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一位朋友,1989年后被投进“古拉格”里去了,9年后才获自由。20多的小青年,一下迈过了而立之年的坎,工作经历完全空白,这时要找一份正经的事干,不容易。前几月,他到一家民办商业报社做编辑,现与我同住一城,月余不见,昨夜过来闲话。

前几日,报社老总组织《民办商业报的宗旨》的讨论会。大家习惯性走过场、打官腔,说些“指导”、“领导”、“引导”、“培育”、“教育”之类的废话。这本来已经偏离了主题,但在我们中国,不奇怪。

朋友的观点是:“民办商业报应立定为读者和客户服务的宗旨。”

入道不久,便要立论?一份报纸,不去高屋建瓴,而要去服务,岂不是自甘堕落和媚俗?沦落到什么地步了?这当然得不到大家的赞同。

其实,现今中国民字号的办报人和官家的办报人心态少有不同:都读过一些书,都愿意坐高高的楼宇抚弄蓝天白云,偶尔也悲天悯人地俯视臀部下的大街小巷以及蚂蚁、蚕蛹般的活物的生活,然后作精英式的前卫预测,无需到炎凉的世界去讨生活──那起码不是我辈所为。

老总说:你按你的想法试一试。朋友劳碌了一气。还好,很快得到一位著名台商的指名约见……

这让我想起了民运中的精英情结。

民运人士,高知、高智。如果不是政治上的压制,按学识和成就去评职称,肯定是了不起的一群。但就“十年磨一剑”之说而言,这高知、高智的一群体,刀锋磨得如何,有些不好说吧。

我们的民运队伍,是高知、高智的一支队伍。然而,问题也正出在这高知、高智上。因为你这高知、高智,一般而言,与“共产党人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我们是工农的先锋队”、“毛主席为人民,他是大救星,呼儿嗨哟”之类的教育训练有关。

满脑子救世情结,一腔精英心态,总取祥云一片中的启蒙姿势,有意无意的官人样、官人腔。生计无着落又无公正、公平、良知呵护的民众,还得抬头掂脚来聆听我们的新文言和新玄学。

为什么我们老是面对“沉默的大多数”?

为什么中国偏爱出产“无意识政治麻木和有意识政治麻木的空心人”?

有一位叫毛泽东的伟人,当他治下的人民被作为饿殍批发到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天堂时,他却向太平洋那边跑过来握手的尼克松总统宣讲他高深的哲学。

苍生关怀不足,鬼神思量太多。老毛是发了昏、还是在搞笑,后人们会被弄糊涂吗?

2000年7月,江西南昌编辑出版了一本以朱镕基作封面的《减轻农民负担工作手册》,引起群众极大反响。这类事应当引起我们的思考。

其实,1998年及以前,大家在这方面作过不少工作并得到很好的反响。现在有不少人不在意这些了吧。

现在的情况是:由于制度性腐败的蔓延,社会矛盾迭出,民众生活维艰,执政当局不作一定层面的开放已经不可能。在这种情势之下,我们是否可以就民众权利保障方面提供法律服务,我们是否可以就保证孩子们有书可读、失业而生计艰难的人的就业方面提供比如鼓励外资到中国兴办学校和实业的服务,以及其它有利于民生、民权、民主事业的实际服务?

“隔山打牛”,是说人的武功技艺高强。我们民运人士,本领似乎还要高强,可以隔着大海打牛,隔着大洋打牛。可否问一问:你如何清点你的战绩?不过,这里的“海”和“洋”仅指心理和情感上有意识和无意识的距离。

淡化一点精英情结,增强一些服务意识,走进民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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