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姜原来和他的戏剧之一

你是谁,竟论断别人的仆人呢?他或站住,或跌倒,自有他的主人在;而且他也必要站住,因为主能使他站住。 (罗14:4)

我是一身污泥浊水远行而来的,在密布沼泽陷阱的途中,人本身是罪人也只能是罪魁!“黄鹤楼上看翻船”的干净客自然可以品茶论污,但是荒山野岭人知道,一身褴褛血迹的才是翻山越岭人。 (姜原来)

之一,我读

读到姜原来,得力于微信。

先是前年夏天,《独立作家》主编谭越森到成都来。喝茶时他问起:“可曾读过姜原来?”不曾读过更没听说。知道他那样问,因我是中国独立写作及地下文学的研究者,又对基督信仰痴迷。然后是去年7月,朋友圈中看到《基督教文学?一个对谈》,见“剧作家”姜原来如是讲:“任何急功近利的工作都是对责任的践踏。特别是借基督教文学之名的自我营销式创作,应该予以摒弃。真正的中华基督教文学只能走十字架的创作奉献之路。”觉得他敢说,应该有人说。于是几天后,加微信好友。他很快发来一个链接:《来自中国持续最悠久的基督徒群体——明朝以来的墨面渔民天主教群体的激动回应——读姜原来〈一切从墨面基督和不吃人开始〉》,特别附上评论说:

剧本发表以来,谢谢已经有许许多多弟兄姐妹包括许多学者艺术家弟兄姐妹发表读后感鞭策鼓励,但是我特别珍惜来自江南墨面天主教渔民群体的回应,因为十几年来越了解他们越感动感慨——深感我们都在主里对这个了不起群体太亏欠了。作品能够有他们的认可是作者最欣慰的。……

礼貌性点赞“我们都在主里对这个了不起群体太亏欠”一句,更多的说不上。那时的我,确实对教会史两眼一抹黑。随后发来《寻找林昭》导演胡杰关于《一切从墨面基督和不吃人开始》的读后感——《“每个中国人都该读一读的好书”》,又加按语:

附魔和驱魔,是当代生活的一个或许最隐秘深奥也是最现实的问题,却容易在科技垄断的时代被忽略。我以真实事件为原型在《兰林复活节》里也描写了这一重大问题。刘平教授的剧评一开始就敏锐关注了这个话题,可是随后的大量剧评我看对此多未关注。直到这次刚刚发表的胡杰导演的剧评又非常关注这个问题并且提出了很好建议。盼大家在信仰生活中不要忽略附魔和驱魔问题。

群分享转发。因为学者学院书斋里更容易忽视这一重大问题。

其实比较懵。肯定不理解,为什么“附魔和驱魔,是当代生活的一个或许最隐秘深奥也是最现实的问题”?同时意识到这人,对“学者书院书斋”有看法。尽管如此,还是坐在电脑前,网上阅读胡杰推荐的《一切从墨面基督和不吃人开始》一书所收两个剧——《雁荡平安夜》和《兰林复活节》,读后放不下。主动微信说:“一直在想,你的剧作。”于是蒙邀请,进“姜原来老师文学交流群”。此群据介绍,“是自然形成的大跨度群:一边有许多天南海北第一线的教会青年牧者骨干,一边有各界知识分子基督徒……所以群时有天主教东正教信息以补我们新教弟兄姐妹之缺,还有一些天主教东正教弟兄姊妹在群(据说这是国内唯一有新教公教正教弟兄姐妹在一起的群)。基督教这三块的信徒在此只能各自叙述谦卑倾听避免彼此负面指责(即使有批评也只能指向自己宗派)。这里不争辩神学、教义。”——的确很特别。但也很那个。也就因此,怯于发言。

再是去年11月1日上午,见到群里转发的《炼灵月|对已故的亲人,他们这样追思》网页,还有平素一般加的按语:

不要过多被世人对待这日子的方法分心(我们在许许多多事情上常常这样被世界的主题牵着鼻子走尽管是出于护教热心,却丢失了自己的主体性把握),按教会古老传统首先用我们的方法对看待纪念这日子。同时,现在也是公教“炼灵月”的开始。搁置理论争议,建议大家为逝去的亲友而了解思考公教这传统。

自以为基督徒,怎会认可“炼灵月”?他所说“教会古老传统”,无非是公教“圣传”吧?又能说什么。尽管如此,作为电影观众,对类似《寻梦寰宇记》那样的剧情是感兴趣的。想多懂一点。作为文学人,读过《兰林复活节》,对其“兰林三底线”之三——“要记念遭苦害的人”,无论从信仰上还是情感上都是认同的。“是啊,要为受难者祷告,为和家人失去联系的受难者、为被人遗忘的受难者祷告。这是悲悯的天主希望我们长期坚持做好的一件重要事情。”…这些话,让我想到见证文学及埃利·威赛尔:“我相信,我们相信,记忆才是答案,或许是惟一的答案”,还有“遗忘死者无异于再次杀害他们”。

于是神学与文学,就纠缠不清了。那是去年12月初,秋雨教案还没发生。有天我在朋友圈转发一篇关于威塞尔《一个犹太人在今天》的读后感。想不到姜原来也喜欢,要我“发群分享。另外,盼弟兄以后对我剧作书有指教”,只有老实答“会写的”,并遵嘱分享到大群。他一如既往加按语,“特别推荐大家务必耐心读一读”:

……在此,我不想比较基督之死与犹太人遭遇大屠杀之死这一奥秘问题(对此神学家们基督徒艺术家们已经有越来越真切深入的探索),更重要的是无数基督徒的生命见证,见证着正是在这样残酷的20世纪,基督之道是怎样的无比珍贵。想说的是,比较之下,我们中国现在的信仰讲台面对这类根本问题常常的浅薄——过于急切的为护教而护教,不是如莫里亚克弟兄那样谦卑下来低下头来聆听、期待……来面对这极度黑暗奥秘……真正的信仰无论如何一定是诚实的……

“像莫里亚克一样倾听”,迅速拉近了距离。12月9日,秋雨教案发生。次日一大早,他群里号召,“为成都的弟兄姐妹们恳切代祷,求主看顾保守他们”。再次日中午,号召“这些天,我们特别为他们恒切代祷。求主特别看顾带领弟兄姐妹们。”13日坦白,“我个人其实一直对成都持保留意见。但是现在,我们实在只有搁置一切不同意见牵挂弟兄姐妹们为他们尤其普通基督徒默默恒切代祷……”如是者十几次。那时太脆弱。

然后今年1月14日,得知我的论文入选美国普度大学“中国基督教与文学艺术研讨会”,他祝贺并随口问——“你做什么主题报告呢”?可能我太敏感,听出他的期待。第二天回复:“今天才抽出时间,坐在电脑前,读了《贝多芬在中国》《莎士比亚在嘉兴》两部作品,深觉没有早点读,是自己的损失!”那时想,若来得及,就在已提交的论文之外,给会议再提交一篇。初步想的,是将他的话剧,作一整体打量。

为此铺开读。首先通过博客,读此前未读的他的其他作品,散文、小说、创作谈等,对其人其作有个整体认识。第一印象,他是一位传道人兼戏剧家。

根据其见证《“牺牲要在挚爱中”》,这位“打地铺的剧作家”、“大地上的行者”,从小生活在上海市中心的一条平民里弄,“这是一个用彼此牺牲相依为命的爱垒起来的穷家,而且家里还有一些书和古典音乐唱片使生活更加温暖”。“受家庭影响,我从小喜欢看书听欧洲古典音乐。听从母亲的命令我上大学没有读文科,可是这一路严峻的经历煎熬着我一路苦读……”。本来在“大家眼里我是市府的一名年轻专业干部、工作出色、领导器重、朝阳专业……我的个性讨厌争权夺利一向埋头专业与人无争反而人缘很好前途看好”,可是1989年夏天,“一场大病攥住了我,……浪漫的历史迷梦彻底结束”:

……我绝不能做任何层面的残酷看客,必须与原罪作根本的决裂,虽然为此必须作出牺牲。基督的光强烈照射着我终于做出改变一生的决定——抗议罪恶,也在主面前彻底认罪悔改,完全跟主走十字架的路,接受洗礼成为真正的基督徒。

……亲戚们都受不了了,一个说,“人家有背景才坐上这种好位子,我们知道你走了多远路,你是全因为实干他们要你坐这位子的,多不容易,你疯了吗都扔了?”另一个斩钉截铁的拦住我:“只要没有砍到你头上,管你啥事!”

我接受了基督的呼召走上了另一条路。一夜间,生活彻底改变了;渐渐的,处境越来越不堪了。

这是一位,真以色列人。虽就世俗生活讲,不可谓不失败。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感恩——只有跟着基督,好得无比!”(《万猪投江和一个人工作在黄浦江的领受》)他也是那种,能“豁出去”的作家。不只写戏剧,而多管齐下。本是超级爱乐者,“一个人坐排练厅里,能够凭空听曲子”,出手几部剧作,是赞美诗式的交响。但他又接地气。即如话剧《贝多芬在中国》的题辞:“谨以此剧纪念陆洪恩先生、傅雷夫妇、顾圣婴一家及所有随着音乐远行的人们”;《茂名路上的倩影》结尾,“作于2003年4年27日,谨以此作,纪念林昭姐妹”;《雁荡平安夜》“此剧献给:在狂风暴雨的深夜跟主走过庄严苦路的——温州教会及中华各地教会的每一位牧者与弟兄姐妹。”又如《兰林复活节》中,“广锁妈的男人和弟弟都是好木匠,生广锁那年,两个木匠接了个活儿到北边去。正赶上军队进城,广锁爸在干活的地方中流弹死了,广锁舅舅也失踪了,二十几年了,还是没有一点下落——”略一琢磨,“军队进城”故事,写的是8964。

当然这个“剧情”,以另一桩“本事”为依托。其《30万南京大屠杀受难者中的一个》云:“外婆一生最大的伤痛是她的弟弟……外婆的弟弟叫沈银根,1902年生,南京大屠杀时35岁。”我要说的是,一场大屠杀与另一场大屠杀,究竟有区别吗?中国的大屠杀与外国的,今天的大屠杀与古代的,究竟有区别吗?显然在他一样。所以“作为一个南京大屠杀受难者的后代”,他不分古今中外联想:“1937年盛夏绞肉机般淞沪战役的北上海、南京大屠杀、今天纪念的广岛长崎、奥斯维辛、古拉格、文革……都是这样的铁炉。我们应该不顾今天酷暑设身处地想一想——陷入那些大铁炉里的每一个生命的恐怖绝望、才能否定任何为铁炉辩护的理由。重要的只有:人类必须有一条逃离铁炉的出路。”(《铁炉和出路——悼念广岛长崎核爆受难者》)

……残酷的历史现实中普通人的命运——现实的“必然如此”和道义的“不该如此”——其中上帝的悲悯救赎之在——这是我这些年思考—研究和创作的焦点……(《从野长城到大运河——杭州思绪之一》)

总之,“从事文字工作,特别是做戏剧工作,我习惯进入历史的现场、神圣的现场、教会历史的现场等等”(《从走进“现场”到创造性叙事——从一个基督徒的话剧创作谈起》),所写无论剧本、小说、随笔、诗还是电影剧本,“一直故意留在一种矿井般经历中,需要这种黑色现场的经历、祷告和写作调整。”(《生命不能承受之旅馆费》)……这些不是空话。举个例子说,大型话剧《兰林复活节》中,“在那个人间地狱,死得不明不白”的广锁弟兄,这个“在日常生活中为主殉道”的人物的原型,多次出现在他剧本之外的谈论中——初稿于2007年秋,修改于2010年6月的文章写:

我想起了广锁,我最要好的民工朋友。我去一家居民装修房看他,他像狗一样蜷缩在水泥地上睡熟了,睁开眼睛他就咧嘴笑着,他到处如此,拼命干活,累了就地一睡,只要有口饭吃就满足了。后来,他离开上海去天津一个废品收购场打工,长期分捡垃圾废品,染上恶疾回到家里,才三十多岁。他从家里给我打长途电话,还对活下去充满了眷恋……去年,我从上海去皖北某神学校讲课路上,专程绕到无为县一个小村子,他的坟头已是青草依依,我只能坐在坟边盛开的油菜花地上,久久地给他读着圣经……(《深山古树的叹息和守殿弟兄的祈祷——远行记忆之五》)

2013年1月17日的博文写:

寒夜赶去乌鲁木齐路看望一位做钟点工的女工刚回。就是他丈夫当建筑工人筑起了21年前马槽书店的第一个店面,很快他成了我最好的民工朋友。我母亲对他评价特别高,我女儿从小就喜欢和他闹着玩,我们来往密切,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其实马槽书店沙龙的朋友们都遇到过他,只是当知识分子们高谈阔论时他永远一脸憨笑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谁也不会注意他—-也是在那时他结婚了,还是马槽朋友龚工热心为他和他妻子重新安排了工作—-后来,他去天津他弟弟那里帮着做废品回收活,却突然得病回到家乡去世了,才三十多岁。永远忘不了他去世前最后和我通的几次电话,他问起了马槽—-2009年,我去安徽讲课,特地绕道无为县他家乡给他上坟。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候,在他坟头坐了半天,读经、想念、思考。(《一个和马槽密切相关的民工》)

同年5月7日博文再次说:

我最好的一个民工朋友就是去天津分拣垃圾得了恶疾突然去世的。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恐怖,所以看到一个捡垃圾的我不得不告诫一个“一定要戴硬手套”。可是没用——没一个愿意戴手套,尽管他们几乎个个的手都被垃圾割破划伤过……我想起在一个鞋厂,粉尘严重工人个个满脸乌黑,可就是没一个愿意戴口罩,以至那天我在厂里的讲道题目临时改为《上帝的爱和你们的口罩问题》……这晚,我只有可怜的梦——我们无数沉默的民工同胞知道自己的肺自己的手不像世界那样是铁做的而是肉做的是需要起码保护的。(《你们的手你们的肺也是肉做的!》)

最后剧本写出后,专程去做交代:

前面二百多米外一片連一片的花園洋房,是許多國家駐上海總領事館:美國的、日本的、伊朗的、法國的—-。而在同一條街的這個上海“弄堂”中這間不到六平方的“亭子間”裡,住了三個女人家,她們都是從農村到上海做鐘點工的。屋子裡,除了她們的上下鋪和一直堆放到屋頂的雜物,就只剩下側身才能挪步的尺寸空間了。我坐在這尺寸空間的一個小竹椅上,廣鎖妻子只能盤腿坐在下鋪床上和我說著話。
“以前說過的,再寫劇,一定要紀念廣鎖。這不,又寫了一部,裡面有個人—-就用了廣鎖的名字—-”說著,我拿出複印的《蘭林復活節》劇本,翻到《劇中人物》頁,再把劇本遞給她。她不識字,只認識她自己和她去世丈夫廣鎖的名字。她接過劇本,找到了廣鎖的名字,用手指撫摸著,然後垂下頭,一聲不吭,抹著眼淚。(《从〈贝多芬到中国〉到上海安魂曲》,2017.11月初稿,12月完稿)

的的确确是,“一直故意留在一种矿井般经历中”。

他是接地气的写作者——“核心的现实总是严酷的。得继续经历、深思、领受,即使为此要穿越深夜。”(《民工要我2万块》)也是效法前贤,走着成圣之路的作家:

近五六年来我在民工与农民中服务的时间最长:采访、帮助解决各种困境、参与创办民工刊物、传教、讲道、在许多农村神学校讲课、担任民工艺术团顾问、推进农民自撰乡村志;托尔斯泰晚年拒绝再写“文学经典”而为文盲农民写了一批信仰小故事——我深感他的远大目光,正仿效着为中国民工农民写作发表连续故事……

他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宣布“版权归上帝,作品欢迎复印、使用”的写作者。声言“……华人包括华人教会在舒适书斋里或不愁风雨的殿堂里生产的优雅文字高言大论很多了,还应该有一些在风雨如盤的泥泞污浊里行进的文字。只能如此、必须如此。”(《版权归上帝,作品欢迎复印、使用》)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以“知识分子”为敌的写作者。

其《把守基督坟的“知识分子”们》云:

基督被害后,由于其先前预言过复活,犹太祭司长与相当于犹太精英知识分子的法利赛人不仅封石于墓,且带兵“将坟墓把守妥当”。两千年前的这一幕今天仍在不断重演,总有权贵和“知识分子”不但否认嘲笑复活而且也要把死亡坟墓把持妥当以保万无一失。……他们定要这样,只能由他们把守基督之坟了。但对于我们生活在大地深处的基督徒,基督的复活又真又活。我们因此迎接明日黎明!

——这样的写作者,让我眼前一亮。问题是这样写,到哪儿去发表?问题是这样写,到哪儿去求演出?问题是他的写作,一开始就定位于“公共领域的深度辽阔写作”,而不是教会内部布道。问题就棘手了。据说第一部大型六幕话剧《贝多芬在中国》先是被朗读,“然后慢慢走上上海和香港舞台,受到大家欢迎,在上海断断续续演出了二年多,后来因为大家能够想像的原因才被停演。”2006—2009年创作的大型六幕话剧《雁荡平安夜》,直接写文革中坚持聚会。据说由北京守望教会组成演出团队,2006年平安夜首演。“原已安排在某剧场演出,临时受阻改在教会内演出,圣诞节又演出一场,受到热烈欢迎与评价”。2007年7月24日晚,作为纪念马里逊福传二百周年的纪念性剧目在北京某音乐厅演出。应该首先瞩目,公演与受阻,这些传播学的事实。

因而今年1月20日,我微信表达自己的看见:

剧本是一回事,演出是另一回事。……事实证明,你的话剧是能在“公共空间”演出的,不是那种只能在教会内部,或者圣诞节才能演出的“布道剧”。我以为这个很重要,就是说跟外部世界有对话能力。更不用说,有些作品跟鲁迅具有“互文性”。这很有价值。

外部封杀是一回事,由于外部因素而不得上演或上演难以为继是一回事,作品本身具有怎样的品质是另一回事。兄长的追求极有价值。是真正的“先锋”[强][强]

最后一句,是我的深思熟虑。他微信感慨系之:

的确如弟兄看到,必须而且几剧证明了我们早已经也可以很好在公共空间叙述我们的大故事,我们在公共文化领域太需要重量级作品与大家的交流了。……二千年教会史其实也是二千年基督教艺术文化史的伴随是必不可少的。可惜中国教会普遍缺少这种前瞻,不但不积极扶植基督教艺术,即使有大型作品千辛万苦产生,大多仍然熟视无睹不予珍惜反多不快于这种公共作品“没有直接了当宣教护教……”。尽管内外夹击中就如鲁迅说的常常只能“横着站立”应付夹击,但是我个人清晰被主推动应该如此创作,只能工作下去否则就有祸了。

——“横站”一词,不言而喻。其实我说“先锋”时,包含着同样的意思。任何领域的先锋,都不易被理解。姜原来的写作,在排排坐、吃果果的主流社会,或体制化的“中国当代文学”中没有位置,是不言而喻的。他在一篇创作谈中,回答一位听众“您的创作过程中,有没有和没有信主的戏剧作家交流和沟通”的提问时讲:“有过一些交往……他们感到无从说起。上海是个非常实惠、小资化的城市,所有的作者都在追求这种东西,所以他们认为我们的东西和他们的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到大家可能没法共同对话的程度。”(《从走进“现场”到创造性叙事——从一个基督徒的话剧创作谈起》)同样不能回避的是,从教会角度讲,也会有疑虑。“没有直接了当宣教护教”算轻的,像《兰林复活节》这部戏,构造了“江南山野之地,由新教、天主教、东正教十几户人组成兰林团契”……该怎么评价呢?我就很犯憷。还有前面说的,一系列问题,“搁置理论争议”真的容易?你当然可以归因于,每个人领受不同,“理论逻辑依然必要,有上帝光照的理论研究至关重要。但是每个人的责任不同,我永远关注重要理论但绝不以此为任绝不卷入任何理论教条争辩。我的责任是叙事——在祷告中经历——叙事——思考、在叙事中祷告——思考——经历”(《这生活太不可思议》),可我就难办了。

所以这篇文章,要一拖再拖——从岁首到金秋。

【 民主中国首发 】 时间: 12/12/2019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