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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5月将至,“五四”就是一个永不过时的话题。谈一次就意味着我们老了一岁,谈着谈着,一代人又走过场了。近年“走出五四”这个口号很流行,不过我更想问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困在“五四”里了?周策纵先生的《五四运动史》是一本探讨“五四运动”历史的经典著作,今年3月再版,我忍不住又读了一遍。不禁感叹,这本书确实可以一读再读,在春天读,与在秋天读,会有迥异的感受。2008年我写《重返五四现场》一书时读过,现在重读,感受就是不一样。

在中国现代史上起关键作用的,不是“五四”,而是另外两样东西:一个是由同盟会开启的会党革命,另一个是“俄国革命一声炮响”,送来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尽管这两者的出现相差了几十年,但它们最终在南方融为一体,付诸社会实践,再从南向北推进,渐次席卷全国。所以说,因青岛问题而发生的“五四运动”,本身在历史上并不具有枢纽的作用,只是在时间轴上刚好与“十月革命”同步,且承新文化运动开风气之先,为各种思潮在中国的传播撑开了空间,于是被赋予了远超青岛问题抗议活动本身的深远意义。

所谓“走出五四”,很大程度上,是抱怨新文化运动割断了中华文化的传统,今天若要重建与传统文化的关系,必须先对五四“去魅”。这种说法对否?我以为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传统文化的“礼崩乐坏”并非新文化运动造成的,更不是“五四”造成的。当年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几个秀才,办办报纸,写写文章,能够在两三年内,就把几千年的文化传统摧坏了?太夸张了吧?陈独秀说过“让我办十年杂志,全国思想都全改观”这样豪气的话,但如果真让他办十年报纸,也无非在中国多了一种思想、多了一个声音而已,原来台上有一百个人在唱歌,现在是一百零一个,何至于把所有思想统统改变?如果一本杂志就能够把全国的思想全改观,那才是真正的悲剧呢。

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十年内让“全国思想全改观”,断不是陈独秀办十年杂志所能做到,再多办十本杂志也不行。陈独秀、胡适们办几本杂志,喊几句打倒孔家店,成不了“魅”,只有掌握着孔家店能不能打倒最后决定权的人才是“魅”。

钱玄同有一句名言:“人到40岁就该死,不死也该绑赴天桥枪毙。”意思是人到了40岁,思想就开始僵化了,就不该在思想界混了,就该送去“枪毙”了。我以为,真正要“去魅”的,不是40岁以前的年轻人,也不是40岁以后还要继续在思想界混的中老年人,而是有本事决定谁该“绑赴天桥枪毙”的那个人。事实上,钱玄同到了40岁,也不愿意被绑赴天桥枪毙,还要继续在思想界混,以至于被鲁迅嘲笑:“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

想做红烧肉,拿着清蒸鱼的菜谱,研究得再透彻,也做不出红烧肉来。

来源:思想者博客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