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遛狗，在惯常溜达的山路旁，发现树上挂了张捕梦网（Dreamcatcher)。原应出现在床头或窗前，让人得以安眠的捕梦网，此时却诡异地挂在树上随风摆荡。四下无人，在古老的印地安山区，这莫名出现的东西难免让人心里发毛——是谁，遗弃了自己的梦？或又是谁，竟到荒野里捕梦？
印地安人相信，当夜幕降临，人们睡下以后，许多的梦随即飘荡在空气中，噩梦或美梦，哪一种梦会掉到自己梦境里，完全无法自主。捕梦网的出现，即由此传说而起，它原是为了保护幼儿不被噩梦所惊而产生的手工艺品，意在阻拦噩梦，捕获美梦。但是对外人而言，能够过滤并筛选梦境，真是件浪漫的事，所以捕梦网在全世界风行一时。前些年回马，发现旅游景点也琳琅满目贩卖捕梦网，还声称是本地传统，让人莞尔。
制作一张捕梦网过程并不繁杂，采用红柳柳条扭成一圆圈状，代表生命的循环，终始相连。环绕圆圈则系上羽毛，是为输送美梦的中介。圈内则以植物纤维编织成网，网上偶也串上珠子或宝石，代表捕梦网的原创者——蜘蛛。在网中心会留下一孔洞，美梦便由此穿越，而噩梦却卡在网上。当美梦穿越孔洞，会随着羽毛轻柔滑到下方沉睡的人身上，那么他就会在睡眠中获得美梦。而被困在网上的噩梦，则随着曙光出现灰飞烟灭。
一般相信捕梦网出现在18世纪，起源于美国北部的印地安欧及威 (Ojibwe) 部族，在当地语言里，捕梦网原意“蜘蛛”。蜘蛛在印地安传说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它被视为守护者，尤其针对婴儿与孩童。可是母亲一样的它，却无法一一眷顾逐渐扩张的部族成员，以及走得越来越远的孩子，因此它教会族人编制捕梦网，挂在床前，代自己继续守护孩子的美梦。
我向印地安朋友提及那张荒野里的捕梦网，朋友切切提醒：“别碰那东西，也祈祷不会有人动念把它取下带回家。那张捕梦网或许缠绕着原主人无法摆脱的噩梦，无计可施之下，便将之弃诸荒野，任它去继续拦截漂浮的噩梦，直至无法承载而断裂销毁。要是什么人把它取下带走，就等于拎了一篓子他人的噩梦回家。”
我想起自己曾经长达十几年的噩梦，那些重复的噩梦总是环绕着车祸画面在我眼前展开，血腥而恐怖——被倒下的大卡车压成豆腐干的人，被撞击而飞出车窗的整颗头颅，被碾压在车轮下血肉模糊的小婴儿等。我一次次在惨叫、哀嚎中惊醒，备受折磨。对于如此梦境，我无法解释，当时的我并不开车，而车祸梦境永远是让我从旁目睹而不是自身遭遇。西方的朋友常建议我去做深度催眠寻找原因，而东方的朋友则归咎于前世因果。
当年不知道这世上有印地安捕梦网的存在，要不然，我一定在床头挂上无数张，让它们过滤我再难以承受的所有噩梦，让早晨的第一道阳光歼灭它们的邪恶。我或将拥有安宁的睡眠，冒着泡泡的美梦以及无数恬静的夜。
来源：星洲日报 2020-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