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25日深夜,运行了6年的民间网站《世纪中国》网站被中共北京市通讯管理局强行关闭。与4个月前当局横蛮封杀民间网站《爱琴海》时一样,这一倒行逆施的极权主义暴政,在全球华文圈激起了公愤。8月2日,海内外百名知识分子就世纪中国网站被关闭发出呼吁书,紧接着更多的华人知识分子在“签名网”上联署签名,强烈抗议中共扼杀言论自由的又一恶行。

其实,中共有计划、大规模地镇压自由言论,是从去年“冰点事件”开始的。在中共体制内期刊《冰点》被肃整之时,台湾著名作家龙应台及时地在《中国时报》发出了给胡锦涛的公开信《请用文明来说服我》。此文以“温柔的说理”文字,不但博得普遍掌声,而且“美得惊动了党中央”。果然不多时,《冰点》像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孩子”一样被允许复活了。此时,龙应台的文名与声望借此到达了顶峰。

接着在台湾蓝绿混战的政坛上,龙应台发表《今天这一课:品格》,用个人品格而不是法律依据,无端批评民选总统陈水扁的品格“近乎灾难性地不及格”。这种党同伐异的罢免论调,遭到了有识之士的反驳:“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就要罢免民选的总统,却是在为民主的灯塔抹黑。”(摘自海壁《与龙应台女士商榷:品格离不开环境》)

然后,在7月26日的《联合报》上,龙应台出人意外地发表了她的新作《注视一个古都的蜕变:我看北京奥运》,以“小骂大帮忙”的形式,为北京奥运背书,热情洋溢地提前为中共的“奥运遮羞布”唱响了赞歌!此文的发表,我的分析是龙女士恐怕那篇《请用文明来说服我》冒犯了中共党魁,因而以此文作为平衡,来补救一下北京对她的“印象”。

所以我猜测,这次影响力远胜于《冰点》的世纪论坛被强行封闭,龙应台再也不会和这么多的海内外知识分子站到一起,同声呼吁和抗议了。因为基于她目前媚共的趋势和“现实利益”考量,她必须保持缄默。除非有奇迹发生。

另一位不惜谄媚以求荣的知识分子精英,是香港文坛领袖金庸先生。这位声称一生写侠之目的,是为了弘扬中华民族业已失落的侠义传统的大作家兼政论家,到了功德即将圆满的晚年,身上却顽强地表现出了流俗与媚骨,让人匪夷所思。

说起来,金庸在浙江海宁的查氏家族与中共素有“宿仇”。1950年始,在大陆土改的狂斗滥杀中,金庸父亲查枢卿被海宁当地评为“反动地主”而遭枪毙,后来在“文革”中,当地造反派又刨了查家的祖坟!整个家族只有他侥幸逃到了香港,在“国难家仇”的激励下,他只手打天下,并创办《明报》,“右手写武侠,左手写社评”,除了高产武侠传奇外,还以政评家和自由报人的身份抨击中共、主持公义,赢得了广泛的社会声誉。

令人不解的是,80年代以后,金庸的政治立场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在跨别大陆32年后,于1981年携全家赴京,受到邓小平接见。邓小平一見面就说:“你的小說我读过,我們已经是老朋友了。”令金庸受宠若惊,并感恩至今。一年后,金庸果然被任命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旋即又荣升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政治体制”小组港方负责人。

经过30多年的“忍辱负重”,金庸终于身登龙庭,扬眉吐气了。但是1988年他主持起草的政改“主流方案”,因其保守左倾,并没有像他的武侠小说那样博得掌声,相反却在香港引起轩然大波。曾有港民示威于明报社,火绕《明报》报纸。金庸不得不出面发表《平心静气谈政制》,继续为中共所谓的“一国二治”政策背书,更遭港人唾弃。

尽管在六四后,他有辞去基本法“草委”与“谘委”之举动,并在电视采访中有挥泪陈词的“良心发现”;但1999年后他在浙大人文学院院长任上,对中共的竭诚献媚,让莘莘学子大跌眼镜;辞去该职的2004年,他借接受日本媒体采访的机会,更对他的“恩主”邓小平,这位六四屠夫大唱赞歌:

“一国两制是邓小平先生伟大的构思”;

“如果中国没有邓小平,没有他对香港的前途提出这许多设计,那么香港将是怎么一个样子,完全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邓先生在过去二十年中,真是一身系天下安危。1978年之后,中国如果没有邓小平,全体中国人都会不幸得多。”;

“邓小平先生肯定是中国历史上、世界历史上一位伟大的人物,在我心目中,他是一位极可尊敬的大英雄、政治家,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伟人。”

我曾在此前的《金庸,侠义之内见媚骨》一文中,作了这样的评论:如此谄媚高调几乎可以让《人民日报》社论作者也感到难为情。一位在《天龙八部》中塑造了“乔峰”这样的侠义盖世、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位曾在《明报》社评中“执笔如刀、忧国忧民”的金大侠,到了晚年,怎么会“糊涂”成这个样子?然而,细细一想,我觉得他并非糊涂,而是失去了道德底线的“韦小宝式”的聪明──乔峰其外,韦小宝其内,这就是金庸先生的真实写照。

我们回过头来,再来看看曾被余光中盛赞的“龙台风”的龙女士,是如何借用“北京奥运”这个公众时髦话题,施展她独有的“媚共”之功的。

《注视一个古都的蜕变:我看北京奥运》一文开头,龙女士就为我们描述了二种她的主观即时景象:台湾“深陷在一种挫折无力的郁闷情绪中,看着国内的政争使国事空转,发展停滞……”,而北京却是一片建设工地“宏大建设雄伟兴奋的声音隆隆震耳”。先不去辩证龙应台对于目前台湾和北京的主观描绘,是多么的肤浅与扭曲,单单从她那对比鲜明的用语上,我读出的信息是──台湾现在不行了,你看北京是那样的“雄伟兴奋”!

在下面一小节“文化的深层转型”中,龙女士的赞美诗开始起调。她首先肯定,“中国所激情拥抱的不容置疑的信仰,是现代化”,“别的城市花了一百年的时间逐渐长出来的基础建设,北京以剧烈的手段在十年内完成。”写到这里,也许自己觉得太露骨了,他便轻描淡写地加上了几句“小骂大帮忙”:“大建设的阴影里有深不见底的贪腐,有被践踏蹂躏的人权,有匪夷所思的浪费,有功能完全失效的硬体和软体之间的扞格等等。”

紧接着是她的“但是”,这个语气转折来得如此的发自心腑──“但是,我们可能同样不能忽视的是,这个社会正在做重大转型:透过科技的引进,他在学习现代的城市管理;透过与国际的密切接触,他在拓展自己的眼界;为了赢得国际的尊敬,他必须谨守某些价值和规范;为了让世界理解他,他不得不先去理解世界。”接下来的“赞歌”颇具龙式风格与气势──

“在做这些努力的过程里,他自己的气质,已经改变了。”

“北京不再可能自外于国际的价值体系和秩序,而且一旦深入国际的价值体系和秩序中,北京将来也可能发挥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文明能量。”

“这样的北京,我们不能不刷掉所有从前的印象,重新认识。”

这就是龙应台继“冰点事件”之后对中共认识的急速转向。她对于目前几乎已成“过街老鼠”似的北京政权,居然高调扬言:“我们不能不刷掉所有从前的印象,重新认识”,是不是太过“轻佻”了?中共57年来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孽,包括文革、六四和正在发生的“活摘门”,即龙女士所说的“所有从前的印象”,难道可以这样被她的绣笔轻轻“刷掉”?并可以“重新认识”?如此的“重新认识”也只能是见利忘义的希拉克之流,实在不应该是她这位享有“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盛誉的龙应台!

如此还嫌不够,龙应台在该文最后一小节的“真正值得注视的”中,再次卖弄她曾经风行一时的“龙式抒情散文诗”风格──

“那长期浸淫于权力的官员,跟世界接触多了之后,他会醒悟到自己的粗暴。”

“办一次奥运,与全球握手、对话,北京人会经过一次震撼的文化和文明洗礼”

“我们可以为北京高兴,高兴这个城市在几十年的政治劫难后重新出发,平视国际”

“我们可以为北京祝福,祝福北京从奥运的筹备里真正学习到”以人为本“的深刻意涵;”

“我们也可以期待,期待一个更文明、更理性、更开阔、更体贴细緻的北京优雅而从容地走进国际社区。”

未了,还不忘“恶心”一下她的台湾同胞“台湾人从北京筹办奥运这件事情可以学到的,是中国人面对全球的视野和气魄,是他做事态度的专心和执着,是他对基础建设的认真和全面……”龙应台这次确实是想用野蛮的北京来说服文明的台湾了!

多么的热情洋溢,多么的富有浪漫与激情!这样的赞美诗,我们从前在郭沫若、贺敬之之流的御用文人那里听到不少,这些年中,就连被政府豢养的体制作家也羞于出口了,毕竟时代已到了21世纪。这样的赞美诗,也让我想起台湾的另一位“著名作家”李敖。这位与蒋氏极权暴政奋斗了一辈子的“民主斗士”,一到大陆就像一条被抽去了脊椎骨的“宠物犬”,大唱毛氏与中共赞歌。当然,连宋大陆之行更是如此。但李敖在我看来已算不上知识分子,而连宋俩系政客,都不在此文的评说范围,我这里只不过顺便提一下。

龙应台与金庸,一位是名震中外的台湾“自由知识分子”精英,一位是享誉全球华人世界的文坛泰斗,这二位港台著名知识分子都怎么啦?好像争先恐后地想去争取中共中宣部可能颁发的“政治正确”,或“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大奖!

据我多年观察,中国知识分子,不管他(她)生活在大陆与否,也不管他(她)以前如何“苦大仇深”或写过什么漂亮文章,只要是功成、名就、利丰之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对极权暴政视而不见的,都是变着法儿争相媚共的。这几乎已成了一个规律。

金庸在大陆政坛、文坛、商界、出版界、影视界的既得利益不用说了,龙应台因为在大陆可以在中央电台视闪亮登场,可以在官办大报连载作品,可以在官方出版社不断推出文集,并一直保持畅销;龙女士在频频造访大陆中,像李敖和连宋那样,可以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这种待遇和利益,除了金庸、李敖之外,哪一个海外文人能比得上?怪不得余杰曾批评龙应台现象“是中共无孔不入的统战政策的一个部份,中共将她作为‘高级统战花瓶’来看待。”(见《开放》杂志余文《龙应台为何不批评大陆?》)

鹰的翅膀被绑上了金条。当他们在大陆拥有巨大的“政治声誉”和现实利益后,金庸们,包括龙应台们也只能在官方允许的那个铁丝笼中飞翔了,并不时地(甚至是主动地)为统治者唱上一曲赞歌,让人听上去是如此的优美动听和理直气壮!这在他们拥有超级智商的脑袋中,不失为一种颇为自得的人生策略。

然而,时间是无情的——笔者倒想看看,不久之后当邓小平被钉上历史耻辱柱上时,金庸先生(但愿他长寿延年)将作如何观?同样不久之后,当北京奥运的黑金腐败、疯狂圈地、暴力拆迁、镇压上访、暴虐维权等等丑恶进一步曝光时;当西方国家、正义人士和国际体育界,因中共“这个星球上前所未有的邪恶”而有可能全面抵制北京奥运时,龙应台女士将会有什么新的说辞?

2006.8.3.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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