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言,本世纪下半叶有重要历史学家续写或重写世界文明史时,一定会认为二〇一五年非常之重要。它重要,是因为美国与古巴时隔五十四年,结束了敌对,恢复了外交关系。显然,一九九一年的欢庆早了一些。那时,人们认为冷战完全结束了。但是,好像是产生集体遗忘,忘了危险的一九六二年十月的十三天,古巴导弹危机险些引发核战争。

说那次可能发生的核战争毁灭人类,或许夸张了,但它是冷战的顶峰无疑。今天,我们应该为旧冷战的结束而举杯庆贺。尽管古巴不太容易在政治制度方面发生根本变化,或者说它那里的政治演进还带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但是,变化,实质性的变化开始了。与这个在文明史上有重大意义的事件相关联,越南作为美国的宿敌,开始主动与美国缓和关系。它的真正掌权者阮富仲在二〇一五年七月份访问了美国。

如此变化,让我想起《圣经·新约·保罗书》上的一句话:And we know that for those who love God all things work together for good,for those who are called according to his purpose.这句话的简化说法是“神让万物互相效力”。恰是万物之间互相效力,且世界是往更加符合人性的方向演进,那么,“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的黑格尔名言就有了神学依据。

假定一种存在(可以命名为“α”)在另一种存在(可以命名为“β”)看来或者对比来,是不合理的,那么,β试图改变α的不合理也是一种合理,所以,在一定时期内,α和β能够并存。其趋势合理改变历史合理的过程,是演进,是趋向善的实质性合理。在这个意义上来讲,也可以回到《圣经·旧约·创世纪》去看问题。其中有言:And God saw everything that he had made,and behold,it was very good.在此次“神看这一切都好”之前,还有神看具体一个创造结果是好的,发生了四次,尽管世界因为第二天的“不好”而不完美。

世界总体是好的,细节上或个别部分有不好的,可以容忍或忽略,因为世界总是:第一,让α和β具有时间交集;第二,让β实现α的本质合理化替代。如此之趋势,其重大节点发生在五十年前,与今天的美古、美越实质性地改善关系可以相提并论,其为一九六五年的美国《选举权法》的通过。此后,对黑人的歧视还有,但它绝对不可能在法律上站得住脚。从这一点上来说,美国作为一个完整的民主国家其历史也只有五十年。

从一九六五年之后的世界五十年,是非常值得文明史家关注的。可以仔细书写的地方太多了,甚至可以写一部《人类五十年史:从一九六五到二〇一五》。这中间,不应该忽略的不仅仅是马丁·路德·金的作为——而这个忽略在许多被称为有影响的世界史书写中是存在的,更有一九六一年五月四日的一次象征性的种族团结行动——七位美国黑人和六位美国白人联手示威,和平的,从华盛顿乘上灰狗长途车,奔往密西西比州的首府杰克逊市。这个和平而有意义的联合抗议暨旅行,针对的是乘车及候车室里的种族隔绝。

人性上的平等比任何平等都要重要。所以,美国白人警察在枪杀黑人之后,上街抗议不仅仅是黑人,不仅仅是中国社会里的“当家户族,侄男老女”那种情形,是完全的社会上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有黑人,有白人。如果说上街的人们有什么共同利益的话,只有一项:伤害人性,就是伤害不分种族、肤色的所有人。

从一九六五到二〇一五,短短的五十年,人类进步何其之大!在神学意义上,世界的美好与内在的演进,完全彰显出人类在合理性方面的进取能力。在狭义的地缘政治学方面,新的冷战或许已经发生,但旧的冷战之彻底结束发生在今年,二〇一五。还有,伊朗核问题得到了缓和,尽管不是彻底解决。美伊关系趋向和解,无疑会对全球地缘政治发生非常积极的影响。这也是二〇一五年值得纪念的一件人类文明史上的大事件!

写下这样一篇短文,理性地颂扬我们的世界以及我们这个物种;写下这样一篇短文,热切地为本世纪下半叶的文明史家提供一条思路。

来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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