行动,已经加剧了新旧交替的感觉。

“从长远来看,中国的实力和影响力无疑会削弱并最终取缔美国在这个地区的主导地位,”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教授、政府顾问时殷弘说。

在2012年的斯卡伯勒浅滩(Scarborough Shoal,中国称黄岩岛。——译注)对峙期间,这种看法的声势大涨。斯卡伯勒浅滩是一串马蹄形的礁石,距菲律宾比离中国更近。

随着菲律宾海军在那里向中国渔船发起挑战,奥巴马政府出面进行协商,让中菲达成了双方都撤出的协议。菲律宾船只离开了,但一些中国船只留了下来。

那以后,中国一直控制着该浅滩。信心得到增强的中国开始在斯普拉特利群岛的七座礁石上建设人工岛屿。

由于担心在菲律宾引发民族主义愤怒,破坏与菲律宾的亲华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地(Rodrigo Duterte)的关系,中国似乎还不想把斯卡伯勒浅滩全面发展为一个军事基地。

“任何把浅滩建成人工岛的做法,都将让杜特地政府愤怒,”南京大学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执行主任朱峰。“中国丢不起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但许多菲律宾官员担心,这只是中国不可避免的扩张前的一个暂停。

前海军陆战队员、现任菲律宾国会议员的加里·阿勒哈诺(Gary Alejano)在办公室墙上挂着两张南海地图。他告诉来者,斯卡伯勒浅滩位于中国海军前往西太平洋的通道巴士海峡的边缘。他指出了斯普拉特利群岛中的人工岛,并提到已经有中国战斗机降落的美济礁。

阿勒哈诺说,除非有人挑战他们,这些飞机将继续留在那里,使用中国建造的机库。菲律宾海军船只很少在该海域巡逻,他哀叹道。

“现在你可以感觉到中国控制着南海,”阿勒哈诺说。“美国只会进去又出来。”

抢占咽喉要道

随着中国制定其扩大全球影响力的计划,六个区域需要引起特别的注意——它们都是海上的咽喉要道。

其中包括从地中海进入黑海的通道,从太平洋经由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的通道,把非洲与欧洲分开的直布罗陀海峡,离非洲之角吉布提沿海不远的曼德海峡,波斯湾的霍尔木兹海峡,以及通过苏伊士运河进入红海和地中海的通道。

在上述的任何一个点出现敌对局势,都可能会危及中国在全球自由行动的能力,危及中国的出口、以及得到资源的途径。

历史上一直是美国海军力量在维护这些区域的治安,这也意味着中国进出这些地方将有赖于与美国的友好关系。为了摆脱这一状况,中国一直在给予控制这些关键点的政府大量的资金。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在开罗以东的红褐色沙漠中为塞西出资并修建宏伟首都。塞西渴望投资和盟友,但同时,他对异见的残酷镇压让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对他有反感。

一名采石公司的中国工人在自己的铺位上。这家公司由中国和埃及共同投资。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测绘师在埃及新首都项目工地。负责项目建设的埃及国有企业的负责人对美国不愿投资埃及大为恼火。
Bryan Den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一次采访中,负责新首都建设的一家埃及国有企业的负责人艾哈迈德·扎基·阿布迪恩将军(Gen. Ahmed Zaki Abdeen)对美国不愿投资埃及大为恼火。

“别老跟我们谈人权问题,”他说。“来跟我们做生意。中国人正在来这里,他们在寻求双赢的局面。欢迎中国人。”

通过支持新首都的建设,中国在帮助埃及的当权派实现一个古老的愿望:征服沙漠。新首都项目的目标是建设一座可容纳650万人口的城市,用一座在工程上可与迪拜媲美的高科技大都会,取代破旧的开罗老城。项目建设预计需要15年时间,耗资2000亿埃及磅,约合110多亿美元。

中国建筑2017年10月签署了建设新首都中央商务区的总承包合同。一个由国有银行组成的中国财团为预计将在三年内完成的一期工程提供了30亿美元的贷款,条件是埃及把贷款花在雇佣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上。预计二期工程将需要32亿美元。

身穿黄色安全背心的于文传(音)在中国建筑的施工现场担任安全员。现年24岁的他在中国西南省份四川出生长大,虽然抱怨了这里华氏100度的高温,以及吃不到辛辣的面条这个显而易见的现实,他还是接受了未来八年里在埃及的工作。

“这是一个积累经验的好办法,”他说。

按照合同,35%的建筑材料可以从中国运来。有了辛竺(音)这样的企业家,就连从埃及国内采购的65%的原材料,也有一部分将让中国获利。

辛竺从老家湖北省移居开罗,到如今已有17年了。他在开罗经营着一家把花岗岩和大理石加工成地板和台面的工厂。在这之前,他听说埃及到处都是生产优质、低价岩石的采石场。

他买下了一处位于开罗郊外一个工业区的采石场。他经受过破烂不堪的道路和供电不足的困扰。“我像是个开拓者,”他说。

如今,辛竺的公司有100多名雇员,他们大多是来自中国的移民。他把大部分产品运往中国,但也打算把产品出售到新首都,在北京为埃及的专制领导人建造一座名副其实的法老式纪念碑的同时,他可以从中获得利益。

“我正在寻找中国以外的新机会,”辛竺说。“更多的开发项目对我们的生意有利。”

Peter S. Goodman是《纽约时报》全球经济记者,曾在《华盛顿邮报》上海分社担任社长六年。

Jane Perlez是《纽约时报》北京分社社长,她从2012年开始担任驻华记者,负责报道中国与美国及亚洲国家的关系。

Design: Matt Ruby, Rumsey Taylor, Quoctrung Bui Editing: Tess Felder, Eric Nagourney, David Schmidt Photo Editing: Craig Allen, Meghan Petersen, Mikko Takkunen Illustrations: Sergio Peçanha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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