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即将崩溃》评介
去年，美国蓝灯书屋（Random House）出版了美籍华人律师章家敦（Gordon G.Chang）写的一本书《The Coming Collapse of China》引起很大反响。最近，台湾的雅言文化出版公司出版了这本书的中文译本，中文书名是《中国即将崩溃》，由侯思嘉和阎纪宇翻译，全书共384页。作者章家敦特地为中文版增添了许多最新资料，并为中文版专门写了一篇序。
中国已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西方不少企业都看好中国市场，许多专家都预期中国将成为世界最大经济实体；然而，章家敦先生却力排众议，断言不出十年，中国体制必将全面崩溃。
《中国即将崩溃》一书共有十二章，前十一章用来分析中国的经济形势，其中谈到走投无路的国营企业，日益增长的失业大军，谈到凋敝的农村，大量涌入城市的所谓盲流，谈到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和贪污腐败，谈到此起彼伏的骚乱和怒气冲天的民怨。作者尤其谈到中国的金融危机，据西方专家估计，中国银行贷款达百分之五十是坏账（美国银行只有百分之一），这样的银行在任何自由经济体系中早就宣布倒闭了。如果发生大规模的挤兑，中共政权非崩溃不可。
《中国即将崩溃》一书的第十二章和尾声，讲的是中国如何沦亡，如何分崩离析。在我看来，这部分内容尚有待深入。
是的，中国的经济确实存在着大量的乱象、弊端和危机，但问题是，它们怎样才会转化为公开的集体斗争呢？我不相信中共政权有能力妥善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它是否还能象过去那样凭借着政治高压继续维持下去呢？
章家敦预测了中共专制政权将如何崩溃的几种具体形式，抛开中共发动武力攻台而失败这一种可能性之外，其余都是由经济危机爆发所致。他讲到，农民将不堪重负，奋起抗争；失业大军接连抗议示威，当局疲于对付；再有就是金融危机，“使愤怒的投资者走上街头”“造成社会不安”。在这种情势下，“中共政权将很难再找到愿意攻击无武装平民的部队。当士兵拒绝开火时，四面楚歌的政府也无法生存”。在全书的最后一段，章家敦写道：墨西哥作家说：“思想家策划革命，强盗实行革命。”但是，“中国人民的下一场革命不需要思想家策划，而且强盗已经开始行动。”
不错，近些年来，由于触目惊心的社会不公正，由于猖獗的贪污腐败，来自民间的抗争或骚乱层出不穷，但是，这些民间的抗议活动一般都是分散的、彼此孤立的，大多数只有经济要求，缺少政治性的诉求（那也是为了避免当局镇压），这就很难对专制政权构成实质性的挑战。如何提高民众抗争的水平，如何使民众走出“六四”屠杀留下的恐惧阴影，这是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问题。
另外，我们注意到，在章家敦预测的几种专制崩溃的可能形式中，都有“军警不向示威民众开枪”这一条。道理很简单：如果共军几百万现代装备的部队和武警始终铁板一块，唯命是从，党中央命令他们向示威民众开枪，他们就向示威民众开枪，那么，共产政权的崩溃将是很难想象的。在什么情况下，军警将不再扮演屠杀人民的刽子手的可耻角色，这也是一个十分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
有些学者不相信章家敦对中国经济形势的分析与预测。他们认为中国政府还是有能力处理它所面临的各种经济问题。但是，他们并不赞成开展政治改革，实行自由民主。理由是，正因为中国的经济问题很严重，很复杂，现在就实行自由民主，很可能导致天下大乱，所以还是要继续依靠共产党的专制铁腕，等到完成经济体制转型后再开始自由化民主化。这些人没有想到的是，假若在一党专制之下完成了经济转型，经济取得了可观的增长，控制住了社会矛盾的恶性发作，共产党势必会归功于“坚持党的领导”，更加强调所谓“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即一党专政，我们极可能面临一个比现在还更顽固更蛮横的专制政权。你怎么能指望它会心血来潮，大发慈悲，愿意实行自由民主了呢？
《中国即将崩溃》一书主要讲的是中国的经济问题，但是不管是好是坏，影响中国经济的还是中国的政治。
《北京之春》2002年8月号
《胡平文库》读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