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今天我们有请刘博士来讲这个课题,大家有特别高的兴趣。按照我们的惯例呢,你的发言大概一个小时,不要超过一个半小时,就是到三点,最晚不超过三点半。后面我们有三位评论老师,我们总的活动呢,争取四点半结束,今天因为是周末了,要结束不了的话,也不能超过五点,那下面我们请刘业进老师作发言。

  各位老师下午好,非常荣幸接受天则所的邀请。感谢张曙光老师和天则所所有同仁提供这样一个机会,来汇报《哈耶克经济理论中的复杂性和系统科学思想》。让我来做这个报告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知道国内做哈耶克思想研究做得好的有很多。天则所给我这个机会也是一份荣誉,我争取把它做好。

  我今天讲的就是哈耶克经济理论中,或者叫经济理论背后的复杂性科学或系统科学思想渊源。哈耶克思想的关键词是“自由”、“市场”、“传统”,以及对这些东西的呵护。很多人从政治学的视角,从经济学的视角,从道德哲学等不同的角度都给予了非常深入的阐释。在我的阅读中,我发现中文世界对哈耶克自然科学思想,特别是复杂性科学和系统科学思想的提炼、挖掘还是相对的缺乏,所以选择了这个题目。

  下面,我这个报告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是讲一下哈耶克所说的社会科学中的事实不同于自然科学中的物理化学事实。

  第二,讲从感觉的秩序到复杂适应系统,这里涉及到对还原主义的一个置疑。

  第三,讲作为复杂现象的经济系统。

  第四,总结一下一般行为的遵循规则与秩序的涌现。

  

  引言:哈耶克的自发扩展秩序

  哈耶克在他最后一本书《致命的自负》中阐释扩展秩序的时候,曾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这也一再被人们引用的,即“我们的文明已经被误导的称为资本主义,其实应该是叫做扩展秩序。”哈耶克写这书的起点,可以用休谟的话来说,“我们的道德准则并不是我们理性的结果,理性是生活在道德和情感的海洋中而起作用的”。哈耶克在最后一本书,或者他终生落脚的这个问题,我把它归结为对一个经济秩序的论证,而且这个经济秩序,及时我们不能说“历史终结”于市场经济,但是到目前为止,市场经济或者市场秩序肯定是一个美好制度不可缺少的部分,对这个秩序的维护十分紧迫。哈耶克感到只有资本主义在利用分散的知识方面具有更加优越的能力,然而我们的强烈的本能和理性主义冲动又有颠覆这种制度的危险,所以我们要重述或者强调对这个经济秩序的研究,来维系和发展这种自发的扩展秩序。

  那么,如果我们把它归结为自由传统秩序,我们要是归根究底来问哈耶克的话,他终生要维护的、呵护的自由和自由市场的终极理由在哪里?当然我们可以从哲学的角度讲,比如说罗尔斯在“无知之幕”假设下,我们同意把自由作为第一优先准则提出来(然后词典式排列地再讲第二个原则),这是所谓的罗尔斯第一正义原则。这里的理由是,因为在“无知之幕”假说下,我们逻辑地同意自由优先。但是,哈耶克的探索不是从罗尔斯那个哲学角度论证的,他的背后有复杂性科学和系统论的证据,我个人对这方面感兴趣,我认为自由的最终证据可以在这个里面寻找到。

  其实哈耶克自己也非常明确地说了,他的自由的最终证据在复杂性和系统科学中,不仅如此,在别的,在生物学中也逐渐在成长这种思想。那么哈耶克的这种复杂性和系统理论思想,是众多理论中的一个。但是他应该说也是一个比较原创性的,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叫贝特朗菲,当时也在发展一般系统论。哈耶克感叹到,“我当时从事这种自我维持秩序,也就是自组织的经济秩序这种高度复杂的进化形式方面的研究是孤军奋战”。其实在他写《感觉的秩序》,写《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法、立法与自由》,即在1940、1950、1970年代,在他做这个经济秩序研究的同时,也有人在研究各种自发秩序。对此,哈耶克提到自发生成论,控制论,自组织协同论、系统论等等,这些研究跟他的研究在同时推进。

  哈耶克的三个理论渊源

  好,接下来我就转入我的报告的绪论部分。

  哈耶克是自发秩序不遗余力的阐释者,他的背后理论渊源有三个。一个就是苏格兰道德哲学传统。在他的书里面,洛克、佛格森、曼德维尔、斯密、孟德斯鸠、休谟、柏克、托克维尔、阿克顿这些人反复出现在他的著作中。这是他的一个思想渊源,苏格兰道德哲学被他继承下来了。第二个是奥地利学派传统,他本身就作为一个第二代传人的领袖人物。第三个我们就是系统论和复杂性科学。哈耶克在1950年前后的一系列著作:《感觉的秩序》、《复杂的现象论》、《解释的限度》、《社会科学的事实》《法、立法与自由》部分章节和《科学的反革命》,这一系列的文章里面,我们都发现他受到自然科学的一些进展的影响,从他的引证著作来观察,有大量关于心理学、物理学、生物学、脑神经科学和系统科学的文献出现其中。

  其中一个思想渊源:哈耶克的复杂性、系统科学思想

  翻译”和解读哈耶克经济学理论背后的复杂性科学思想,我们不打算按照编年史的顺序罗列,而是按照事后理解的逻辑顺序来整理。其实,在中文世界里面,像汪丁丁、韦森、马永翔等,还有邓正来,都做过哈耶克思想的创造性的解读或阐释,他们是从经济学、哲学、法学等等不同的角度,这里主要是从复杂性和系统科学的角度来解释。我们认为,哈耶克思想涉及到复杂系统理论,他是经济学家中对复杂系统中“涌现”现象的先知先觉者,最早具有这种探索的勇气和意识,他早期的关于《感觉的秩序》那本专著,对脑神经,这种中枢神经系统的研究作为一种引喻(脑神经系统是复杂系统,经济系统也是与此类似的复杂系统),一直贯穿到他终生对经济系统的研究。脑神经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适应系统,而经济系统也是一种复杂适应系统,只是用的地方不一样,后来他的经济学研究背后一直有《感觉的秩序》这本书的影子在里面。

  目前在英文文献里面,关于哈耶克的经济学中的复杂性,或者说复杂系统理论与经济学联姻的这种研究其实是发展非常快的,现在有J. Barkley Rosser编的“经济学中复杂性”丛书,有好几卷,就在Mark Blaug编的一个经济学丛书里面。英文文献已经走在很前面了,包括对哈耶克的解释、哈耶克的研究,以及经济学中的复杂性,这个经济学的分支也走得很快了,只是我们国内这方面的翻译工作还没跟上。

  经济学中的复杂性研究不是哈耶克的专利。这个经济学分支本身发展也很快了。当前复杂性科学,特别是复杂适应系统的发展已经能够使哈耶克的自发秩序理论,这种典型的复杂适应系统涌现思想拿到系统理论之光下得到更好的阐释。以前我们读哈耶克的“自发秩序理论”的时候,总觉得是雾中看花,搞不明白,其实如果是拿到复杂适应系统理论这个理论之光的照耀下,就更加明白。在《法、立法与自由》中,哈耶克自己也承认为了阐述经济的自发秩序思想而生造词语,且没有一以贯之地在后面的著作中使用,而当时的自组织、控制论、系统论等研究的有关核心概念能更清晰地表述自发秩序的思想。

  社会科学中的事实不同于物理化学事实

  第一部分,我讲一下“社会科学中的事实不同于物理化学事实”。哈耶克在他的一本书《科学的反革命》阐述这个问题。这本书已经翻译成中文了。其中有一篇叫“唯科学主义”,他在里面就特别讲到了社会科学的事实。我们对计划经济的批判、对社会主义经济计算可能性的置疑,最终在学理上找根据,要找到根子,是把社会科学中的事实混淆于物理化学的事实。

  社会科学的事实是一种关系实在。比如说货币,我们不能把它理解为印有特定图案的纸张,这样来定义货币。社会科学的事实,无论是婚姻、货币、市场、道德、价格都是一种持有共同观念的共同体中的关系实在,它具有共有观念依赖,具有隐含契约性质的。就是说它是我们的“同意”,一种契约性质的评价均衡。在社会科学领域,我们总是通过设想另外一个人跟我们共处在一个分类系统,就是亚当斯密讲的“同情共感”的方式来达到共同的理解。

  那么在社会科学领域所谓的均衡就是行为者预期的一致性。哈耶克认为在人口统计、传染病传播,那种数据统计与自然科学没有二致,但是在语言、市场、法律和人类各项制度的领域,我们所讲的数据和事实跟自然科学的数据和事实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我们混淆了这种东西,就有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由此社会科学的任务不在于解释个体行为,而在于对我们可以理解的个体行为进行分类,并发展这种分类,然后把必须使用的材料有秩序地排列起来,即把元素结构成整体,从而看到秩序现象。

   那么,这个社会科学的事实为什么跟自然科学事实不一样?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如何定义我们是夫妻关系?如果说特定的穿着,或者是你在一起睡觉,这些都不能恰当定义(都可以找出反例),从这种自然物理现象的角度是不能够定义夫妻的,夫妻是别人认为我们是夫妻,如果别人不认可我们,我们就不是夫妻,即便有长期固定性关系也不是夫妻。那么我们定义价格,为什么某一件东西是10块钱?那是我们共同的同意的结果。不能说一款手机值500块钱,背后有一个什么物理化学原因,没有的,有的只是一种共同的评价。

  哈耶克还举了很多关于这种“社会科学事实是人们的同意”的例子,比如说“玩耍”,“工作”,脸色的“友善”、“恐怖”,这些事物的物理性质与社会科学研究都没有关系。那么自然科学本身对人与物的关系,以及人们现有的世界观所导致他们的行动方式都不感兴趣,这是科学的研究领域,科学意义上的“客观”跟社会科学的“客观”是完全不一样的。在社会科学研究中,我们要知道科学活动仍然是整个人类活动的一个子集,科学知识是人类在所谓的knowing how的知识中的一个子集,就是人类整个知识中的一个子集。科学知识在发现之前,有众多的所谓的knowing how知识在引导人类来处理自然和人类自身相互作用的不确定性。

  社会科学面对和处理的是复杂现象。例如如果说我们找出那些因素决定一个产品价格是500元这个具体的量值,我们要写出很多方程,要引入很多变量,这种变量的数目比确定某一物理或者化学量所涉及的变量和方程要多得多,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它是复杂现象的。其实我们要精确地确定一组价格的话,所涉及到的变量是非常多的,以至于是不可能的。并不是说物理学和化学的研究本身不复杂。

  在讲社会科学事实这种“约定性质”的时候,哈耶克还讲到了语言学的论据。语言里面的词语,就是一种约定,某事物用某词语表达,它没有物理化学上的原因。比如我们说“白”,为什么说“白”字的时候,用“白”这个的发音呢?这是语言学里面讲的,所谓能指和所指就是一种约定而已。比如说英文里面讲White也是白的意思,就是说同样的一个东西可以用不同的语音来表现,用不同的文字来表述,它纯粹是一种主观的约定。这就是社会科学事实的约定性质。那么这种语言学中的能指和所指的约定关系,可以放到经济学里面来理解,经济学所面临的对象也是一种主观约定的性质。

  人类生活在一个活动网络中,生活中大多数内容都是共同拥有的知识的指导,人们所持有的观念和概念不仅是指他们对外部自然的知识,更是有关于自我、他人和有关外部世界的全部思想和信念,那么社会科学的研究是人与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处在这种关系中的行为,目的是解释许多人的行为所带来的无意的或未经设计的后果。

  如何理解、感知社会科学的事实?

  这种社会科学的事实如何去理解和感知它呢?这就是斯密在《道德情操论》里面讲的“同情共感”,在社会科学领域里面,我们总是通过设想另外一个人跟我们同处在一个共同理解的系统里面,就是同处一个共有的分类系统中。在演化经济学和生物学中,通常说用移情、同情共感,或者简单说就是共鸣,来达到对社会科学事实的理解。比如说一个语法能够被一致的理解,是因为在一个共同的语言系统,你出了这个语言系统我们就不能够有共同的理解。哈耶克指出“我们观察的人与我们的差别越大,我们能够理解的东西就越少”。但是人类作为一个共同体,他们还是有一些最一般的和抽象的观念,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们的这种世界贸易就不可能发生。

  社会科学的任务是构造,不是还原

  第三个我就讲讲社会科学研究的主要任务是构造,而不是还原。为什么这样讲?我们生活在经济系统中,每一个人和企业是这个系统中的组成元素(组分),这个元素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后果,就是我们所谓的经济秩序现象。然而,我们所能观察的是我们每一个个体,我们所直接观察不到的是我们相互作用(交易、协作)所形成的宏观后果。专业的研究者,比如说斯密,他看见了“看不见的手”;门格尔,他发出了所谓的“门格尔疑问”;哈耶克阐述“自发秩序”,他就是指出从元素的相互作用引起一个宏观的后果,看见这种相互作用的后果,这是一个从组分到系统整体的结构过程,而不是还原的过程。

  但是自然科学恰恰相反,它所关注的是一个宏观的后果(比如生物体从胚胎发育成成体),而通过从这种宏观的后果往前去回溯,去还原,这是两种不同的方法论。那么哈耶克指出,社会科学的任务主要不在于解释个体行为,而在于把他们排列起来,看到他们最后的秩序。在哈耶克看来,经济中的个体都在寻求经有一定手段达致自己的特定目的。文化累积大大加长了从手段到目的的迂回链条,从迂回链条的高回报刺激中进一步拉长和优化这种链条。“手段—目的”这个链条中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一种目的有多种手段,这个“手段—目的”的对应是多对多的,经济过程就是创造和优化无数个“手段—目的”链的过程。

  哈耶克指出,从个体来结构成一个宏观的后果,我们同样没有达到一个客观事实的王国。主张计划经济的人们为什么认为其可行?他们认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客观对象,哈耶克认为主观的个人所汇集的宏观成果仍然是一个主观的世界,没有客观的历史事实,如何利用个体行为的关系和无数社会科学事实来建构整体事实,正是社会科学的任务所在。哈耶克的原话是说:这就是社会科学的全部目的。它们并不是就整体而谈社会整体,也不自称通过经验观察来发现人类行为法则,或者发现这些整体的变化。我们可以说,社会科学理论的任务是组成这些整体,并提供结构的关系体系。

  这就是社会科学的全部目的。它们并不是就整体而谈社会整体,也不自称通过经验观察来发现客观规律。比如说投入产出,我们总是无限制地观察投入和产出,试图得出规律,哈耶克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人类行为法则,或者发现这些整体的变化。我们可以说,社会科学理论的任务是组成这些整体,并提供结构的关系体系

  哈耶克在1952年发表的《科学的反革命》,其中一篇文章“伪科学主义”一文中,他就讲到了“向下还原和向上结构”的问题,他认为社会科学的中心问题是基于个人的互动后果,是研究那个后果的整体秩序问题,而不是从整体向下还原的问题。基于这种社会科学的主观性质、社会科学事实的理解,和“结构”和“还原”的两分,哈耶克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第一,社会科学理论研究的规则是关于行为的,社会科学的理论所有企图,不光是提供一个推理技术,它在连接个体事实方面有助于我们的理解。

  第二,社会科学理论从来不能够借助于事实而被证明是正确还是谬误,我们只能对它进行一致性检验。

  从感觉的秩序走向复杂适应系统的研究

  好,接下来,我们看看哈耶克从感觉的秩序的研究走向了经济系统作为一个复杂适应系统的研究。哈耶克1952年的《感觉的秩序》那本书研究大脑神经网络何以秩序化现实世界。以此研究为背景和原型,他反对经济系统这种复杂现象研究中的强微观还原主义。首先我们看看他这个文献的线索。哈耶克关于演化自发秩序和复杂现象的思想,可以追溯到他早期的《感觉的秩序》。在后来的《法、立法与自由》、《科学的反革命》、《致命的自负》以及一些单独成篇的文章,后来被冯克利和邓正来各自翻译的那个文集,比如说《解释的限度》、《复杂现象论》,还有《人类行为的结果,但不是人类设计的结果》,以及《大卫•休谟的法哲学和政治哲学》、《曼德维尔大夫》,还有《致命的自负》那7个补论,在这些文章里面,哈耶克的复杂适应系统的思想都显露无疑,我们好像看到一个研究自然科学的科学家一样。

  从复杂适应系统的这种思想背景出发来理解哈耶克的经济思想,就像解谜一样找到了谜底。首先我们看看《感觉的秩序》,我们知道在国内的马永翔老师曾经专门以此为蓝本研究了哈耶克的思想。1952年写了这本专著以后,其中的系统思想一直影响着哈耶克。后来哈耶克的一些经济思想、道德哲学思想和政治思想都有这个背景知识在起作用,下面我们就简单地解读一下他的《感觉的秩序》。

  哈耶克认为有两种秩序,一种就是自然的秩序,一种就是我们人作为一个生物感知世界的感觉的秩序。哈耶克认为这两种秩序不是一个拍照的关系,不是拍了一个照片一样完全对应的。感觉的秩序是自然秩序的一个子集,感觉的秩序要小于自然秩序。在研究感觉的秩序的时候,哈耶克放弃了马赫的还原论,这种还原论认为感觉要素在终极意义是给定的。感觉的秩序不能一一对应于自然秩序,而它转向了一种关联主义,也就是从关系实在的角度来理解我们是如何感知这个世界的。核心论点是,“是什么”的问题只能存在一组观念中、一个秩序中才能理解。就像语言一样,语言的那些词语只有存在在一组对比中才有意义,离开了“黑”,单独“白”就没有意义,我们不知道“白”是什么意思,所有的词语都存在于一个相互关联系统中,在相互参照中才有意义,否则单一一个词语就无法理解。其实在这个方面,应该说当时的相对论的发现也有前期各种思潮的影响。比如说我们定义空间一个点的时候,你不以这个房子,不以天则所,不以任何东西为参照物,你定义一个客观存在的点是无法定义的。现在我指着这个点,你听我的叙述来找这个点,我不以任何参照物来定义,其实根本办不到。社会科学的事实也是一样的,它必须在一个关系中才有意义,那么脑神经中的记忆也必须在一个神经脉冲的相互相互参照中才有得到确定。神经中枢系统、语言系统和经济系统是同一种性质的系统,即复杂适应系统,其中,“是什么”的问题只有在一个关系系统中,在给定的秩序中才得到定义和确认。摆脱理论心理学上的还原论,区分物理性质的事件与心智事件,使哈耶克意识到“社会科学的事实”和自然科学意义上的物理事实是不同的,这一区分促使哈耶克强调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不同,它们各自面对的对象具有根本不一样的性质。

  从物理刺激,经由“神经效应黑箱”到心智秩序

  好,那么在说明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相信马永详老师的理解应该是很深的。我来简单地说一下,对自然秩序的感知是如何进行的。这里我们从几个概念开始,一个就是物理刺激,一个就是神经脉冲,然后就是神经效应,然后到感觉的属性,最后到心智秩序,通过这么一个转化过程,我们才能认知这个眼睛和听觉所感知的这个世界。其实事物的属性远远超过我们感知的世界,比如说听,我们就不如蝙蝠,它们听的范围比我们更远,我们听到的只是一个声波中的一小段。我们看和听都只是自然界光和声波中的一部分,但是我们能够感知我们人类认为的“世界”,能够适应这个世界就可以了,我们并不要把世界的全部属性都知道清除。因为我们是一个适应性生物,我们在感知这些属性的时候是有选择的,事物的属性中我们所感知的只是一小段范围,当然科学的进展拓展了我们的感知范围。

  感觉的秩序是从属于自然科学的亚系统,中枢神经系统就是帮助我们来感知物理秩序的一种分类系统,那么中枢神经系统在感知这个自然秩序的时候,就是履行了一个分类过程,神经系统就是这么一种分类装置,这个过程我们可以简单地用这么一个图来表示,首先是物理刺激,然后传到我们的神经,转化为神经脉冲,通过神经元,神经脉冲经过一个叫做“神经效应黑箱”的处理过程,就是中枢神经结构的处理过程,这个处理过程不是一个拍照的过程,也就是不是原样照搬的过程,它只要是反馈出的行动能够免于被烫伤、免于危险,能够使得我们适应地球环境即可,然后就形成了很多感觉的属性。这些属性经过组合,适应进程的反复的反馈、淘汰,那些对我们人最有利的留下来,就形成了所谓的心智秩序,这三种心智秩序,我们把它叫做“图式”、“模式”和“观念”,这种所谓的“图式”是讲的那种本能的东西,就在基因里面,例如我们碰触到高温物体就缩回,使我们人免于烫伤,再比如说人类怕蛇。在基因里面留存了很多人类的这种适应性的“知识”。“模式”呢,它时间短一点,它沉淀在我们的文化中,它也是一种适应性的东西。而“观念”呢,哈耶克说是预期未来的一种东西。那么,“模式”,我们所感觉的东西,经过文化的沉淀和当前的学习,不断地在我们的神经系统里面反馈,给它赋予不同的权重来沉淀下来,有利的(增加人类的适存度)我们就权重给重,那么有些没用的(不增加适存度)东西我们就淘汰掉,神经系统不断地在调整和强化这个东西。

  心智秩序就是从物理刺激经由神经效应现象来达到。经过从物理刺激到最后的心智秩序,这是一个适应过程,不是一个拍照的过程,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在神经元中找到最初的物理刺激,因为它经过了一个所谓的“神经效应黑箱”,我们只能间接地推断它的存在。

  这里重点要讲一讲神经效应这个东西,对它的理解使哈耶克拒绝了还原主义,为什么呢?因为神经效应拒绝把心智秩序还原为物理秩序,这里要从神经效应的内容和会如何形成说起。哈耶克认为一个特殊的脉冲所产生的效应的具体特征,既不取决于引起脉冲的刺激的属性,也不取决于该脉冲的自身的属性,而是传导该脉冲神经纤维在整个神经系统中的位置。许多不同的外部刺激,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从这种脉冲本身不能够还原出原有刺激的属性,也就是说我们的感觉不能够最终还原为物理化学的东西,我们最终所感知到的是我们的神经脉冲在整个神经网络结构中的位置和相对的权重,那么这样的位置不是空间意义的位置,而是与神经脉冲和其它脉冲的关联有关系,关系的强与弱服从于人类在环境中的适存度。就像一个词语跟别的词语的关联构成一个语义一样的。

  那么根据有机体在基因、当前学习和文化三种心智秩序的建构来源,神经系统来整理物理刺激所引起的脉冲,我们所有的本能、文化和我们当前的这种所谓的知识,都是人类在适应地球环境中沉淀下来的知识,那么为什么要拒绝原子式的个人主义呢?我们可以看到,这个物理刺激我们用一个变量X,当然物理刺激有很多,听的、触觉的、整个五官的,我们用Xi来表示,神经脉冲,每一个刺激都会引起一个神经脉冲,用Yi来表示,最后的感觉神经用Zi来表示,这个X、Y、Z这三个在变量中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人在通过适应的过程中,他把很多刺激整合在一起,来把它归类,他唯一的目的“怎么分类”,就是为了人类的适应过程,那么我们回过去的时候就不可能还原,因为他们已经通过归类来整理了。就是说在三个变量之间没有一一对应的映射关系,神经效应这个“黑箱”发生的过程不是对物理秩序的拍照,而是作为生物个人的有机体适应环境中所建立起的一套神经分类过程,这套神经分类过程具有学习功能,即为神经联结不断调整赋权重的过程,一个所谓的赋权的动力学过程。它这个赋权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学习的目的就在于有机体来适应环境,提高自己的适存度。毫无疑问,人类这个生物比别的生物适存度要高。

  正是基于这个理解,哈耶克从1960年开始就开始对严格的原子式的方法论个人主义感到置疑和最终的放弃。

  好,我们看到他这个分类过程的图。这三条不同线,这个线的粗细就表示哪一种物理刺激的组合对人的适应有特别的帮助,比如说我们现在人都怕蛇,那是因为在四五百万年的适应过程中,蛇给丛林中生活的人类造成很大的伤害,所以我们这个记忆特别明显,以至都沉淀在我们的基因里面。好,那么还有一些不同的基因,这个刺激组合都留存在我们神经系统的联结中,来成为我们的知识,或者成为我们的文化,或者成为我们基因的本能,这些都是我们的适应过程的产物。

  走向结构主义和整体论

  正是基于对中枢神经系统处理物理刺激或者物理秩序到获致我们认知的这个心智秩序的过程的理解,哈耶克就走向了所谓的结构主义和整体论,或者,如统科学就讲就是从组分相互作用涌现出来的秩序。这里稍稍对哈耶克的经济系统整体论简单地谈一谈,哈耶克反对社会科学中的孔德客观主义、华生的行为主义和纽拉特的物理学至上主义,其根据之一就是早期对神经系统分类过程的理解。哈耶克揭示的所谓分类过程,就是讲的我们利用感官和中枢神经系统把来自环境中的物理刺激按照相同和不同做出分类,这种分类来自个人经验,不是来自任何客观的检验。那么感觉的色彩、音调、味道、还有整体直觉,我们用这种方式把自然属性,把它划为不同的形态,划为不同的声调啊,几何形状或者是味觉等不同的模块,分解出来,为我们所感知。我们为什么没有把原原本本的物理秩序(就现有科学发现而言)感知呢,那是因为不同的生物演化路径和适应策略,使得我们拥有这些感知的模块就足以适应这个环境了。

  使某个现象成为某一类型的事实是我们将其作为一类,加以研究而挑选出来的属性,这里的分类不仅是自然科学研究所关注的属性,而是服务于生物个体适应那些借用神经系统分类的属性。人类在观察环境时,总是以积木块进行组合的方式来完成,就是以模块的方式来完成,在这一点上跟哈耶克心有灵犀的人就是迈克尔•波兰尼。他就有类似的研究,他说我们看到一幅画的时候,我们不会观察物理意义上的色块,而是尽量地马上给它进行分类,我们会想到河流、树林和船这些东西,而且我们人类还建立起了这样的适应技巧,就是本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平面的画,但是我们能够感觉它是个立体的三围东西,这个东西是自然界不存在的,是人类的一种适应技巧,人类这种模块式感知处理过程是相当快速的。比如我们能够在一秒钟之类立刻识别熟人的面孔。其实计算机要识别人的面孔的话,是需要相当大的内存来处理的。我们的人脑是这样来处理的,比如说把头发、鼻子、眼睛,每一种都有多种类型,眼睛有不同的类型,如果有10种类型,有10个模块,那么就10的10次方,那么从10的10次方里面,你挑选出一种东西出来识别,我们以模块的方式能够快速比对来理解,说明我们大脑里面的神经处理功能是非常复杂、非常快速的。

  神经系统的分类和组合功能极为强大,比如我刚才举的例子,研究复杂适应系统的霍兰就说:以人的面孔识别为例,我们人类已经建立起大量的模块识别系统。形成分类,形成积木块,所谓的积木是一个比喻,用积木块生成模型是复杂适应系统的一个普遍特征,这里的模型就是哈耶克所谓感觉秩序的三种形式中的“图式”。

  人类通过中枢神经系统来识别物理秩序,在大脑中通过关联连接和“图式”这样的方式沉淀下来的东西具有不同的时间纬度的,也就是说心智秩序具有有不同的时间纬度。感觉性质由传输脉冲的联结所决定,数以亿计的联结构成的系统是物种和个体在发展过程中的某种经验和学习而获得的。它在发展中的每一个阶段,都复制来自于自然环境中的刺激引起的有助于提高生物适存度的联结/图式。这些联结以不同的方式存在、修改和更新以达到更好的适应。

  神经系统有三个时间纬度来不断地建立输入和输出的联结,这些联结不断接受竞争压力的挑战,然后再反馈联结,这就是刚才我们提到的,如果某些联结构成的图东西特别有利于生物生存,本能中就有所体现。当然我们的基因本身也在变化,也在适应过程中,比如说地球温度在升高,可能将来我们能适应更高的温度的环境。

  然后再就是神经元发育阶段的学习,最后一种是日常的神经键的变化,通过这三种方式来沉淀。

  总之,我们的知识,我们基因中所表达的东西,我们都把它视为一种适应过程的产物,它们所沉淀下来的是适应环境的结果。

  在相关的研究里面,像保罗.辛迪亚斯也有类似的研究。他认为在中枢神经系统中,记忆并不驻留在神经元之中,也就是说心智秩序是不可还原的,而驻留在神经元之间的关系中,在神经网络之间,记忆功能由神经元之间的关系的权重来执行。

  为什么讲这些东西对于理解经济系统重要?例如哈耶克就说我们来寻找价格最后的科学依据是没有的,他是就是基于一种变动中的关系的理解。

  复杂现象与经济系统

  第三个大问题,我来讲一讲作为复杂现象的经济系统。

  哈耶克的学术生涯中,都伴随对复杂系统的运行机制、分层结构和涌现特征的理解。他经常用到的例子货币、市场、语言这些东西都是具有系统演化特征的。《通向奴役之路》这本书,我们一般都看它是一本完全的政治哲学著作,以至于当时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家都认为这不是一个严肃经济学家所写的经济著作,其实我们也可以从刚才讲的复杂适应系统的角度来理解,他其中所涉及到的复杂适应系统的认知。在这本书中,哈耶克就提到,那些中央计划经济的赞成者没有认识到未经理性设计和控制的个体互动能够产生复杂秩序,而曼德维尔、休谟、斯密和柏克这些人呢,已经早就理解到了,所以哈耶克在《通向奴役之路》中指出,自由制度的核心原则是因为安排我们的事务的时候,应该尽可能的运用自发社会力量,而尽可能的少借用强制。但是为什么有人有强烈的冲动,用工程设计思维去安排我们的社会生活和经济呢?可能是因为这种专注技术问题所产生思维习惯,不加批判的转移到社会问题上去的结果。

  哈耶克进一步讲到,要警惕把科学技术研究的方法简单地应用到经济系统,甚至把它用到公共政策中去,会引起很坏的作用。他说,在经济领域,在公共政策领域,人们一直存在着一种强烈的冲动,就是取消那些能够产生不可预知后果的力量,并对一切社会力量加以集中的、有意识的指导,来达到审慎选择的目标来取代那些非人格化的匿名市场机制。而这种理解就是对复杂适应系统没有简单地理解,而根据诺斯理解,这种非人格化的匿名交易(合作)机制恰恰是文明扩张的主要线索,如果你要取消这个东西,就跟取消文明本身是没有区别。在经济领域,每一个行动个体是这个系统中的最小单元,也就是所谓的组分,是经济系统还原的最底层,而我们的观察者刚好又是人,处在这个系统的最底层,这就给我们对整个经济系统的运行及其宏观后果的理解带来很大的困难。

  哈耶克认为,正是因为这种困难,我们就要听任个人在那些所谓的局部时间和地点、以时间和地点等情况为转移的、每一件事件上的个人的行动自由,就是说系统中的每一个组分根据他的局部知识(哈耶克这里的“知识”基本就是“信息”的意思)采取行动,才足以汇集成宏观有序后果,那么哈耶克在这个《通向奴隶之路》简单提到的几点与CAS理论,所谓的在简单规则遵循下,系统内个体相互作用产生秩序,这个原理是非常接近的。如果你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就会导致用科学工程思维手段来治理经济。那么这里,有两种方法论的根本分野,中央计划经济者,信奉的是用工程思维(还原的方法)来处理经济问题。那么经济学本身应该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呢,我们可以这么做一个简单地对比,首先直接感知的是从一个宏观有序的宏观现象来入手的。新古典范式的经济学呢,是从个体偏好和个体理性假设来入手的。自然科学要做的是还原,把一个东西分解还原,打开研究对象,看里面的分子结构,还原到原子结构层次,那么我们就搞明白了事实。但是经济学家是从元素开始重构事实,往上回溯来建构复杂的宏观后果,建构经济整体秩序。斯密是一个伟人,他看到了“看不见的手”这种东西。自然科学的方法常常无法感知要素,要靠推测知道要素,而经济学呢,无法直接感知整体。经济中的个体感受不到亚当斯密感受到那个所谓的“看不见的手”,经济生活中的我们确实无法感知,我们永远在做自我的算计,成本收益的算计,我们永远也看不到所谓的经济整体,或者人的社会整体,我们只能靠这些专门的研究者才能知道一点点。总结一下,从方法论上讲,自然科学主要是靠还原和分析,经济学主要应该是靠综合和系统理解。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图说明一下。左边这个图,就讲这是一个系统,连接在一起,每一个圆圈是人自己,我们要观察这个系统,我们本身就在里面,所以就给我们观察这个“看不见的手”带来了困难。而右边呢,就是说观察者在外面看,我们就是要把它打开,一层层打开,打开这个方格,再打开里面的结构,科学家是站在系统外面来还原里面的东西。这是两种基本方法。当然这是讲的“主要”,也就是说经济学里面就不是完全没有分解,没有还原(例如主流范式原来不研究企业黑箱,后来则吸收企业理论)。像生物学一样,它既要还原,又要综合。主要应该是区分还原和综合这种不同的方法论的区别。

  在社会科学的研究中,观察者是作为一个元素;在自然科学研究中观察者独立于观察对象,所以要清楚地感知和把握我们自己,从属于一个超越于我们自身的更高秩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同时,我们用理性来感知,而理性本身不是人类适应环境的全部机制,理性存在于情感与道德、本能和传统这个海洋中而起作用。理性,与传统、情感、道德和人的本能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适应体系,而一旦我们完全靠理性来感知,或过分的强调理性,就会导致对经济系统的一个错误的理解,特别是对未经设计的,组分之间相互作用所形成的这种未经设计的后果,也就是所谓“非意图后果”这样的宏观秩序这种东西的把握就难以感知。

  一个经济系统里有很多企业和个体,每一个企业和个人在相互作用中都作成本收益(这里成本收益不局限于财富损益)的计算而采取行动,他们的相互作用会产生一种非线性后果。这种非线性后果,我们可以用哈耶克讲的“乡村小路模型”来理解。其实很简单,就像鲁迅讲的:“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路”。这里我还是简单地说一说,他是如何用这个“乡村小路”来阐述所谓的非意图后果理论。我们要从A点到达B点,可以理解为要解决一个问题,也可以理解成一条路,那么我们怎么走呢?我看到很多人去探索,有X1、X2……一直到Xn,很多种探索办法,这些探索的人的探索过程相当于发现新方法和为每一种发现的方法赋予权重,比如X1的权重是w1,X2的权重是w2,然后,在这个探索的赋权过程中出现了某个相对高的权重,这种方法被赋予的权重越来越重,最后超过某个临界位,那么,这种方法就胜出,就形成了一种大家都逐渐转而去实践这种方法,这个走成的路就成了我们最终走的路,凡是复杂适应系统都有涌现现象,那么涌现出来的就是我们最终选择的那条路。这就是哈耶克在1952年在《科学的反革命》那本书里面讲的非意图后果理论一个简单的图式。

  哈耶克特别指出,在类似复杂神经系统的涌现模式的复杂现象中,预测结果只限于模式预测,就是说这种东西精确预测是不可以的。模式预测相对简单,例如经济学家讲供给和需求的均衡,当价格下降的时候,大家都去买,都去排队,需求量增长,这是一种模式预测,同样,当价格上升时,我们预测供给紧跟着增加。你不能精确预测价格下降的时候需求量会有多少,或者需求量是某个值时,精确的价格是多少,这是做不到的。一个城市的主要拥堵时段和拥堵地点是可以预测的,但是精确预测拥堵细节也是不可能的。由于经济系统是所谓的复杂现象,就是所谓的有机程度高的现象,对于它只适宜于做模式预测(这也可以推论出中央计划经济的经济计算困境)。

  所谓的复杂适应系统的涌现现象,简单地说,就是宏观后果不是组分简单地求和,而是通过组分之间的结构、通讯和非线性相互作用产生一个非常巨大的后果。比如亚当.斯密讲的分工制针,如果说让每个人都做一样的工作来做针,一个人做一根针,但是如果我们把它结构成一个分工的链条,他所产生的后果就比原来的后果大得多得多,是成千倍增长,这就是一种通过结构的方式来产生的非线性后果,那么这种复杂系统的非线性后果或者涌现现象是难以精确预测的。

  经济学经常使用统计数据,然后做出一个很精确的价格预测或者什么预测,比如说像计划经济是登峰造极的,它要对每一种价格,每一种东西的需求量,要把它计划得非常精确,哈耶克认为这种设想(和做法)是一种对自然科学奴性模仿的工程思维结果,是对经济系统的模式预测的一个误解。由于经济系统组成元素之间的作用数量极其巨大,而且演化时间非常漫长,呈现出来现有机制是无数次适应修改的结果。而且,复杂系统的涌现过程具有非线性现特征,所谓的涨落现象,就是微小的变动能够引起巨大的后果这样的现象的产生,哈耶克把它叫突变机制,这个突变机制就相当于桑塔菲学派他们讲的所谓的涌现机制,所以我们对这种涌现机制还难以精确的把握,由此我们对它的后果就难以精确的预测,既然难以精确的预测,我们试图为全社会产生多少种产品,制订什么价格,就是不可能的。

  一般规则遵循行为与秩序涌现

  最后一点,我讲讲一般规则遵循行为与秩序涌现,一个总结。

  一般规则遵循行为,这一点哈耶克一再强调,他经常用正当行为规则、一般抽象规则或者说目的无涉的规则。这个阿概念的意思是,我们确立/遵循的规则不是对某一个群体、某一个阶级或某一个地区有利的。如果规则是抽象的,那么每一个人/企业遵从这种抽象的规则,才会能够形成秩序的涌现现象;相反如果我们一地一策,一个群体一个政策,那么这种规则就不是抽象的,不具有一般性,就得不到前一种复杂程度高的秩序现象。哈耶克特别强调规则的抽象性、规则的一般性和规则的无目的性。规则不是满足农民群体的特定目的的,也不是满足少数民族的特定目的的,规则必须是抽象的,谁也不能从这个规则找到对自己特别有利的东西。比如说行车靠左,这个规则对谁都没有特别有利,它就是个抽象规则。在经济系统中,大量的是一种否定性、抽象规则的遵循行为,才会导致高度复杂的有序现象(自由与经济繁荣)。

  哈耶克认为,对抽象规则的遵循形成秩序不限于人类,其它社会性动物也是遵循这种抽象规则形成秩序。例如哈耶克曾经引用生物学文献,动物群体在觅食的时候,如果发生冲突,它就遵循什么规则呢?如果是在距离巢穴很远的地方,不经过激烈的打斗,就赶快撤退,如果我是在我的领地范围内,别人来跟我抢东西,则战斗到底。他说生物在长期的演化过程中形成这样的规则,这样的规则也使得动物能够尽可能的减少冲突。

  人类也是一种被规则所驯化的动物。作为社会性动物,人类遵循的最重要的规则就是习惯、习俗和传统。哈耶克特别强调这个抽象规则的遵循,而文明中的抽象规则习惯、习俗和传统又是特别重要的抽象规则。西蒙1990年在《科学》science上面发了一篇文章,他就讲:人类就是被习惯所驯化的社会动物。遵守习惯,顺从,确实使我们人类比所有动物都强,使我们能够实现一种匿名,跟陌生人能够合作的的机制。但是我们过分地强调顺从也会导致一种比如说法西斯的崛起,你看那么多人都喜欢希特勒,也会导致共产主义社会里面的造神运动盛行。因此顺从是双刃剑,我们遵从习惯,不经思考地顺从,使得我们能够跟陌生人合作,使得人们能够形成一个共同体,这是人类跟别的动物区分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但是它走过分了以后也不行,会导致盲信,相信领导人,形成造神运动。直到今天我们人类还不能避免。

  习惯是使人类进行大范围的匿名合作最重要的一种抽象规则。这也是哈耶克一再强调遵从传统和习俗的原因。哈耶克经常强调:我们不仅是理性的动物,而且也是习惯的动物。过分的把理性高扬,而贬低习俗和传统,使我们走向理性至上主义。当然现代法治社会,又从流变的习惯和传统中不断整理出这种现代意义上的法律(理性化过程),抽象的法律在现代社会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哈耶克强调,我们要理解真正的法律之治,法治的精髓还是在于对抽象规则的遵循,在一点上跟习惯的遵循是一样的。我们认为哈耶克所谓的法的精神是自由的法,真正的法律是在于它的抽象性,就是说是一般的、平等的法律之治,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的法律的统治。哈耶克所心仪的法律就是他称为自由的法律,或者内部规则。他把法律与管理政府的组织原则(也常被称为法律)完全区分开来。就是自由的法律与政府本身怎么样管理的行政法规是完全区分的。他警惕,现代社会一个重要的趋势即私法的公法化,私法的公法化就是把这种法律原本的抽象性消解,就是使得规则只是有利于某一个特定群体或区域。比如说我们的新《劳动法》,我们试图把它修改得对工人一方特别有利,就失去了它的抽象性和一般性。实施的结果可能导致企业倒闭,以及其他难以估量的后果。法律失去了它的抽象性、一般性、非目的性特征,它会走向法治的反面。中国的新《劳动法》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第四个小点,是有限理性与抽象规则遵循行为。为什么要遵循抽象规则呢?为什么制订的法律要讲抽象性和一般性?现在农民很穷,是弱势群体,我们就专门制订一部对农民好的法,少数民族考大学人少,我们就专门来制订一条优惠少数民族来上大学的法。这是不正确的。我们为什么不这能样做?因为这样做有不可估量的损失和后果,最终损害你想要扶助的对象。我们之所以要遵循抽象的和一般的规则来指导我们的行动,那是因为我们不是全知的生物,我们是有限理理性的动物,无时无刻不受到有限理智这个强的约束。抽象法律的本质是人类借以学会约束存在于自己身上无知的手段。只有一个无所不知的人组成的社会,才能用他的智慧来权衡每一项行动,才能由他来制订中央计划经济。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全知的人,你就不能去做这样一个事情,你就只能用抽象的法律来统治。

  第五个方面,我讲一讲与哈耶克特别相近的,就是波兰尼的“多中心秩序”下的抽象规则遵循行为。他也讲到抽象规则下的遵循行为能够导致秩序的涌现。迈克尔•波兰尼讲的抽象规则遵循能够导致秩序,用的是另外一个故事。他是个自然科学家,他讲到胚胎的形成,植物的生长,晶体的结晶等等,他都从中观察到所谓的一种涌现秩序的现象,他归结为多中心秩序下的抽象规则遵循来导致。波兰尼认为自发秩序是一种无数组分构成的系统中组分之内力和外力的平衡,这种系统的组分数目巨大,秩序的形成依赖于组分之间的自发调整,比如说拉一个菱形架子,这个木架会相互调整。

  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伯克森讲的。他说我们的手,一插进一堆铁屑或者插进一堆米,那么其中它就会形成一个严格的手的形状,在铁屑堆中形成手型的时候,这个铁屑粒会相互挤压和后退,相互调整,它们之间会没有空隙,这无数个调整作用过程是一个多中心的相互调整过程,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手形,所谓的多中心系统组分之间相互调整形成的秩序。作为一个类比,在经济系统里面,就要求我们每一个人和企业,基于他们自身的知识和信息,来进行相互调整,不需要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给我下命令,根据自己局部的情形采取行动相互调整,才得以形成秩序。所以波兰尼就强调:只服从统一的、适用于他们所有人的法律,我们才能得到社会中的自发秩序。

  哈耶克的有关研究与复杂性科学的契合

  第六点讲讲哈耶克的有关研究与复杂性科学的契合。

  哈耶克他自己也说自己的研究工作本身是在一个一般系统论和复杂性科学这股大潮中的一个构成部分,他在1952年以后,他在芝加哥大学的时候,与很多自然科学家交往,他在给波普尔的信中就说,“(将于1961年在佛吉利亚大学开办‘经济学理论新视野’讲座)始于我打算重新阐述我对经济理论的性质的观点,我当时形成了一种有关更高层次规则的观点,我一直放不下它,并且它在经济学领域之外似乎也能取得成果。我觉得,它其实就是贝塔朗菲在其‘一般系统理论’中追求的东西,也是我在‘解释的限度’中已经各有所暗示” 。也就是说他所说的经济系统的自发秩序就是贝塔朗菲讲的一般系统论中的自组织这个东西,这个他自己明确的说到了。

  总结四个命题

  好,最后我简单地总结四个命题。

  哈耶克提醒人们,无数个体经由遵循规则产生复杂秩序。个体行为的规则和由此生产的秩序却常常被人们混淆。例如讲“法律秩序”就是混淆的说法。个体遵循规则不一定导致秩序。热力学第二定律揭示处于平衡态的气体是完全无秩序的,熵最大化是自然界的基本法则。但是处于熵最大状态的气体分子,其行动也有其规则,总体则呈现完全无序。以热力学第二定律来看,生命的出现和人类社会经济系统都是宇宙间及其反常的、罕见的秩序现象。哈耶克认为群体行为秩序和个体行为规则遵循之间具有如下复杂关系:

  第一个,自发秩序具有一般性。其实哈耶克所研究的经济秩序只是众多的、无数个、普遍存在的复杂适应系统中的一种。比如说研究飓风的,研究生物学的,研究化学的,其实这种复杂神经系统是非常普遍的东西,哈耶克这个自发秩序现象只不过是经济系统一个特例。那么在这个普遍存在的自发秩序系统是一种大范围秩序涌现现象,而且这种秩序的呈现出来又与秩序中的组分个人目的没有关系,我们经济系统中的每一个就是养家糊口,就要赚钱,它有没有最好呈现什么秩序,我们是不管的,就是说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不是我们每一个企业的目的,也不是我们每一个个人的目的,秩序的形成与组分没有关系。而且不仅如此,行动个体对于全面秩序是无从感知,也没有动机感知,大范围的秩序出现是没有任何人设计的情况下出现的。

  第二个,对于能够产生自发秩序的事物有这么五点:一是外部刺激和内部动机导致个体行为,规则就是在指导和限制个人行动的。二是,产生良好秩序的系统里面,规则往往是很简单的,并且往往采用禁令的形式,所以法律应该是一种禁令性的东西(你不要……),而不是一种“”积极自由下指导的东西(你要……)。三是,即使个体有语言能力,也无法知道自己真正遵循语法规则。不仅如此,一个秩序中的个体即使自己知道遵循规则,也无法清晰的表述那些规则,个体经常无法说明他们为何遵循所遵守的规则,他们也无法识别遵循这些规则的实际宏观后果。四是,并不是所有的规则都导致秩序。五是,因为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是旨在适应环境,所以我们的规则具有环境依赖性,一个群体既往的历史,包括群体过去所面临的环境和它曾经遵循的规则,决定了他现在的规则和将来的变迁,也就是说制度变迁具有环境依赖性。 最后一点就是,复杂秩序能够归因还原为规则的遵循,而不能还原为个体的动机。有的个体行为规则,此时不利于秩序,但是随着环境的变迁,又利于秩序的形成,这就告诉我们一定的规则变异或者规则的多样性对一个社会是有必要的。

  第三个,社会秩序属于复杂秩序:“社会不同于较简单的复杂结构,是因为这样一个事实:它的成分本身也是一种复杂结构,它们的生存机会取决于它们是更大的结构的一部分。单一中心秩序或多中心秩序的复杂程度是不同的。简单地说,单一中心秩序就是计划经济,多中心秩序就是市场经济。这两种不同的秩序,它们的复杂程度不一样。权威命令可以形成秩序,多中心的也可以形成秩序,但是多中心秩序比单一中心秩序具备更加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和适应性。

  最后,第四,对于复杂现象只能做原理解释或“模式预测”(pattern predictions)。我们在研究复杂现象时所能做到的,往往只是提供一种对它赖以运行的原理的解释,这里原理的解释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刚才我们讲的需求价格的决定,需求水平是下降的,经济学家能够这样说明绝大多少商品,当价格下降的时候,我们可以预期需求会增长,供给曲线是向上倾斜的,当价格提高的时候,供给会增加,这种大概的说明是可以做到的经济系统中某一种东西的产品需求具体数量和具体价格是不可以进行精确预测,相反只可以,进行哈耶克讲的模式预测。正如我们在上下班的时候,会在某些路段出现拥挤,但是说某一个号牌的车在哪一个时刻会拥挤,这个是不可以进行预测。

  由于经济学所面临的是所谓的复杂现象,我们就不能做很精确的预测,这就使得科学的研究必须放弃一定的精确性,你要保证它正确就要放弃一定的精确性,如果要奴性的模仿自然科学一定要做精确的预测,就到可能会导致荒谬的后果。所以哈耶克曾经这样说:科学的进步必须沿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前进。尽管我们的理论可以被证伪,固然是可取。但是我们也必须进入另外一个领域,就是讲的经济系统这个复杂现象领域,我们的这些领域的进步,必然伴随着可证伪的程度在逐渐减少,这就是我们进入复杂现象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我要漠视这一命题的后果,就会导致社会科学中的决定论,也就是波普尔所讲“神谕哲学”,他批评马克思、黑格尔和柏拉图,特别是批评马克思的哲学是一种“神谕哲学”,一种决定论,他们能够精确地预测社会向哪里发展,这就导致一种决定论,你如果本着决定论的方法,就会荒谬到你装扮成一个神,能够做一种预测,社会精确的发展到哪里去,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大家都不思考了。哈耶克向我们发出的警告,我们的经济学家仅限于模式预测,而不适当做精确的预测。如果精确预测是可能的,那么中央计划经济也是可能的,对历史发展的终极走向提前把握也是可能的。

  好,我讲完了。

  

  马永翔:

  首先我要解释一下,今天家母离京回老家,我去火车站送她,所以迟到了,很抱歉!然后我要说明:刚才茅老先生介绍说我是研究哈耶克的“专家”,这个“专家”的称谓我千万不敢担当。实际上,最近几年通过阅读一些古代著作,我感觉我理解社会问题的思路已经偏离了哈耶克所站立于其中的奥地利学派的思路。另外,据我所知,业进兄的这篇文章在不久前举行的、由秋风牵头的哈耶克学会的年会上已经作过宣读。实际上,关于哈耶克学会,秋风先生也曾邀请过我参加,但我至少最近三年一直都没有参加。其原因就在于,我感觉我的思路已经偏离了哈耶克的思路,或者说偏离了哈耶克所代表的那样一种传统。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哈耶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所站立于其中的奥地利学派的传统也非常重要。所以我想说,如果要我做评议的话,我不能接受说我是研究哈耶克的“专家”。事实上,我曾经做过的哈耶克研究只是我在北京大学做博士论文期间做出的一个成果。最近几年我一直没有再去重新整理、梳理这项工作,更不用说做更广泛的、拓展性的研究。这是我要作的一个解释。

  回到主题上来。

  我相信,在哈耶克的思路中,确切说在他解释各种现象——无论是政治的、经济的、法律的,或者说一般而言的人类生活中的——的思路中,有一些东西、或有一种思路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争议的。甚至,我本人曾经有一段时期也会说有所谓的“哈耶克定律”。这个“定律”大概可以怎么理解呢?借鉴业进兄阐述的这个“复杂系统科学思想”,我觉得哈耶克那里有一个我个人倾向于认为基本上不可能驳倒的命题——这是我个人概括的——就是:一个系统越复杂,那么我们试图有效地(注意这个“有效”,它意含着哈耶克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思路)进行全盘计划的可能性就越低;反之,一个系统越简单,那么进行有效计划的可能性就越大。

  实际上,哈耶克本人并不完全否认计划。他承认,在小规模的、用他本人的术语叫所谓“部落社会”中,涉及的变量较少,需要考虑的各种因素相对较少,在这样的社会群体中是有可能有效地实行计划的。甚至可以举一个也许不太妥当的例子,比如,在柏拉图所理解的斯巴达式的城邦社会中,在这么一个几千人或一、两万人组成的小规模群体中,他是承认有效计划的可能性的。但是,他认为在今天的生活中,我们面对的现象实在是太复杂了,尤其是就社会生活、经济生活,还包括文化的、政治的、宗教的生活而言。当今,一个国家、尤其是以“民族国家”形式呈现出来的社会共同体是非常非常复杂的,其人口动辄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像印度、中国这样的大国有几亿、十几亿人口。这样巨大规模的社会群体,在他看来,作为一个研究对象是极为复杂的,我们基本上不可能采取过往的那种计划论者的思路来对它进行有效的全盘操控,或者说,这种可能性几乎是可以被排除的。这样一种处理复杂现象的思路也许是哈耶克一辈子都在为之坚持和捍卫的思路,或者说是他一辈子、至少可说是他跟随米塞斯之后确立起来的一个基本的问题意识所在。这种问题意识一直贯通到他于1988年通过他的助手写成出版的《致命的自负》一书。期间前前后后好几十年,在这一点上哈耶克始终没有动摇。关于这一问题意识,我倾向于认为,哈耶克试图解答问题的思路和他的答案,其确切性大致是可以接受的。这也就是我偶尔、或私下里所说的“哈耶克定律”——当然,这个表述完全是个人性的,我从来没有在非常正式的场合、或正式的文本中使用这一表述。

  另一方面,我认为,如果从政治的、或者说政治哲学的角度来反思,哈耶克的思路若用来解释我们今天的社会政治生活,也是有缺陷的,或者说是不充分的,有时是解释无力的。关于此的个中理由,我不作具体解释。我只说明,哈耶克思路的这种“缺陷”、“不充分”或“无力”,致使我在近年对之有所偏离,或者说开始走我自己的思考路向。

  以上是我的相关解释。

  今天,茅老安排我第一个对业进兄的文章进行评论。关于此,我事先得说明,我将尽可能按照我所理解的哈耶克的思路来做一个简单的评论。同时,我还想做一个致歉:业进兄的文章我此前并没有细读,而仅仅是利用今天在路上、以及刚才业进兄讲解期间这么一点时间简单地看了一下。所以,如果我有说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同仁见谅。

  首先,我倾向于认为,业进兄的这样一个题目是很有意思的。确实,我刚才说了,复杂现象可以说是哈耶克一辈子都在探究的对象。不过,关于这一对象,虽说我不知道相关领域的最新研究进展,但我感到犹疑的是,我们是否可以把它抬升到一种所谓复杂系统“科学”的高度呢?我个人觉得,虽然复杂现象在哈耶克那里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至少就哈耶克的文本范围来看,复杂现象和哈耶克的相关理论可能还上升不到一种science的层面来做解释。

  然后,我倾向于认为,业进兄在解释哈耶克的时候有些表述似乎是不够精确的。举个例子:在解释心智秩序的形成和进化的过程中,业进兄使用了一个词“有用性”,以为心智秩序通过基于“有用性”的选择而逐渐形成和进化。在我看来,这种“有用性”的解释显然是不妥当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错误。按照哈耶克的思路,要解释心智秩序的形成和进化,似乎不适合用“有用性”的概念。关于此,我们可以画一个简单的图来作解释。如下:

  假设这是一个刺激,它刺激我们的感官,然后会在我们的神经纤维中形成一个神经脉冲。假如说这是第一个脉冲,传导到这个地方,然后引起其他的后续脉冲。脉冲传导到这个地方,会形成一个节点(对应神经纤维系统中的神经元)。脉冲通过一个节点后,所引起的后续脉冲既可能往此方向走,也可能往彼方向走,既可能不是全部往这边走,也可能不是全部往那边走。总之,外物刺激所引起的神经脉冲不是单路径、单向度传导的,而是多路径、多向度、随机传导的,它会引起什么样的后续脉冲取决于它在神经纤维系统中的“位置”和与其他神经脉冲之间的“关系”。

  哈耶克试图通过这样一个理论来反驳马赫的“一一对应”的还原论心理学。这种还原论心理学认为,人的感觉认知取决并对应于外物刺激的物理属性,因而对人的认知或心理世界的研究最终可以还原为对外部物理世界的研究。比如这个瓶子,我们看到并认知它是蓝色的。为什么是这样?还原论心理学会告诉我们,是因为这个瓶子有种蓝色的物理属性,它刺激我们的感官,然后通过我们的神经系统形成蓝色的认知。哈耶克认为,这样一种还原论心理学实际上假设着一种“一一对应”的思路,即认为人的认知一一对应着外部世界的物理事件,因而对人的认知的理解、乃至所有心理和社会科学,最终可以还原为某种形式的物理科学。

  然而,哈耶克认为,马赫的这种还原论心理学是错误的,人的心理世界和相应的社会科学不可以被还原为物理科学。因为人的认知不是与外部物理世界“一一对应”的。刚才已经解释,物理刺激所引起的神经脉冲在神经系统中不是单路径、单向度传导的,它所可能具有的“功能性意义”(functional significance)并不取决于物理刺激的物理属性,而取决于它在神经系统中的“位置”和“关系”。不仅我们的感觉认知是如此,我们的所有其他心理认知——无论被认为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都是如此。这样一种理论尤其适合用来解释人的主观行为。假如我经历了一次失恋,或经历了其他形式的某种重大打击。这一事件刺激我的神经,会在我的神经系统中留下某个linkage(哈耶克的术语,我把它翻译为“结联”),并构成我的心智结构(mental structure)的一部分。但是,问题在于,同样是经历失恋,为什么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理解和认知呢?有的人因失恋郁郁寡欢,有的人泰然自若,有的人甚至可以不当一回事。为什么失恋这样的刺激在不同个人的心理世界中会产生不同的“功能性意义”呢?原因就在于,失恋这一种刺激在人的心理世界中所产生的“功能性意义”并不取决于失恋这一事件本身,而取决于它所引起的神经效应在神经系统中的“位置”和与其他神经效应之间的相互“关系”。对于一个视爱情为神圣且恋爱经历简单的人来说,失恋有可能造成重大伤害,而对于一个情场老手来说,失恋也许只是家常便饭中的一道味道不好的菜。解释失恋是如此,解释人的其他心理行为,如人与人之间的经济交易、道德实践、乃至政治参与等,都是如此。

  这样,哈耶克排除了马赫式的“一一对应”的还原论心理学,同时建构了一种替代性的进化论心理学。按照哈耶克的理解,人的心智结构和心理认知处于一个渐进的形成和进化的过程之中,对这一过程的解释也不能还原为机械的物理科学。这样一种进化论的思路后来逐渐渗透到哈耶克的其他社会、政治、法律和经济理论之中,形成了一套系统的进化论思路。而对于哈耶克的心智理论来说,其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试图用一种进化的观念来解释人的认知过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按照哈耶克的思路来解释人的心智秩序的形成和进化,是不存在所谓“有用性”的。实际上,“有用性”概念至少意涵着“对谁、或对什么有用”,这是需要理性考量的。但在哈耶克看来,人的心智秩序的形成和进化恰恰不是、或至少未必是一个理性选择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根本就不会出现“有用性”的概念。就刚才举的失恋的例子来说。假如我经历了一次失恋,这一事件会在我的心智中形成某个“结联”(linkage),它会积淀下来,从此我的心智中就深刻地烙上了一个烙印。而这样一种经历及其所形成的“结联”或烙印,会对我今后经历的其他各种行为或事件产生重要的影响,这种影响未必是我明确意识的,而有可能是潜意识或无意识的。比如说,我下一次再去谈恋爱的时候,心里可能就会有经由前次失恋而带来的某种隐痛,这种隐痛并不一定要这样体现,即明确告诉别人自己曾经在某年某月某日经历过什么事件,该事件使得自己如何如何。相反,它可能会潜移默化地对我当下的以及将来的行为产生影响。哈耶克把经由这样过程而形成的心智结构叫做“前在心智结构”(pre-existing mental structure)。这样的“前在心智结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因为我们出生之后从小到大会经历诸多事件,这些事件必定会在我们的心智中形成这么一个前在结构,这个前在结构决定着我们当下以及将来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所可能产生的意义,以及我们对它们的反应、认知和理解。在所有这些之中,都没有所谓“有用性”的概念。我之所以特别强调这一点,是因为这涉及到对哈耶克的心智理论或理论心理学的理解。

  最后,我再简单地说两点。一是业进兄强调的“涌现”概念。在我看来,至少就业进兄的这篇文章来看,我并不觉得“涌现”概念在哈耶克的思想中有多么重要。关于此,业进兄也许可以在今后或其他场合作更多解释。还有一点,比如在业进兄的文章的第2页说道:“经济学研究的对象都具有主观、目的性、关系性、隐契约和一致同意特征”。我不知道业进兄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这是一个公认的命题吗?我尤其对后边的所谓“一致同意特征”感到犹疑。为什么要提到这一点?因为哈耶克本人实际上是反对一致同意的思路的,他不同意布坎南的那样一种一致同意的思路,他也反对,或者说他不赞同或认同传统契约论的思路。

  刘业进:

  假如说一个罪犯,我们会观察,他怎么是罪犯呢?罪犯是因为我们同意他是罪犯。为什么她是你的老婆,因为我们都同意她是你的老婆。那么说在物理、化学上我们观察,一个人会有什么特点,这是我的儿子,基因也可以检验是我的儿子,但是我如果是,说不定那一个小孩他也是我儿子,这种关系是一种社会科学事实,它是基于同意,它具有主观性,这就是说物理学里面反复讲的,所谓的主观主义。价格也是一种同意的结果,为什么这瓶水值一块钱,它没有物理原因,没有化学原因,它必须是一个人们的反复较量,这么一种我需要它,他也需要它,是一个反复较量的结果,一个同意的产物,就是这个意义上讲的。

  王军:

  我读了刘博士的文章,也听了这个讲座,觉得刘博士的思路特别好。对哈耶克思想的阐释,可以从经济学、哲学、法学等多个角度来进行,刘老师从系统科学的视角解释这个哈耶克的思想也对我们有很大的启发。我有几个问题想跟刘老师一起探讨一下,社会科学事实跟自然科学事实之间存在的差异,是不是真正能够达到哈耶克讲那么大?我觉得这个还可以继续来探讨一下,比方说刘老师刚才也举例子说,我们看一幅画,看到的是船、帆、风景,而不是看到的色块,可是如果都是画同样一艘船,那么有的人画得美,有的人画得不美,为什么画得美呢?因为他符合黄金分割率,符合透视法则,为什么画得不美呢?它不符合这个原则。所以说美、丑这些东西统统都是属于社会科学的,不属于自然科学,那为什么它还又有自然科学的那个原则在里面?符合那个原则它才能美,不符合那个原则它就不美了,这个我觉得也是不是可以再探讨一下,我理解得不够深入,也不够全面,请教一下大家。

  另外一方面,刚刚我跟刘老师探讨,我觉得任何一个复杂的系统要有秩序,肯定就有信息的传递问题,这个问题刘老师在文章里边没有讲,刘老师说因为篇幅所限,太长了,有很大篇幅讨论过这个信息问题。这个问题值得我们研究,我最近读了一些新凯恩斯主义的一些文章,也探讨信息问题。信息问题对于哈耶克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信息的传递,因为哈耶克讲的这个知识是私人的,他说知识有私人性,私人属性,每一个人所拥有的知识都是不一样的,这样的话,在社会当中知识怎么传递,信息如何传播?我们姑且认同这个知识跟信息是同一个概念,不再进行区别。哈耶克认为,价格机制、市场机制具有传递信息的功能,市场作为一个发现的过程,企业家发现知识、发现信息,拥有敏锐的感觉来发现利润的机会,传播信息、传播知识,这样的一套思想带有是新奥地利学派的重要部分,跟目前新凯恩斯主义的一种研究,即所谓的“理性的疏忽假说”与“粘性信息理论”就特别有相通的地方。哈耶克也好,还是柯兹纳也好,都是假设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的每一个个体的能力都是不同的,他们处理信息的能力也是不一样的,那么这样的话就导致了知识不可能在整个社会均匀地分布,那么每一个人掌握的信息是不一样的,这跟新凯恩斯主义“理性的疏忽”假说类似,后者也是假设每个个体、每一个经济主体处理信息、吸收信息、获得信息的能力都是有差别的,由于能力有差别,所以说为了获取信息,为了获得信息、处理信息这个成本是不同的,由于成本不同,那么有的人获取信息成本低,他多获取一些信息,有的人成本高就少获取一些信息,那么这样的话,有的人就迅速地更新了信息,有的人不更新信息,那么这样信息就具有粘性。大家都知道对凯恩斯主义来说,粘性是特别重要的一个概念,他们以前的很多模型,比方说菜单成本、交错价格等模型,都是来解释价格黏性、名义黏性的,现在它用了新的理性疏忽这样一个假说来分析信息的粘性,根据信息粘性,他们借鉴香农的信息论分析经济主体的信息处理能力,建立了粘性信息条件下的经济模型,比如粘性信息的菲利普斯曲线,这样的模型与通常的粘性价格有很大的差别,这也导致了最优货币政策问题的分析。

  这个分析我觉得跟哈耶克的思路有点相通的地方,所以我最近想做一个他们二者之间的比较,所以建议刘博士在就信息问题能不能多费些笔墨,再把这个文章充实一下。这样的话,信息的交流、信息的传导机制,才能够保证一个复杂的系统的稳定、有秩序,因为任何一个复杂的系统它信息肯定是分散的,信息的分散就一定会导致我们不可能采取像绝对的计划体制来配置资源。这是我思考的一个方面,请大家指正。

  葛飞:

  如果是讲研究哈耶克思想的话,中心那边应该属汪丁丁老师最在行的,我听过汪老师的一些课程,有些比较皮毛的了解。下面我就讲一讲听了刘老师这个发言之后有一些什么想法。刘老师这篇文章,应该是一篇思想史的文章,就是阐述这个哈耶克的思想,他说自己的意图不是按照哈耶克著作发表的时间顺序,而是试图按照自己的一个思路,重新把哈耶克的关于复杂科学和系统思想整理一下。我理解今天的关于这篇文章的发言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他讲了一下他理解的,或者说他认为哈耶克理解的自然科学的事实和社会科学的事实有什么区别,以说明这个社会科学中的现象是一种复杂的现象,比如说不能用自然科学里面的那种还原论的思想进行研究,然后就是主要从生物学的角度说明复杂现象和复杂系统。因为哈耶克,我从丁丁老师那边了解到,他最早的话进行了一些医学和生物学的研究,写了一本书叫《感觉的秩序》,讲神经系统,然后提出了复杂系统的一些特征。第三步他把这些从生物学里面,就是说把生物学和物理学所分开的一些概念和思想运用到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就是说阐述人类社会的秩序,他比较偏好的一个叫法叫“人类社会的拓展的秩序”,就是说这个秩序并不是人们理性设计的结果,而是说人类按照某一些简单的规则进行互动以后产生出来的一种他之前就没有想到的一些现象。

  我觉得哈耶克思想中对于市场的一些辩护可能在主流经济学里面现在还没有被充分地阐发。我们知道它的影响是很广泛的,比方说我们都很清楚的那个WIKI百科全书,它的创始人就在哈耶克的辞条下面指出,他创立WIKI就是受了哈耶克那本“Production and Price”的启发,就是说给一些简单的规则,让那些互联网的网友去互动,产生出一种秩序来,而不是说他自己要设定我这个百科全书要是什么样的之类的标准。它的规则可能很简单,然而我觉得可能WIKI这种比任何一本出版社编的那种字典可能更能满足读者的需要,如果不能满足需要,读者也可以自由去更新,可见这个拓展秩序它可能确实存在着一种比起认为设计来说,确实存在着不可逾越的一些优点,但是主流经济学对这种优点的阐述充分吗?我们都知道,阿罗沿着奈特的关于市场自由竞争的思想来做了一个一般均衡理论,就是说把他认为的斯密的一般均衡给做出来了,用数学给做出来了。主要他的做法主要是通过从消费方面对效用函数,从生产方面对生产函数进行一些简单的性质的假设,证明说存在一组价格可以使这个市场出清,且分配的结果是帕累托最优的。从这个方向上来对自由市场进行的辩护,我觉得可能还不充分。因为我觉得你要哈耶克自己来看的话,所谓的投入产出这种生产函数的刻画,可能他不太认可

  消费者的理性假设就是说人能够对所有消费的物品进行理性的排序,其偏好满足完备性、传递性等等。他进行决策的时候那些约束都是可以被清楚的刻画的。但当这些并不存在的时候,比方说这个效用函数不能被清楚地刻画的时候,生产函数里边也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的时候,人们面临的约束是有弹性的时候,有可能他在现在的这个点上超越了自己的那个未来的那个收入流进行了借贷,但是会有一些原因使它后来可以在市场上生存下去,这都是可能的。这些都没有被阿罗他们那个模型所刻,但并不表示秩序就不存在了画。还有就是,阿罗德布鲁的那个世界里和奈特描绘的的完全竞争世界一样,有一些现象在其中没办法得到解释,比方说市场里为什么有利润。

  所以我想说的就是,关于这个自由市场的认识,以阿罗为代表的主流经济学思想继承了奈特的关于完全竞争秩序的描述,相当于把奈特那《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的前半部分关于完全竞争市场的描述进行了一种数学化的表达,但是他们没有继承奈特关于自由的这种思想,这个自由市场怎么来的呢?可能就不是人类设计的结果,而是可能人类在某种习俗的规定下,而且这些规定并不是可以清晰表达的情况下进行一些互动产生出来的结果。

  还有一个就是怎么理解这个复杂现象,我也想请教一下刘老师,我听刘老师讲的话可能复杂呀、还原呀都有好多定义,刘老师这个演讲里边的复杂有两个意思,一种是说生物现象并不能完全被还原成物理和化学现象。还有一个就是说,在观察社会现象的时候,观察者是置身于这个系统之内的,他不可能得到这个系统的整个秩序的一个完全可靠的图景。这样的话就使我想到索罗斯的投资策略,他认为投资者对市场的看法可能会影响到市场本身的秩序构建,因为投资者是市场的一部分,所以说他对市场的看法永远不可能是正确的,就是说他只是说我这个看法在当前是可以使我生存的,我理解可能是错的,但是我按照这个做可能取得了暂时的成功,然后我随时准备去修正它,这就是他的一些策略。我的问题是你怎么刻画这个复杂现象,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数学工具,比方说就像物理学里边测不准原理,像逻辑学里边孟德尔的那些,这些细节我不太清楚。还有就是我们认识经济现象的时候,到底是从均衡和最优的角度来看还是从可持续的角度来看?比方说汇率问题,人民币是高估还是低估的话,是找出这个均衡汇率呢,还是说,在当前的条件下,这个人民币的汇率水平是可持续的我们就承认它呢?就是说,是不是从适应的角度去考察这个经济现象,而不是从试图找出这种均衡或者最优的角度去考验经济现象?我这说得挺乱,谢谢。

  扬帆:

  我对你那个模式预测感兴趣,待会你来解释一下,这是一个。再有一个,就是我听现在对哈耶克的理解,主要是批判计划经济,这个我觉得也没必要,问题是哈耶克思想对我们认识和控制市场经济有什么样建设性的作用?你用什么办法把它管好就是,是不能精确管,那你不能精确管,它现在都这么复杂,你有个不精确的管法没有?就是在什么意义上,像你说的那个不变的规则这些我都很赞成,就是说你别啥事都在立法上,不可能去考虑功利,因为你没法认识到哪功利就是你干脆来一个不变的。还有你说的那个可持续观点,就是咱弄不准的,干脆咱们就不变了,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这种东西,总得有各建设性的东西,要不然的话,现在客观上就这么复杂,没有谁想去精确的控制啥东西,我连我儿子都控制不了,这我都知道,谁控制谁呀?就是说到最后还得有一些简单的东西,就是特简单的东西来控制很复杂的社会,就是你不可能啥控制都没有了最后,我觉得这方面很多新的领域都很重要,像咱们这个信息黏性的问题,关于每个人的主题状况和客观反映,这个都是。

  问题是我还想提一下,就是一个社会其实也有一些重大事件,像你说的那个东西,要把它弄成社会集团或者是一个历史来怎么考虑,因为每个人实在太复杂了,但是比如说有重大事件发生了,这个社会、这一个民族在一定时期它也受到挫折了,也受到创伤了,这个创伤会有什么,这可能比研究个人更重要,它会不会形式某一个时期的整个社会的一个发展方向,这个方向确实不是神定的,但是它有一个重大挫折就使你七八十年后或者一百来年他就是这样了。这个东西它不是神给定的,但是它是重大事件给定的,这样的情况肯定是有的,咱随便说,我是特感兴趣,但是我确实什么都不懂。

  但是中国的经济我也做了几次比较成功的预测,我自己不知道我是怎么预测出来的,反正跟那个主流经济学家是一点也合不来,他们就是说你这个所有预测都没根据,所以不能相信,但是客观上呢,客观上过几年我说准了,所以后来我们跟他们尖锐,到现在根本弄不到一块,我都说我不是经济学家,因为现在我怀疑这个经济学就没有预算能力,像盛洪可能不能明白了,后来他又去搞文化了,他说你们别问我经济怎么预测,他说经济学没法预测,盛洪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只能告诉你如下在什么条件下会怎么样,在什么条件下会怎么样,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我不能说我预测这个条件什么时候会出现,我不知道。

  反正我几次预测都对了,很简单的东西,我就凭感觉,但是有可能我学的这些经济学的历史、哲学这些,也包括我个人的很多挫折,在里边起着潜意识,我自己意识不到,但是确实我预测能力比他们强,这个假。我可以说我从小做过苦功。

  他刚才讲的那个,就是说人对价格的反映,它是个正反馈反映,就是说越贵我越买,越贱我越抛,他做股票的人可能这么干,你要买一个手机可能就是负反馈,你要是做股票就是个正反馈。

  茅于轼:

  我们这块没有,这个自发性的是每个人自己想的,自己行动,是最秩序的一种组织方式。集中命令是最有秩序的,但是哈耶克他研究自发能导致一个秩序,我觉得有一个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道德的形成,很典型地说明这个自发秩序它是怎么演化的。在几万年以前,人类开始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它就产生了人跟人的冲突,那么那个时候没有任何道德观念,就是一种丛林规则吧,弱肉强食,但是这种安排对所有人都不利的,因此大家就慢慢地定一些简单规则,这个就是道德的最初的形成。但是这个规则是很容易破坏的,大家都守规则,我不守规则我可以捡便宜,就好象大家都排队,有一个人不排队加塞,他就捡了便宜了,有一个人加塞,那么其他人就跟着他学,因此这个安排是非常不稳定的,大多数人都遵守秩序,少数人破坏秩序,接着就有人跟他学,少数人就变成多数人,多数人把秩序破坏,这个道德就垮掉了。

  我看过一本书讲人类远古的秩序,远古生命道德是怎么形成的,它就讲,人类之所以花了几万年形成现在的人,主要的困难就是在这一点上,就是道德不断地垮掉,垮掉之后大家看对大家多不利,咱们还得重新建立,建起来又胯下了,经过无数次的博弈,慢慢地形成了比较牢靠的道德观念。这个时候,人特例了动物,动物跟人类最根本的区别,其中有一点,动物是没有道德的,不是在用工具,我们过去学的人类发展史,是因为人会用工具所以人就脱离了动物,我觉得这个说法,现在很多动物学家已经证明了,许多动物是能用工具的,但是没有一个动物是有道德的。在我看,现在这个道德已经变成人类的一种遗传,已经牢固地栽在脑子里头。我的证明是什么呢?就是一个坏人做坏事的时候,他是心虚的,他知道这个事不该做,这个没有任何人教他,再坏的人,他做坏事,他觉得这个事儿不该做,这说明人已经变成一个道德动物了。但是这个过程,就是道德不断建立又不断垮台,这个过程也可以说到现在并没有完全完成,因为这个现象不断存在,我们看这个红绿灯就可以看见,有的人红灯他就可以走,你还得让他,你还不能把他撞了,他就捡了便宜了,但是好在大多数人没有跟他学,所以我们这个社会始终能维持一个起码的规则。但是这个所谓的起码规则在不同的社会里头水准不一样,中国的水准就比较差,发达国家水准就比较高,大家守规矩比较好。但是哪怕中国很糟糕的一个道德状况也没有一跨到底,也没有大家向那个最坏的人学,这个就完了,这个社会马上就垮掉了。

  确实我们的道德可能在下降,但是也有相反的说法,也有人说现在还是比过去强,一个道德,我觉得是一个自发秩序的一个很典型的过程,从自发变成秩序。还有一个例子,还有一个例子讲人怎么脱离了动物,我觉得人会交换,动物是不会交换的,交换的背后是什么呢?是人有价值观,我跟你换一个东西,我把这个物给你,你把这个物给我,我能判断这个交换对我是有利的,这个动物是不会的,动物是没有价值观的。这个价值观怎么产生的?我觉得也是个自发秩序产生的,我这个瞎想,我喜欢想这些事,最原始的社会里头,他这个有用没有?当然这个有用没用他是一个价值观的基础,他觉得对我有用,那么这就是有价值的,但是他不能比较这两个东西之间哪个更有用,或者说更有用1倍还是1.1倍?这个概念完全没有,但是慢慢地有了交换以后,人就把这个价值观的概念越来越精确化,这就产生了市场了。其实市场很早就有,几千年以前甚至于一万年以前就有,交换很早就有,现在我们不可以考,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有交换,但是市场秩序,价值观的牢固的确定,把它精确化,这是慢慢地 从自发里头产生出规则的,所以哈耶克的这个自发秩序的这样一种思路,我觉得有很大的引导作用,我想这些问题顺着他的自发秩序的路子来想,我觉得能够解释一些现象,我们最后还有几分钟,是不是刘博士还要回应一下大家的提问呢?

  刘业进:

  哦,剩下几分钟,我回应一下大家的提问。

  第一个是马老师的。刚才讲到神经系统啊,其实哈耶克经常用,马老师讲的道德、市场、货币、语言,这几个做例子,包括中枢神经系统,确实都是自发秩序的典型代表。我最近看到一个索绪尔的语言学,他也是一模一样的研究分析方法,王老师刚才讲的那个神经网络,我讲的有用性,确实是我用口头表达的,其实我在文章里边好象没有讲有用性,实际上可不可能,就是说它是一个神经通路的赋权的过程,提高适存度的办法就会胜出。就像那个路模型讲的一样。我们的记忆不是存储在某一个神经元中,二是存储在神经元之间的联结中的,这个联结如果特别有用,比如说我们每次看到蛇就怕,我们就躲避,能够保证我们的生存,于是呢怕蛇就成为我们人类的本能,这个联结就特别牢固,就成了我们的基因存储下来了,所以它就提高了我们与别的动物来比较我们的适存度。再比如,我们的文化传统,有的不吃牛肉,有的不吃猪肉,它留存的某些东西提高了他在当地环境中的适存度。其实这个适存度和有用性,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意思,哈耶克肯定不会用“有用”这样的词,我是大概这么解释一下,就是适存度。其实现在的心理学认为,任何一个字词都是一个遗传基因,文化的选择单位叫文化基因,基因的宣传单位就是一个一个的基因。那么这个每一个神经网络之间连接的,他就根据刺激反应,不断地反馈,有些东西它甚至提高以后得到了强化,我是大概这样理解的,不知道准不准确。

  第二个问题就是,涌现,我强调很多。涌现,其实它是讲组分相互结合和作用,产生出新性质和新功能,比如说两个H和O结合就产生了水,水的性质和功能是氢和氧都没有的。亚当.斯密说把人合在一起,结构在一起(而不是各自为战),成为一个分工的链条以后,他产出了4800枚针;而一个人单干,没有结成一个结构的时候,他甚至一枚针都产生不出来。这也是一个涌现的例子。涌现,我把它理解为哈耶克的的自发秩序的内在机理,我认为这个概念应该占据比较中心的位置,我不知道这样的观点是否准确。

  与涌现相似的是自组织。自组织强调过程,动态的;涌现强调最后的宏观有序的结果,它们是一对孪生兄弟。我在论文里面,我一直很关注这个东西,现在的桑塔菲的复杂适应系统研究也就是想通过实验和模拟再现涌现,比如说元胞编程,模拟出自动机滑翔机等。维基百科的例子也是自组织的。编一个百科全书,一个简单的规则让网上大家都相互填,然后自发形成一个百科全书,可能比任何一个出版社编纂的都要详细,都要高深全面。其实涌现我们就相当于是“看不见的手”,“门格尔而的疑问”和哈耶克自发秩序。这是第一个,马老师的问题。

  第二个王军老师的,你的问题有挑战性。就是,看图的时候,我们看这个东西,一看字就知道是有意义,其实一个动物看它就是一个黑色的块,看到眼睛就是一个黑色的块,我们为什么把它理解为眼睛和文字或者图呢?那是因为我们大脑中本身就有“积木块”,长期留存或习得的积木块,通过积木块,通过分类系统来理解世界,形成意义。那么王老师是讲,他说有自然科学的属性在里面,不是说完全是个主观的工作,看图有美有丑,人也有漂亮的不漂亮的,我们如何去理解黄金分割点就是美丽的?但是我想提一个反问啊,黄金分割点可以用很精准的尺规作图得出,对不对?如果说每个人都通过尺规做图画出黄金分割点做图来当画家,或者是写音乐,或者是设计的话,那人人都是艺术家,显然不是黄金分割点来决定了一幅画是传世之作,也不是物理学的频率特征来决定莫扎特他的音乐美。用物理和化学的还原方法不能解释美丑这一社会科学的事实。但是王老师提到如果你不遵循黄金分割点,确实就不美,但是显然我也可以反驳,如果用尺规作图可以做最美的图画,那大家都成画家了,用最精确的尺规就可以做了,显然不可以。我其实没有回答你,我只能这么反问。还有王老师讲到信息问题,其实我后面专门有章来论述复杂经济系统的通讯机制和通讯系统的结构,这是两大块,一个是结构,你分工必须是有结构,企业,企业产业集群它就是有结构,西蒙他里面就专门讲了,做表的时候有结构的做和没有结构的绩效相差万里。另外一个就是系统内的通讯。任何有序的现象都伴随着信息流,信息流是有序的一个重要表征和必要条件,而哈耶克就把经济系统内的价格机制比喻为电信系统,就是收集、传输和处理信息的一个机制。这是很重要的一块内容,王老师讲得确实是对的,我没有在这篇文章而在另外一篇文章做了,如果弄进来,文章篇幅就有2万多字,所以没有弄进来。

  第三个是葛飞博士的问题。葛飞博士刚才举了一个互联网上编百科全书的自发秩序的例子,一个现代信息社会的例子,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自发秩序的例子。关于阿罗-德布鲁范式和哈耶克的分析,是两种不同的范式,其实你已经置疑了。在阿罗-德布鲁范式中,要有许多变量且在许多严格的假设条件下,才能能够得到均衡价格,而哈耶克根本就以置疑均衡价格和数量为中心的分析范式的意义,所以他反复提到“社会科学的根本问题是什么?”他在几篇文章里面都提到,社会科学或者经济学的中心问题是探求一个秩序是如何形成的?这个秩序是如何可能被毁坏的?他的这个《致命的自负》的主要任务就是要维护我们这个难得的、所谓“资本主义”这个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哈耶克认为它有被颠覆性地破坏的危险,我们要去维护它。哈耶克不是一个意识形态的工作者,他是一个文明的呵护者。他的著作到最后,他已经完全不是在辨析什么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是是非非,他真正担心的是文明的根基正在受到毁坏,他也当时批评英国或者美国的政府的某些福利政策个干预政策。他论证的是文明的核心问题。

  关于市场的均衡问题,阿罗-德布鲁范式论证市场的均衡的存在性问题。如果我们撤销那些长的假设,均衡是达不到的。当然这个标准模型仍然是有价值的。阿罗-德布鲁范式根本上讲是资源配置范式。与此向对照的是是适应范式,就是说或者马老师讲的交换范式,这也是布布坎南最近特别强调。我们看到这个经济体制的时候,交换范式认为,我们一致同意的就是均衡,所以价格再高也是均衡价格,我们一致同意就是美好,在市场上你愿意出手是因为你同意得到的大于你付出的,所以检验均衡不均衡是我们的同意。适应和均衡是两种根本不同的范式。或者说适应范式是更加终极的,二者的比较要从根本上来比较。

  怎么样理解复杂现象,怎么样刻画复杂现象,这里有一个量叫AIC,我忘记它的中文名字,大概是“算法信息量”,算法信息量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表示一个事物,表述它的最短程序,这就表征一个东西的复杂程度。但是呢,不是AIC越大就越是复杂或者有序,不是这样。物理学家盖尔曼说,太阳的内部温度很高,它的原子活动是零乱的,它的算法信息量,你要描述它无限长。再看晶体,它的算法信息量很短,但是它也是一个稳定的结构,晶体很有秩序,但是它个死的(静态稳定的),太阳内部是活动的,它的内部的分子是“各向同性”的,这是两个极端。在这两个极端中间,是生命现象,度量它要用“有效复杂性”。生命的有效复杂性高于两个极端的情形。我们人类的生命现象,和精神现象处于一个倒U曲线的最高点。就是说,算法信息量和有效复杂性之间有一个倒U的关系,描述太阳内部的原子活动,算法信息量特别高,而另一方面,晶体算法信息量很低,很有秩序。但是呢,有效复杂性高的事物处于中间,这就是生命现象,这就是地球中一种至高无上的,生命现象,人的现象,以及人的精神和意识涌现现象。当然这也是一种自然科学的描述,完全搬到经济学里面来可能一下还用不上。我确实一直在反复理解什么叫有序现象。我们说,飓风是有序现象,GDP的增长也是有序现象,例如,矿物它本来杂乱地地分布在矿石中,你把它提出来,这就出现一种非自然现象;一滴水滴到桶里面,它是平均分布的,出假如说桶里面的墨水突然集中到一点了,那是一个有序现象,所以我们把矿物质集中起来,达到我们所用的地方,这就是有序现象,在经济学里面我们可以这样去看GDP。但是呢,有序现象并不都是好现象,当我们大规模地砍伐森林的时候,当能量被我们所用的时候,能量是不灭的,它最终会被大气裹挟着做更大规模的运动,制造天气灾难。高秩序并不是就是好的意思,与我们的适存度不是一个严格的同向关系。

  

  

  

  

  马永翔老师和刘业进老师的专门对话

  

  马永翔:

  我插一句。我感觉你可能需要进一步对“秩序”这个概念做区分。实际上,秩序是有不同种类的,有的秩序可能是自维续的,有的是所谓“组织秩序”,或者还有其他类型的秩序。而你在文本中使用的这个表述,如果不严加限定、严加推敲的话,有可能会导致自相矛盾。比如,你在第19页第三段的第三行说道:“个体遵循规则不一定导致秩序”,而在第20页第三项的第四行又说:“权威命令也可以形成秩序”。这两种表述之间显然是有矛盾的。所以说,我们需要进一步界定这个秩序概念,否则会导致混淆。

  刘业进:

  的确是这样,我心里想的,我所描述的那些主要是讲自发的秩序,且多是指良好的秩序。还有一种是“命令秩序”,哈耶克也用过这样的词,“集中命令秩序”或者“命令秩序”那种东西。

  马永翔:

  也许我们能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放到另外一个语境下就不一定了…

  刘业进:

  对,这个我应该明确一下,谢谢。还有一个,我再接下来讲第四个老师的,这是杨老师的。哦,对,您讲的很对,哈耶克主要是用来批判计划经济,但是现在,中国是在建设一个市场经济,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东西在他的理论里面?我觉得还是有的,比如说分析我们的新《劳动法》,我们的修订强调有目的取向,或者说偏离抽象性,不是一般的取向,偏离了法律的抽象性和一般性。立法者有一种身份幻觉,自认为代表工人阶级的利益,所以我们制订《劳动法》要保护工人阶级,但是法律有他自身的规律。这个新《劳动法》出台以后,你反而侵害了你要保护的群体的利益。这不就应用上了吗?就是政府想要有所作为时,需要知道它不应做什么是很重要的。我们在调研的时候,跟企业家座谈,企业家提了很多意见,就是希望政府不要做有些事情(甚至包括各种优惠政策),不做什么比做什么有时候更重要,更有建设性。哈耶克的很多是建议性的,它的建议恪守消极自由的立场,是一个消极自由意义上的建议。

  马永翔:

  我建议你慎用“消极自由”这个概念。不过,哈耶克的理论的确更多的是告诉我们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刘业进:

  对,消极自由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能帮助大众追求幸福,我们可以给他制订一些规则,让他自己追求幸福,这就是所谓的消极自由。接下来预测的问题,其实这个东西我确实也没有做宏观经济预测的这个,我确实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哈耶克在这方面呢主要是讲了,对于复杂现象,经济系统就是一种典型的复杂现象,他认为这个宏观经济分析,比如说一千万个劳动力,当这么讲的时候,它的意义并不大,因为这里面有很多的结构,有的是做这个,有的是做那个,它人与人之间的连接的分工的连接是不是能够连得上啊,他认为这个统计宏观数据背后的结构是不是有利于分工的调整,这才是重要的,而宏观数据加总的数据,除了人口统计有点作用以外,其他的宏观分析他是比较置疑的,我个人也仅限于这点知识,这个宏观经济我确实不懂。

  马永翔:

  关于“模式预测”,实际上,我们要解释这种“模式预测”必须回到哈耶克的心智理论去。他的心智理论提出了一个model的概念,认为我们在认知外部世界的时候心智秩序中会形成各种model。关于这个概念,他在1967年和1978年的文集里都做了进一步的阐发。所以,如果我们要很好地或比较贴近哈耶克的原意去理解这个概念的话,我们还是要回到哈耶克的心智理论。

  刘业进:

  确实他就是在做中枢神经系统和经济系统的类比,他这个隐含的背后啊。

  马永翔:

  哈耶克的心智理论还概括了一种“原理解释”(explanations of the principle)的理论,认为我们的社会科学或者一般而言的心理科学,其认知形式只可能限于“原理解释”,而不是“细节解释”(explanations of the details)。关于此,哈耶克已经作了非常明确的论证…

  刘业进:

  它在经济学里面讲的就是说,我们要决定一瓶水的价格是一块钱,它需要写出来的变量,不是物理学里面五个变量、六个变量,或者五个方程就能够决定一瓶水的价格,我们如果写出一种具体东西的价格,所涉及到的变量数和方程数几乎是不可穷尽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做经济预测是不可以的,在精神现象领域,在精神现象或生命领域,他讲的精神、生命和社会科学领域。

  马永翔:

  我再做一个解释。结合刚才的图示,我们来看看其中这一个节点,它的功能性意义是由哪些因素决定的呢?图示表明,它的意义是由它与其他节点之间的“关联”或相互“关系”共同决定的。然后再说预测。在广泛意义的物理科学领域,比如,关于这一次的天文奇观日全食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可以作出精确的预测。我们可以计算星球的运行轨道,我们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我们可以计算这些星球的质量以及相关数据,从而我们能够准确地预测,这次日全食会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时某分发生,持续多长时间,等等。这些都可以精确地预测。但是,在社会科学领域,或广泛意义上的心理科学领域,因为涉及到人的主观认知,这样一种精确预测是不可能的。其理由哈耶克的心智理论实际上已经作了明确解释:我们对任一外部事件的认知,并不取决于外部事件本身,而取决于这一事件所产生的神经效应在我们的心智结构中的“位置”,确切说是与我们的“前在心智结构”中的其他“结联”或神经结构之间的相互“关系”。所以,社会科学或心理科学领域的认知在根本上都是主观性质的,我们不可能对之作出任何有效的自以为“客观”的精确预测。在这一点上,我还想顺便提及一下哲学解释学,就是由海德格尔和伽达默尔所阐释的那种解释学理论。按照这种解释学理论,我们的认知活动是一个三维时间的结构,即过去、现在和将来同时决定着我们当下的理解,或者,我们的认知或理解活动都是一种“视域融合”。实际上,哈耶克的心智理论也从理论心理学的角度对此作了类似的解释。按照哈耶克的见解,比如,当我要跟业进兄进行某一种交流的时候,我们需要有一种共同的或相似的背景知识。在哈耶克的心智理论中,我们大致可以把它理解成是我们各自的“前在心智结构”中的一个相似的部分,也就是说,在我们各自的Mind中一定要有一个相似的部分,我们之间才能够交流并理解一些什么东西,否则就不可能产生真正的交流和理解。比如,我们现在在讨论哈耶克的学说,那么我们两人对哈耶克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这种了解构成了我们之间交流和理解的前提和基础,只有在这个前提或基础之上,我们之间才可能有效地交流并理解某一些东西。

  我再解释一下“模式预测”。在哈耶克的观念中,我们对任何一个现象的理解都只可能是一种模式的理解,或者说,我们只可能通过模式产生认知,这是我们认知我们所身处其中的世界的基本方式。相应,如果在社会科学或心理科学领域,我们要做任何预测的话,这种预测也只可能是模式预测。这种状况从根本上是由我们的认知方式决定的,也是不可改变的。这在哈耶克的理论心理学中已经作了明确的论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定论。

  刘业进:

  我想解释一下,如果我们把它通俗化,那些点,就是我们中文的所指字,这些字,它只有在相互关联中才有意义,我们的记忆并不是存在与神经脉冲中,而是存在神经脉冲之间的相互关联中,每一个字,比如说白和黑,如果是这个字与字之间它在相互关联,只有在一个相互关联的系统中,一个词语才获得意义。但是我们不能从自然科学的角度,就是能指与所指,它是一个认为的约定,能指白,这是念白,或者是一个白字,所指就是那个白色,就是那个物理的东西。这个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所有的词语都是一种认为的约定,认为的约定将来还可能产生新的词,你能力预测新的字将来一个什么东西应该表示一个什么东西吗?是不可以的,它就是认为约定性。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神经中枢系统把它看成是索绪尔的语言学分析,语言学就是这些字,这些表意系统或者表意系统的这些文字,或者表音,这个音,它是如何构成一个意义系统的?它就是在相互参照中,跟相互的很有关系,就是我现在进的空间的一个减负法定义,他必须借助别的东西才能够定义,否则你这个点,我指的这个点,我不规定任何参照物你给我找,你是绝对找不到的,这就是所谓的在关系中一种关系实在,在一种关系中获得意义,这个意思大概是,反正哈耶克这个研究还是蛮深的,我觉得理解起来要读别的东西有个参照性的理解,马老师的书我还没有完全搞懂,讲句实在的,我还要继续研究几遍。

来源:爱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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