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1一1973.2)

一个人对社会的价值首先取决于他的感情、思想和行动对增进人类利益有多大作用。

一一爱因斯坦

1972年5月28日,周日

我去陕南察看冰棍车间工作地点之事经后勤处何处长批准了,过两天我就要出发。

今天星期天,回家去了。全院住户都搬到旁边的一栋简易型住宅楼里。我家这次经过交涉得以搬入一大一小两个单元房(原来是两大间平房)。但比原来也大不了多少。

1972年5月29日,周一

上午和陈北原念了一会英语音标。11点去后勤处,商量确定在明天出发去陕南,重点察看安康恒口三连驻地,其次看一下安康、汉阴、石泉驻地情况。已和12连联系了,坐他们的车去。

午饭后我向司务长领取了差旅费,急忙回家通知长生弟,要他做好明天和我同去陕南看望关生的准备。然后回到连队,和辛、申、刘、陈一起送二班长复员回家。他将坐下午六点的火车返回家乡四川。

时间还早,我和北原一起进城,他去化工仪器商店买了两支温度计。我们又去新华书店看了看。我给关生买了一点东西就回连队了。吃过晚饭我又回家吩咐长生明天早上六点半来找我。

1972年5月30日,周二

早上六点半长生准时到达,七点和他一块吃了早饭,七点半我去军人服务社给关生买了二斤白糖、一斤水果糖。7:40左右,12连连长让我坐上该连的39号车,驾驶员是六九年的河北兵,姓杨。该车队是往紫阳送机械设备的,我就趁机跟车先去关生那里吧。

捷克造的“太脱拉”卡车发动机发出阵阵轰鸣,爬上了秦岭,驶过了我们在四月份野营拉练所经过的道路……

中午汽车行至我部队沙沟食宿站吃午饭,碰见冷助理。他是坐冷藏车去陕南送肉食返回的,他说过几天还要来陕南办事。

下午五点多,到了宁陕县城。食宿地点在宁陕县革委会招待所。这个县城很小,街道窄得很,根本不能通行汽车。店铺也很小,远不如小寨商场。这里显然到了南国,人、房屋、饭食、风貌看来都是南方风韵。

司机们和招待所服务员很熟络。我和长生相对而坐,挨到天黑上床睡觉。

1972年5月31日,周三

一大早就出发了。晨风吹来,使人心旷神怡。但是当车快行至石泉县城时,公路被一块塌方巨石所阻,我们被堵了一个多小时。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民工在巨石上打眼、爆破、清渣。然后通行。被堵的车辆真多啊!

八点多钟到了石泉县城,街道还像样一些。阳平关至安康的铁路已经将钢轨铺到这里了。吃过早饭我们就立即出发。公路蜿蜒曲折……我们经过了一个重大车祸地点一一一辆大客车载着40名乘客,由于司机闹情绪不慎翻车于山涧之中,导致18人死亡,20多人负伤。我们从此经过,看见那辆客车的残骸还在山涧之中。真可怕!

汽车从汉阴县城经过,该城竟有完整的城墙。据传当年诸葛亮唱空城计就是这个地方。过了汉阴不多远,就到了今年元月2日四连长翻车的地方。此地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悬崖,崖下滔滔汉水奔流而去。啊!二连长、三连长就是在这里被江水夺去了宝贵的生命。呜呼哀哉!

由于“太脱拉”车是风冷式发动机,所以进山之后老是需要停车降温,使该车无法发挥它的高速效率。中午一点多,车在恒口停下吃午饭。我和长生因饭菜不合胃口,时间又太匆忙,没吃。

下午五点到达紫阳县城。我们这台车是给铁二师六团送货的,而45号车是给关生所在的七团送货的,我和长生换坐45号车继续前进。但是到了汉江边遇到了困难:摆渡的小拖轮承受不了20多吨的重量,只好等明天再说。回到县城找了一个食堂吃了晚饭。紫阳是个小县城,很小很脏。天黑了,我和长生住进了铁二师的招待所。夜色中,我站在二楼窗户边,欣赏了此地三线铁路建设的夜景。

1972年6月1日,周四

清晨六点多起床,吃过早饭和长生直奔汉江边。在江边寻找了好一会儿也未找到一辆去芭蕉口的顺车,很使人着急和失望。打听了一下,此地离芭蕉口60华里。怎么办?只好走着去。我俩乘渡船过了汉江,没走一会儿,搭上了一辆载着水泥的南京牌军车一一虽然此车并不去芭蕉口。一块上车的还有两名军人。安逸了十多里路,到了一个叉路口,我俩下车继续步行。

我们顺着简易公路走呀走,沿途可以看到襄渝铁路建设正在紧张施工之中。隧道、桥梁一个接一个,一座连一座。当我们走过学生19连的驻地时,长生竟碰见了他一个71中的同学。一路上我俩也没吃东西,一个劲地走啊走,又经过了学生七连的驻地。这些铁路建设者住的都是芦席、竹子、油纸毡、石头、木板、泥土等材料建成的简陋房屋,也有少数帐篷和活动板房,条件是比较艰苦的。此地农民生活条件也不好,显得比山外落后。

下午四点,我俩终于走到了学生九连,见到了分别一年多的关生。他说,他们“大战”了一个月,休息了两天,今天下午正准备去上班,根本想不到我俩突然会来到这里。他们的宿舍就在公路边的山坡上,公路下边是铁二师七团卫生队。宿舍很狭小凌乱,条件如此:在陡峭的山坡上,开辟出几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地,搭建着几栋用芦席、泥巴作墙壁,纤维板作房顶的宿舍。厨房设在公路下边。

我俩的突然来临,关生很高兴。我家的邻居赵杰也在这里(建中回西安了)。我们几个坐在一起,关生和赵杰给我和长生讲了一些这里的情况。有些事情我听了很惊讶、心寒、伤心。就在四天前,他们连一个学生下工后走在公路上,被一块从悬崖上滚下的石块击中头部,塑料质安全帽被击碎,脑浆被击出,脊椎骨也被击伤,命在旦夕,昏迷不醒。从西安赶来的医生已给他做了颅脑骨修补手术,今晚将要施行脊椎骨矫正手术。但是,生命虽然可以保住,而身体残疾却难以避免地伴其终生。

吃过晚饭,关生把我和长生领到连部,和指导员谈了一会儿,然后又领我俩去他们施工的地点去参观。他们打的是什么“横洞”。我没有进去,黑沉沉的,阴森可怕。然而这伙西安中学生已是打隧洞的主力军了。关生是扒渣手。他们一天要干6至12小时的工作。工作不但艰苦,而且危险。我们还去参观了部队负责施工的成洞和导洞一一成洞是未来的铁路隧道。导洞我进去看了看,里边有许多水流出,传来阵阵爆破声。

他们的施工点距宿舍有三四里路。回来后又去他们的灶房和部队七团卫生队参观。灶房里面很乱,十三四个炊事员做饭,伙食却很粗劣,听说有时连开水都没有。吃的主食有一半是高粱面。菜主要是脱水菜,新鲜蔬菜很少。这时七团卫生队手术室灯光通明,那位头部负伤的学生正在做脊椎骨矫正手术。旁边一间房子里坐着几位同学,准备给他输血。我俩也去病房坐了一会儿,和关生的一位相好同学谈了谈。病房里有一位长期住院的学生,得了一种“血友病”,病源不清,病情反复,久治不愈。他还不想回西安,一心想在这里治好病。

晚上十点,准备睡觉。12点上夜班的学生(他们叫学兵)们等着吃饭、上班。我看着他们穿着破旧油污的工作服,脚穿高统雨靴,戴着安全帽,拿着风枪钢钎,准备“战斗”的姿态,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但愿他们工作顺利,平安无事。11点多,上夜班的人走了以后,我俩才睡觉。我躺在建中(邻居)的床上,好长时间都睡不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太使我难忘了!

1972年6月2日,周五

早上六点多我们就起床了。本来我打算让长生在这里陪关生住几天,可长生不愿意,要跟我一块回去。早饭是连长、指导员、司务长请我和长生去连部吃的。他们三人都是西安国家测绘一分局的一般干部。在座的还有他们连的两名军代表,都是六八年入伍的湖北兵。饭后,我和长生准备返回,关生也请假跟我俩一块去紫阳县城送行。

我们仨搭乘七团的一辆生活车到了紫阳县城。本想去照一张合影,但小小的摄影部顾客很多,只好作罢。

兄弟三人在狭小的、散发着阵阵臭气的街道上转了几个圈子,买了一大把枇杷、一听鸭肉罐头,去铁二师招待所吃了午饭。饭后,关生回他连队去了。愿他一直平安,早日归家!

中午一点多,找到我团三连的一个车队,给带队的说明了情况。休息到下午三点,我们上车出发去恒口。我和长生坐103一38号车,同车的还有一友邻部队战士及一个老乡。一路上刮着风,尘土很大,弄得浑身是土。车行至蒿坪镇,停车休息了一会儿,吃了几个煮鸡蛋。

晚七点才到达恒口三连驻地,我马上向连长报到。连长说冷助理今天已打电话通知他了,我来得正好。他安排我和长生吃了晚饭,又让通讯员准备了住宿。我得知团宣传队下连队体验生活,陈平、张勇在这里时,马上去见他们。陈平见到我很高兴。他们共有六人在这里,女队员全在五连,安保金(西安兵)在八连。他们大约要住三个月,陈平对此显然不高兴。

三连驻地原是一个小学校,四周都是稻田。连队自有柴油发电机发电,电源充足,但水源不好解决,离河流太远。我以为这里条件很有限,让冰棍机在这儿开动很因难。听三连长的口气,他们连队的生活生产条件较差,具体困难也多。

入夜,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阵阵蛙鸣,看着蚊帐外蚊蛾们围着电灯飞舞,昏然入睡。

(未完待续)

荀路2019.5.2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