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2016年5月24日讯)

2006年4月,我到广西师大社谋职。何林夏总编辑面试,问,为什么从北京回到桂林?答:失恋了;没钱了。问,你甩了对方还是对方甩了你?答,我们共同把牢笼甩掉了。何:谁说出版社好挣钱?答:校门口梦荷照相馆的老板。何:如果为挣钱,出版行业不是一个好选择。这几年会很困难,做好吃几年苦头的准备吧。

2006年6月,广西师大社从育才校区搬去王城校区,办公设备和用品由员工自己打包。何林夏走来,见新手们打包得不像样,便从隔壁版权部拎了一包书过来,说,照这个标准打,可以省纸、省人力。语毕蹲下铺开牛皮纸,亲自打了一包,以做示范。临走又看着地上被我们顺手丢掉的旧物,叹气道,搬家穷三年啊!弯腰把一盒生锈图钉和几张旧稿纸捡起来了。

2006年11月,广西师大社二十周年社庆出了本叫《书之旅》,其中谈及出版社人早年创业艰辛,读之令人动容。关于何林夏,有位员工写到一个细节:何林夏与员工一起在食堂用餐,掏出一张三层纸巾,将其分开,分予两人各一,自留其一。其为人俭省至此。

2007年,我责编一本译著,多人合译,质量堪忧。我与译者已成朋友,知她在抑郁症泥潭,不忍退稿,只好自己动手改稿。何林夏问,你为何老拿不到工作量奖金?我无言以对。只记得那本书稿,审稿记录纸厚厚一沓。

2008年,因故,广西师大社没有进入全国百佳出版社。我所在的辞书编辑室也撤销了。这一年,何林夏社长上任。

2009年起,我到了市场部。工作时常加班加点,夜里一二点给何林夏发邮件是常事。第二天早起收回复邮件,竟是夜里三四点的回复,也是常事。

2010年,媒体聚在一起,问,广西师大社名声在外,你们的社长为何名不见经传?是,他从不愿接受采访,也不荐书。

2011年7月,中南版协会,何林夏说,作为一个大学出版社的社长,一个处级干部,年薪几十万已经顶天了,于名于利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唯一的追求,就是希望多出些好书。

2012年,出版社集团先后成立了数个公司。这一年比往年忙碌更甚。有同事说,何社长不知何时增了许多白发。

2013年,何林夏说,有新员工来实习,来了看了广西师大社的办公环境,没说话,走了。出版社最宝贵的财富是员工,企业发展必须与员工成长并重。

2014年8月,何林夏说,有记者问我,国有出版社可以向民营出版商学习什么?很难回答。二者有可比性吗?国有社可以像民营书商一样偷税漏税吗?可以不顾社会效益打擦边球吗?——没法学。

2015年6月,何林夏告知,有个会要在桂林开,让我去做预算方案。第一稿发过去,他问,查了中央相关规定吗?于是去查,第二稿发过去,他说,再问问纪委。于是去打听,第三稿发过去,他说,酒水最好也不要,删掉后定稿。

2016年1月31日,何林夏电话,2015年终总结的最后一段辛苦你们再修改一下,我可能会谈谈2008年至今广西师大社最重要的两点收获:第一,实现了从依靠政府到面向市场的转型;二、建立了一套“出好书”的机制。

2016年2月1日,农历小年,年终总结大会,原分管出版社的副校长说,广西师大社这块牌子,无人可以玷污。

那是我最后一次参加出版社年会。因为已离开,所以不惮于此刻依然说实话。以上原是应邀为广西师大社三十周年写点“值得纪念的东西”,一向忙,只记了个东鳞西爪。想说却没说的,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若要知其人,便读其书好了。书是出版人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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