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著名文学活动“作家阅读月”7月展开,台湾作家陈思宏在捷克布尔诺(Brno)的剧院外与自己的海报合影。中央社记者刘郁葶布尔诺摄 113年7月22日

2024/7/22 22:12

(中央社记者刘郁葶布拉格22日专电)台湾作家陈思宏受邀参加“作家阅读月”,在现场朗读“鬼地方”。陈思宏表示,“鬼地方”在越南成为畅销书,但在德国卖版权的过程很坎坷;儘管这本书在各国接受度各异,但很高兴因爲“鬼地方”而到各地认识不同的人。

中东欧著名文学活动“作家阅读月”在7月展开,台湾作家陈思宏在捷克布尔诺(Brno)的剧院朗读“鬼地方”,并分享各国读者对“鬼”的不同想像,现场观众频频提问,反应热烈。

中东欧著名文学活动“作家阅读月”在7月展开,台湾作家陈思宏在捷克布尔诺(Brno)的剧院朗读“鬼地方”,并分享各国读者对“鬼”的不同想像,现场观众频频提问,反应热烈。中央社记者刘郁葶布拉格摄 113年7月22日

对于这次受邀参加作家阅读月,陈思宏接受中央社记者专访时表示,捷克的作家阅读月是个很特别的活动,世上几乎找不到长达31天、涵盖4个城市的文学节;今年的主题国是台湾,主办方邀请31位台湾作家参与,这种规模在其他地方亦是前所未闻。

中欧文学盛事“作家阅读月”,今年的主题国是台湾,主办方邀请31位台湾作家参与,“鬼地方”作者陈思宏也受邀来捷克与斯洛伐克朗读他的作品。中央社记者刘郁葶布拉格摄 113年7月22日

陈思宏说,一般人认为文学节应该办在首都,但捷克作家阅读月选择南方城市布尔诺(Brno)与东边城市奥斯特拉瓦(Ostrava)。他表示:“但这正是文学的力量,抵达比较边陲的地方。小规模的地方,不代表就找不到读者,不代表就不会有文化的迴响。”

他认为,文化事业需要深耕和长久经营,选择这些城市是正确决定,尤其布尔诺是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的出生地,很适合办台湾文学活动。

台湾作家陈思宏出席中欧文学盛事“作家阅读月”,在咖啡厅与捷克首位总统哈维尔的雕像合照。中央社记者刘郁葶布拉格摄 113年7月22日
鬼地方外译成12国语言 出乎作者意料之外

“鬼地方”在2019年12月出版后,陆续被翻译成12国语言,包含英、日、法、韩、波兰等。陈思宏分享,2019年底鬼地方出版,他在台湾推广一轮后,就回到德国。随著COVID-19疫情爆发,他以为这本书的命运就此止步。

台湾作家陈思宏的著作“鬼地方”2019年12月出版后,陆续被翻译成12国语言文字,成为他最畅销的一本书。图为陈思宏带著“鬼地方”来到伏尔塔瓦河边,与布拉格城堡合影。中央社记者刘郁葶布拉格摄 113年7月22日

没想到,疫情期间这本书不仅卖超过万本,2020年秋天更卖出英文版权,成为他目前最畅销的一本书。接著陆续卖出各国版权。陈思宏说:“我本来觉得这本书应该卖个300本吧,其中200本是我姐买的。这一切都是个奇跡。”

“鬼地方”书写彰化永靖的乡野传说,竹林有女鬼,田边水圳柳树上也有鬼,书中处处是鬼。陈思宏认为,“鬼”在台湾文化中根深蒂固,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台湾人不论宗教信仰是什麽,每年都会拜中元节。

他说:“从小在台湾一定避不开鬼这件事情。每个国小都有鬼故事,像是有隻手从马桶伸出来帮你擦屁股。当兵时、露营也一定有鬼故事。”

有趣的是,当“鬼地方”走出台湾,各国读者对“鬼”的诠释与想像各有差异。陈思宏说,越南与台湾都有鬼月,加上重男轻女问题,与经济快速发展,因此“鬼地方”在越南成为畅销书。韩国的鬼文化与台湾略为不同,但两国都经历过独裁、战乱和白色恐怖的相似历史,性少数问题与台湾处境相似,因此“鬼地方”在韩国也受到欢迎。

然而,当“鬼地方”来到欧洲,陈思宏发现,大部分欧洲国家普遍对鬼不在意,认为鬼魂仅是披著床单的幽灵。他坦言,德国出版社对“鬼地方”中的鬼魂题材感到困惑,因此这本书在德国卖版权的过程很坎坷。

陈思宏说,儘管“鬼地方”在各地接受度各异,“我的书能去各个地方认识不一样的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年轻时逃离家乡 中年透过书写“回家”

长年旅居柏林的陈思宏,早年的作品专注于写柏林生活,例如十多年前出版的“叛逆柏林”与“柏林继续叛逆:写给自由”;近年则开始回望家乡,“鬼地方”就是以彰化永靖为书写背景。

谈及题材的转变,陈思宏首先提到已故作家邱妙津。邱妙津是台湾90年代女同志文学的代表人物,她的“鳄鱼手记”成为那个时代的经典。

令陈思宏惊讶的是,近几年他得知,邱妙津同样是永靖人,也读永靖国小,但在邱妙津的小说中却找不到家乡的影子。陈思宏感叹:“如果她还在世,应该也会来参加这个文学节,也应该已经在写故乡了。”

陈思宏坦言,“来自乡下的人,往往花很大力气逃离家乡。”当年,他从永靖逃到台北,再逃到德国,逃离过程伴随一种否认的心情:“你不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乡巴佬,来自一个小地方,你想要逞强,你想要变成一个都市人。”

人生来到40多岁,陈思宏表示,自己现在已经够成熟,可以坦然面对家乡,“我终于有那个勇气可以回顾我的过往,跟大家说:‘我来自一个小地方。’”他认为,中年之后是书写家乡的好时机,这或许也完成邱妙津的未竟事业。

“鬼地方”书写家乡,但陈思宏形容,自己在永靖已无“家”的感觉。他认为,家是个能有自己空间,可以开开心心当自己,不必讨好任何人的地方。虽然老家依然存在,但陈思宏已无自己的房间,从小到大的物品也被装箱起来,永靖在物理或心理上都离他很远。

陈思宏说:“回家是一个很複杂的事情。”每次回到永靖,当地人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外地人,在欧洲生活多年,陈思宏习惯长时间走路,但台湾的乡下,人人都开车或骑摩托车,让他显得突兀。

陈思宏表示:“明明那是你来自的地方、养育你的地方,可是回去,你就是觉得怪,他们也觉得怪,所以是个很难言说的事。”

作为同志作家 两个非主流身份叠加

作为一位男同志作家,同志也是陈思宏经常书写的题材。陈思宏说,一直认为自己是“边缘人”,常常觉得格格不入,但他并不介意,“称我是边缘人,我非常开心,对我来讲这是一种称讚。”

陈思宏表示,如果是一个主流中心的人,从小一帆风顺,读名校、家境富裕,是个异性恋,从未吃过苦,可能不会有深刻的人生体悟。“要有一定程度的苦难跟被排挤,你才有办法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谈及作家身份,陈思宏说,在台湾读文组不受欢迎,尤其是在现今强调人工智慧(AI)和科技发展的时代,人人重理工轻人文。在高中时期,老师就曾警告陈思宏:“你以后一定会吃不饱。”对此,陈思宏幽默地说,若有机会,他想告诉那位老师:“我认识的所有的作家都在减肥,所以大家其实吃得都很饱。”

陈思宏说,台湾人与欧洲人对作家的态度明显不同,“在德国,我每次只要说我是作家,都会立刻得到崇敬的眼神。”然而,在台湾却反而引起尴尬,或者对作家经济状况的担忧。

谈到写作习惯,陈思宏表示,他的生活规律且简单,晚上时10时前就寝,闹钟设定5时24分起床;早上只需一杯咖啡,不需洗脸便能开始写作。除了写作,陈思宏还喜欢旅游、运动和艺术,他特别热爱柏林的剧场和表演艺术,这些都成为他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

虽然一路走来,许多人告诉陈思宏,写作没出路、没前途,会饿死。他说:“可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放弃,写作反而带我去了好多好多地方,我完全没想过会去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只要是找到自己的热情,都是值得努力的。”

(编辑:高照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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