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我读研究生时,一时兴起组织了这个新知沙龙,到现在走过了十年光景,前后总计组织了学术讲座、沙龙和分享会超过300场。

我们赶上了一个还不坏的时代,能说话,讨论点问题。

或许是十年前的房价只有现在的十分之一吧!彼时的年轻人还不习惯自己创业,他们还有时间和精力追求知识,渴望思想,还能在一个无聊的下午出来听听讲座。

最重要的是,十年前我们还年轻。

回首往事,忽然发现二十世纪初,活跃在中国大地上的知名学者、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几乎全是新知沙龙的座上宾——资中筠、阿城、张郎郎、秦晖、郑也夫、周孝正、赵鼎新、周质平、沈志华、汪朝光、王奇生、吴思、何兵、雷颐、马勇、崔志海、潘绥铭、陈冠中、崔卫平、徐晓、解玺璋、余世存、吴庆、管清友……

有一次,在新知沙龙的微博上随便说了一句,今年想请茅于轼和李庄,结果刚刚出狱的李大律师就私信我,十分钟后敲定了时间。

有一次,我说是不是我们中和一下左右,找一个乌有之乡的朋友来谈谈,就有一个理事说,他认识杨帆的儿子,于是分分钟搞定。

有一次,朋友打电话给我说秦晖在美国智库资助下,到缅甸走了一圈,美国智库的人提出除了去清华或北大讲讲还希望在民间沙龙谈谈,第二天我们就定下了分享会的日子。

有一次,管清友师兄出了一本新书,我就打电话约他来讲,他顺便就请了张明、傅勇几个青年经济学家一起来聊。后来张明成了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投资研究室主任、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管清友也早已是民生证券副总裁、研究院院长,据说又升官了,办了一个独立的民生金融智库。

还有,小毕老师作为豆瓣阿城小组的发起人,在阿城老师来的时候,当了主持人。后来,被大家忽悠讲了一次《金瓶梅》,题目是“从版本学看金瓶梅的创作与流传”,是很严肃的一个分享。如今,小毕老师已经是知名的马丁老师,电影圈的达人。

十年,新知沙龙邀请的大咖,很多已经隐退江湖,退出公共舆论
十年,新知沙龙邀请的小咖,很多已经声名鹊起,成了今日大咖
十年,新知沙龙邀请的路人,很多已经崭露头角,逐渐小有名气

当初,
章立凡还能发发微博
秋风还在大谈自由主义
杨帆还在为乌有之乡呐喊
蒋方舟还在清华大学读书
易鹏还是发改委高级级干部
牟广丰还在环保部当局长
……

我无钱无势,办新知沙龙不为别的,只想在自己脑子还好使,精力还够用的年纪能和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有知识的人交流思想,以达到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目的。

说起来非常遗憾,当你差不多大概认识了世界,你就发现这个世界是不可能改造的。

这句话说的好悲凉。

十年之后的2017年。一方面,互联网上知识付费成为风口,这使得知识的获取便的廉价和简单,虽然你眼中那些知识差强人意,但在年轻人眼中还是新鲜的、有趣的、甚至是有价值的。90后和00后有足够的渠道获取新知,只要他们愿意。

另一方面,思想上的“定于一”与新知沙龙的本质发生了冲突,让我如芒在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新知沙龙希望自己成为“费边社”,能在一个威权时代,推动国家向前走几步,但是,新知沙龙绝不是“裴多菲俱乐部”,也绝不当“十二月党人”。

在集权时代,我们只能沉默。过自己的生活。

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大约一年前,我还跟朋友说:“至少300年之后,人们回首二十一世纪头二十年的中国,至少还有一个新知沙龙,证明这个时代,并非完全黑暗。”

现在我忽然明白了,我这是稀里糊涂地为这个时代在背书啊!

如果300年后,史书上说,那个时代还有一个新知沙龙,以此证明“并非完全黑暗”,那我简直是历史罪人!

太阳底下无新事。
见识浅薄者总是大惊小怪。
愚昧无知者把表象当成了本质。
利令智昏者看到变化就以为是趋势。

实际上,
人类是荒谬的,又是偶然的,偶然消解了荒谬,荒谬阐释了偶然。
当荒谬与偶然叠加在一起,人类有幸能理解的自己。

回首十年,始终未变的新知沙龙的两句话:
我们办沙龙,有文化的、文雅的生活着
构建一个知识的、人文的、自我解放的共同体
第一句是描述我们的状态,第二句是阐明我们的目的。

十年了,这次召集朋友们,就以“如何理解这两句话”为主题,请大家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暂别我们当下的苟且,回到我们光荣的往昔,回到我们美好的青年时代,一起谈谈经历了这些年的刀光剑影、风霜雪雨和千万次的不得已之后,你如何理解这两句话:

我们办沙龙,有文化的、文雅的生活着
构建一个知识的、人文的、自我解放的共同体

(纪彭,1982年出生。现任《国家人文历史》副主编、新知沙龙理事长)

余世存工作室 2017-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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