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2013年年初,《南方周末》新年献辞在广东省委宣传部(文中简称“省宣”)强压下被改得面目全非,并出现多处低级错误,编采人员借助网络的抗争导致“南周事件”爆发,引发轩然大波。随后,亲共的新加坡《联合早报》发布了有违事实的消息,指省宣及其部长庹震未曾干预新年特刊,尤其激起公愤的是,省宣强硬地要求《南方周末》通过官方微博承揽全部责任,为省宣和庹震洗白。“南周事件”进入高潮。总编辑黄灿与审读员曾礼,同为共产党的处级干部,扮演了同等重要又截然相反的角色,一个出卖自己报纸的声誉、成为省宣的帮凶,一个与体制决裂、成为报纸命运的救赎者,通过这两个鲜活人物的故事,可以洞悉共产党宣传机器上的“零件”的迥异命运。
本文节选自《打帝国:南周人的困与斗》,这是一部细致还原“南周事件”的长篇非虚构作品。

曹筠武 《南方周末》新闻板块执行总监
叶伟民 《南方周末》新闻板块编辑
杨继斌 《南方周末》头版编辑
史 哲 《南方周末》评论板块总监、记者部主任
苏永通 《南方周末》新闻板块编辑
庹 震 广东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
黄 灿 《南方周末》总编辑
伍小峰 《南方周末》常务副总编
陈明洋 《南方周末》常务副总编
曾 礼 《南方周末》审读员

分道扬镳
关军/文

【一】反水者

1月6日晚上,《南方周末》官方微博“失守”,战时气氛降临,南周人觉得编辑部不再安全,决定秘密转移到金桥宾馆,大家称之为流亡编辑部。
那是289号大院两百多米外一家不太显眼的四星级酒店,有着少见的环形结构,像一个洋葱圈。正门外面的装饰有几分现代感,是两个黑色水池的迭加,确切地说上面那个三角不是水池,就是一个平面,水从中间涌出,缓缓向四周漫溢,滑落到下面稍大一点的水池。
在“洋葱圈”内的两个高档套间里,一些编辑、记者坐在地毯上,眼圈泛红,泪光涟涟,大约一小时前官微沦陷的巨大打击,让他们仍未缓过神来。考虑到这些年轻人认为遭遇到了灭顶之灾,伟大的《南方周末》已死,怎样的悲愤都不为过。
那是悲情之夜,那也是绝望之夜,惊骇之夜,慌乱之夜,亢奋之夜,各种未曾遭逢的极端体验混杂在一起。南周的年轻一代,多数属于独生子女一代,他们在温和、平缓的环境下成长,少有激烈场景,1月6日的惊魂,带给他们的末日感显然更为强烈。
南周的独特之处在“末日”得以体现——平日各行其是,显得颇为涣散,但是在报纸核心价值受损的瞬间,巨大的凝聚力无须动员就迸发出来,就像是被毁了一个家庭,而非一个饭碗。
那一夜,许多曾为这份报纸工作过的人也哭了,他们都有着深深的南周情结,那是在其他媒体再难找到的特殊情感,它像某种信仰,某种对精神家园的依恋,正如南周创始总编左方所言:“《南方周末》的队伍大多数是因为认同它的办报理念才加盟进来的,你要改变就必然产生激烈的冲突。”这情感亦如南周史上最优秀的记者李海鹏在一篇采访笔记中所写:“我们不能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却依然对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怀有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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