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承包壮大
(72)智达厂

兼并和承包其他企业,是四通能够迅速成长壮大,实现跨越式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谱写四通创业的交响曲,这是一段不可或缺的动人心弦的乐章。

1986年上半年,四通承包中科院计算中心的鹭岛公司,是我们奏出的第一乐章,就像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一开始那一声强而有力的前奏,让人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可谓先声夺人,留下一种持久的震撼。下半年,我们兼并了北中公司,这是第二乐章。这是一段“美丽的忧郁”,既有轻巧的泛音,也有华丽的拨弦——前面我们说过,北中是被“母亲”弃养的“富家女”。这个“母亲”,就是在人大会堂举办开幕式的“中国新技术开发公司”,起步资金是2000万,因为1985年经营不善以及汪德昭的告状,不得不黯然“下堂”。

1987年,我们又奏出了兼并和承包的第三乐章。这一段是流畅、抒情的慢板。一位不堪重负的“母亲”,把自己的“孩子”带到四通来“送养”。这个“母亲”,是北京市机械局。这个“孩子”,就是智达厂。所谓“送养”,用正式的政府文件语言,叫“成建制的移交”。

大跃进年代,中科院职工家属在宿舍区边上,办起了一个机械加工厂,这是智达厂的前身。原来经营得不错,归口北京市机械局,曾经冠名为“北京市第三通用机械厂”,归类为市属大集体企业。有一件和通用机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影响了这个厂的命运。这“风马牛”,就是陈景润的哥德巴赫猜想。

中国数学家陈景润。

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中学数学教师,1742年给当时的大数学家欧拉写了一封信,提出了关于奇数、偶数和素数之间的一些有趣关系的猜想。

1900年,希尔伯特在世界数学家大会上提出了二十三个挑战性问题。歌德巴赫猜想是其中第八个问题的一个子问题,这个问题还包含了黎曼猜想和孪生素数猜想。这第八问中,比较有价值的是广义黎曼猜想。相对来说,歌德巴赫猜想不那么有意义。在我看来,也就是一个趣味数学的问题。

顺便说一句,我中学时代,也曾经是一个数学迷。学习了实数和虚数之后,我就“猜想”:实数和一条直线上所有的点一一对应,可以称之为一维数;虚数和一个平面上所有的点一一对应,姑且称之为二维数。那么,三维空间中所有的点,也应该对应一种数,是不是可以叫三维数?那么,n维空间呢……

其实,是我孤陋寡闻了。这是数学界早就解决了的问题,后来学习了“线性代数”,明白这就是用矩阵来表达的n维向量。

陈景润不像我这么浅薄,他深深地钻进哥德巴赫的那个猜想里了。据说,平日他将自己封闭在一间仅6平方米的宿舍里,把铺盖撩起一角,趴在床板上彻夜演算,反复印证,刻苦钻研,悄悄攻关,终于证明了“1+2”。

1978年,在召开全国科学大会前夕,徐迟有一篇报告文学,报道了陈景润和他的哥德巴赫猜想,写得非常煽情。一夜之间,这个“趣味数学”问题变得家喻户晓,比“猜想”更有趣味的,是预告了科学的春天。

但也预告了这家通用机械厂的末日。很不幸,该厂就坐落在陈景润的6平方米所在的那栋宿舍楼的旁边。和众多伟大的发明家一样,陈景润有许多怪癖,其中包括彻夜工作,白天睡觉,离开了6平方米的房间就没有灵感,只有趴在床板上才能继续“1+2”。

机械加工的轰鸣,陈景润开始觉得不可忍受,因为影响了他白天的休息。一封信写到人大,人大转到北京市,机械局下令,智达厂不能再有噪声污染,所以只好转产。从转产之日起,这个厂开始连年亏损。北京市机械局每年要拨款40万元,以维持智达厂100多名在职职工和200多名退休职工的生计。这是陈景润攻克“1+2”的“隐性成本”,或者说,“边际效益”。

四通承包鹭岛和兼并北中的成功,让北京市机械局看到了甩掉包袱的希望。他们认为,四通嘛,应当无所不能,样样都通。于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说不需要我们付一分钱,就送给我们一个工厂,用正式的公文语言,叫“无偿的成建制的移交”,包括厂房、地皮、价值90万元的库存(主要是钢材和铜材),自然,还有一年40万的包袱——100多名在职职工和200多名退休职工的生计。

当年的那个“小万”,什么都敢接。没有丝毫犹豫,我就一口答应了。 1987年4月,北京市机械局和四通正式签订了“移交”协议。还简短地举办了一个仪式。对他们来说,是甩掉了一个每年要破费40万的包袱;对我们而言,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或者说,一不小心抱到了一个金娃娃。用现在的观点看,是四通明目张胆地侵吞了国家资产。

接管智达厂之后,如何点土成金,这是下一篇四通故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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