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2014年，我因为64研讨会被关进北京市第一看守所的时候，看守所领导特别客气（表扬一下！），亲切地问我一看的伙食怎么样。我回答说不怎么样的时候，他说别跟五星级酒店比。最近也听有些人说，别拿看守所和酒店度假村疗养院比。那么应该拿看守所跟什么地方比呢？跟北京动物园比怎么样？
本会（老鼠会）每年的固定活动是逛动物园。我们把这项活动叫做探监。看到那些被关到笼子里面的动物，难免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时我们就会互相打趣：“哎，还不给你老乡带个话去？”所以就拿看守所跟北京动物园比吧。
先说伙食方面。其实这方面不太好比，因为不同的动物的饮食需求也不太一样。老虎狮子猫头鹰一类的猛兽猛禽必须顿顿吃肉；犀牛大象长颈鹿吃草和树叶；猴子们可以吃到各种水果：苹果、沙糖橘、西瓜、小西红柿都有（我还看到饲养员把水果插到树枝上，假装是树上长出来的）；国宝大熊猫吃的就更好了，牛奶鸡蛋都有，还有鱼肝油；唯一让我觉得有点惨的就是熊，熊是杂食动物，可是动物园贴出来的熊每日伙食只有窝头和蔬菜。2014年我在一看的时候，早饭每天有一个鸡蛋，一周有一次牛奶一次豆浆，其他时间是大米粥或者棒子面粥；午饭晚饭有米饭馒头面条饺子，当然吃的最多的还是馒头，菜以土豆白菜为主，有时有西葫芦和黄瓜，菜里有不少大肥肉，有时有豆腐；看守所里有时也发点水果，苹果橘子一类的，端午节还发了粽子。对我来说，里面的食物碳水化合物过多，蛋白质严重不足。不过事后听人说，我们在一看那一个月，看守所多花了三十多万，也不知是真是假。总的来说，看守所里的人吃的比熊好，比老虎差。不过看守所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自己花钱买零食吃。2002年北京市看守所（即今天的北京市第一看守所）里还能订盒饭，2014年不知怎么没有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不能自己买零食吃，以前可以吃到游客投喂的食物，后来动物园进行了改造，猴山和熊山从俯视改成平视，也就没法投喂了。（狮虎山还是俯视的，但是想来也没人会带生肉去喂狮子老虎。）
再说居住条件。2014年我在一看的时候住得其实不算太挤，定额十人的房间实际上住11-13个人，每个人也就有个两平方米的空间，平躺着睡觉是没问题的。不过，虽然我们经常吐槽北京动物园的动物住得过于拥挤（“北京市中心有套房就不错了”），土拨鼠和狐狸当邻居（因为它们都会打洞，但是土拨鼠闻到狐狸味不会紧张吗？），但是动物们的居住条件肯定比我们好多了：动物们不仅有宽敞的放风场，笼舍要丰容，像水獭、河马、北极熊一类的动物还有游泳池。另外，外地有些动物园条件比北京动物园好多了，像上次出事的宁波雅戈尔动物园，老虎还有“护城河”可以游泳。北京动物园的丰容有时也驴唇不对马嘴。比如最近刚从非洲引进了薮猫，动物园就把原来狞猫住的宿舍分配给了薮猫。可是薮猫生活在热带稀树大草原上，笼舍里的丰容却是仿照丛林来的。这让我想起看守所里面给外籍犯人发面包和果酱，名义上是为了照顾他们的生活习惯，可是看守所里最多的外籍犯人是蒙古人，蒙古人的日常饮食也不是面包果酱……
与看守所里的人相比，动物园里的动物还有某些优越性，比如每天都有游客去看它们，不会寂寞；白天不用坐板儿，爱怎么躺着怎么玩都行；夜里也不用轮流值班（防止有人自杀，值班的时候就像笼子里的动物一样走来走去），可以睡个好觉；也不会被审讯和体罚。所以我想，如果看守所也能像动物园一样开放给游客参观，大概会好很多（能送食物就更好了）。当然作为人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说话，所以有时会有人来征求你的意见。比如本文开头的时候说的，看守所的领导问我伙食怎么样。后来所里还发问卷询问在押人员对伙食的意见。当然，我说的这些只代表我自己遇到的情况，不能代表别人。
作为人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多数人最后是能够离开看守所的。
2019-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