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的金斯堡,近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有一股顽皮的神气,或者说是不屑于挑战的幽默,随着他语言的发出,眼神好像在为其变换韵律。这是我对他的一次描绘,可是时隔几年之后,这个描绘被我自己怀疑了,因为那是我在1985年夏天于纽约初次见到他时的印象,那时候的我还不会英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注意力才会集中在他的眼神上,想借此猜测他在说什么。时隔几年之后的1988年,我从纽约皇后区搬到曼哈顿东村11街住的时候,才发现他与我只有一街之隔,他住东村的12街,于是联系多了起来,我的英文也可以与其对话了。这时候我修改了上面的那个描绘:近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有一股顽皮的神气,或者说是不屑于挑战的幽默,随着他语言的发出,眼神好像在思索下一句。总之他对语言是极其敏感的。知道我在编辑一本中文的诗刊“一行”,他就为我组织了一次在他任教的布鲁克林大学朗诵的安排,我们去了七、八个在纽约的中国诗人,用双语朗诵时他很高兴地说:“中文诗歌在这个学校里还是第一次发出声音呢!”

1989年纽约东村有一家“纽约瑞根诗人咖啡馆”开张,不久之后的一天,金斯堡打电话给我,约我去这家咖啡馆朗诵诗,这时候正好在瑞典的李笠来纽约住在我家,就一起前往。

这家咖啡馆的主持人是一个在大学教哲学的诗人,介绍了之后,我才弄清楚这家咖啡馆也是酒吧,搞了一种诗歌朗诵竞赛的项目,也就是每个星期五晚上有两个诗人轮流朗诵,像拳击比赛,有三个回合,一个诗人朗诵一首诗之后,有三或五个评委举出有分数的牌子,三首诗的朗诵对垒之后,积累的分数谁多就谁赢了这场朗诵比赛。胜利者最后会得到奖赏。在这个星期五晚上进入咖啡馆酒吧是需要付门票的,每人好像是三块钱,我和李笠以及金斯堡都是嘉宾,所以没有付钱。我们到的早一些,离诗歌朗诵竞赛的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金斯堡解释说:“你是嘉宾朗诵,不参加诗歌朗诵的竞赛,你先朗诵,然后是竞赛者的朗诵。”金斯堡把我准备朗诵的诗歌先仔细阅读起来。这是一个我的朋友邹希圣把它翻成英文的,金斯堡一边阅读一边拿出笔来修改上面的句子,他解释说有些诗阅读没有问题,因为那是文字,但是朗诵就不同了,需要修改成适合朗诵的语言,需要为声音作出考虑。他为此工作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与李笠交谈了一会儿,朗诵就开始了。主持人先介绍了一下这个诗人咖啡馆酒吧的情况,然后就介绍了金斯堡和我,我用中文朗诵了共分九段的“纽约中央公园组诗”,然后由金斯堡朗诵英文的。我当时觉得英文的语言顿挫比中文的更有力,也可能是金斯堡长期朗诵的经验使其有一股不同的气。金斯堡朗诵之后,听众的反应不错。接着咖啡馆的主持人又朗诵了我的一组由我的美国哥们斯仲达翻译成英文的“酒故事”,因为是有关酒的,特别适合那个酒吧的场合,赢得不少笑声。

接着,擂台赛开始了,是两个纽约东村的诗人,我注意到第一个朗诵之后,三个评委举出分别是“2”“2”“3”的牌子,也就是说总分是7分,第二个朗诵者的总分是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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