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这种体裁在文学大家族中应属“小字辈”。所谓小字辈,有这样两层意思:一是指它字数少,体量轻,在文坛上小打小闹可以,却难当大任;二是指其议事说理往往“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或失之片面,或流于浮浅,既缺乏理论文章的系统性,也无法给读者提供像戏剧或小说那样的宏大场景及厚重感,不免显得稚嫩幼弱。

但尽管是小字辈,杂文也自有几许可爱留存在世间,萦绕在爱它的人心里。

杂文的第一份可爱是短小精悍。语言简洁凝练不拖泥带水是杂文的一大特点。一篇杂文通常不过三百五百字或七八百字,读者花费不多时间就能“一窥全豹”完整享受一篇美文岂不快哉!

杂文的第二份可爱是思想性和艺术性有机融合“熔于一炉”。杂文既“回避”了纯理论文章的语言枯燥论述繁琐等缺点,又通过多种文学手法使其要传递的思想、要表达的情感生动有趣意蕴绵长。思想情感的艺术呈现是杂文的另一大特点。

杂文的第三份可爱是语言犀利批判性强。杂文是战斗的文体,是短兵相接刺刀见红的文体,无论是直截了当怒斥贪官恶吏皇亲国戚,还是回环曲折揭示系统败坏体制固疾,其直面黑暗迎恶而上的品格是它恒久不变的本质。

杂文的第四份可爱是关注当下现实问题,直指社会弊端和乱像,具有鲜明的时代感和介入意识,读来不空洞不玄虚。许多人喜欢杂文就是因为它贴近现实言之有物,既揭示事物的本质又能给人带来思考和启迪。

杂文的第五份可爱是主旨明确个性鲜明,作者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透过或辛辣或幽默的语言鲜活生动跃然纸上。在文学作品中,有个性的语言总是比温吞缠绕白开水式的语言更受读者喜爱和欢迎。

杂文的第六份可爱是耐咀嚼有味道。杂文作者通过或幽默或诙谐或反讽或夸张的语言表达思想抒发情感,其独特的“范式”和结构及“狡黠”的语句融汇在一起,形成一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味道,这种味道又因不同作者的不同追求而呈现出多种风味,带给人别样的美感和阅读享受,这也是杂文作品雅俗共赏广受人们喜爱的一个原因。

以上是我对“杂文”的一些个人看法。由此不难看出我对杂文的偏爱。它也是我唯一能得心应手把握和操弄的文体。

毋庸讳言,杂文这种文体是有其“短板”或者叫“局限性”的。下面我附录一封任不寐先生与我讨论杂文的通信,这封信虽然写于20年前,但我认为任先生的看法至今并未“陈旧”或显过时,它对帮助杂文写作者和爱好者更客观和全面的认识杂文、了解杂文文体的优长及“缺陷”仍有助益。

连晨先生:

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和鼓励。您认真讨论问题的态度也使我受益匪浅。

我对杂文的看法是这样的,第一,杂文(匕首、投枪、反讽等)有存在的价值,因为我们这个社会仍然是鲁迅生活过的那个社会,甚至更黑暗,杂文是这个社会应该获得的文字反抗。

但是,第二,一个民族不能仅仅以杂文为主要、甚至唯一的思想表现手段,应该有超越匕首、投枪、反讽之上的文本。匕首是对匕首的抵抗,但不是真正的否定,反讽可能嘲弄所有建设并产生自我迷恋或自义。所以我们看到在西方近代史上,法学、神学、经济学、政治学等在文明演进中承担了主要责任,而中国从从古到今,特别是五四以来,基本上是文学领导革命,这种模式更容易导致激进主义运动和政治不诚实。

第三、对个人来说,每个人有自己的特长,因此每个人最好选择自己喜欢的写作方式,您喜欢杂文,完全应该在这方面发展。我只是强调警惕一种文本垄断思想并缺乏对自身局限性的认知。无论如何,一方面,这个时代仍然需要杂文,另一方面,这个时代应该不仅仅需要杂文了。

这是我的浅见,仅供参考。
希望能看到您更多杂文和作品。

任不寐
2005年1月5日

作者 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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