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27 戴长鑫 独立作家

一晃。48年过去了。
有一缕情丝:
在一个老人的心灵深处巡视。
他想说。他也不想说。
他可以说。他也可以不说。
他可以理。他也可以不理。
他可以写。他也可以不写。
那是一段在北大荒边地的情和思。
那是一段有悔又没有悔的青春初恋。
那是一段被强势所打断的爱和恨。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
是真的吗?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竟然可以打断人世界的爱和恨?!
真太不可思议了。是的。
还真有点不可思议呢。
那一条红红的,粗绒线织成的围巾。
48年后,依然在一个老人的脑屏幕上:
闪现出艳艳的红……

那是1969年的冬天。大雪纷飞。
北大荒边地的冬天特别冷。
如果不烧炕,那就更冷了。
里小山连的女知青宿舍:
只有她一个人还躺在被窝里。
虽然是冷炕。但生病的她:
只有躺在被窝里,才会感到温暖。
她感冒了。发烧39、8度。
连队开了二天的会。她休息了二天。

今天是第三天开会。
但她仍全身乏力,
头脑昏昏地躺在宿舍里胡思乱想。
幸好。她有三天病假,
让她躲过了人言可畏的大批判。
一想到他的处境。她感到很内疚。
虽然有传说,
她自己也是被怀疑的对象,而且还是主角。
后来,又被否认了。
但她心里或多或少地明白:
也许那无意中,她竟连累了他。

她相信。他是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
也许。他是被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出卖了。
她多么想知道,这个人会是谁呢?
怎么办?她多么想不顾一切地去告诉他:
别伤心,再抗争一下,
也许事实就会水落石出了。
她好想好想去帮他一把。
那怕用眼神去安慰他一下也好。
可是。她却被感冒病菌打倒了,发烧了。
她只能躺在宿舍里:一边是胡思:
这究竟是谁干的坏事?
一边是乱想:他会不会被打倒?
有这个可能吗?不会的。
他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好班长。
恍恍惚惚。就这么地昏昏沉沉。

突然,她开始有点为他担心起来了。
真的。她多么地想为他分忧解难啊!
难道她对他,仅仅是担心吗……
不。她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她知道他关心她,尊重她。
她也谢谢他的呵护。
听说,北大荒边地的夜里经常有狼出现。
她真的很害怕。
他知道后,就按排她这个班头两男一女。
她上中班夜归,也就不会太害怕了。
当然。她还更想要告诉他:
尽管传说有人还怀疑她……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相信自己。她也相信他。事实始终是事实。
任何冤枉终将被清白冲洗干净。

她流泪了。
她想起了一年前的试开工。
今天。他和她太兴奋了。
今天,加上斗箱有150公分左右高的,
二台磨面机安装好后;
必须调试好磨面机的出面粉质量,
才能大功告成。
吃过晚饭后。
他让她开机。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信任。
不一会儿,在有节奏的磨面机声中,
白白的细细的面粉从下面的管口流进了,
长方形的地柜槽里。
他和她,分别站在两台小磨面机旁。
一边高兴地看着细水般地白面粉流淌,
一边要及时地为磨面机上的斗箱倒进麦子。
两盞大灯,把面粉加工房照得明亮明亮的。

他和她,兴奋得脸都红了。
在灯光下,一个更帅,一个更美。
不一会儿,磨面机西边三米长,二米宽,
一米多高的麦堆,渐渐地矮了下去。
于是,他和她走出厂房,
来到西头的一间大棚屋。
大棚屋紧挨着厂房,
这里主要堆放着一麻袋一麻袋的麦子,
还将堆放一袋一袋的面粉。
他和她,用扁担挑着一麻袋的麦子进屋。
然后,他们把麻袋里的麦子,
慢慢地倒进屋内的小场院里。

这小磨面机加工面粉。一般要磨三遍。
头遍,二遍出来的面粉磨好后,
要掺和混合均匀,才能装进面粉袋里。
这就是连队经常做馒头吃的标准面粉。
第三遍是粗面粉。北大荒也叫黑面粉。
价格比标准面粉便宜很多。
收入低的连队职工也经常买去做馒头
当主食吃
他和她,就这样地忙碌了两个小时。
他边干边想:试工以后,全班六个人,
三男三女,将分成早班和中班作业。
现在经过大家的努力,全班同志的加班加点,
终于办起了全团唯一的小面粉加工厂。
他感到挺自豪的。
他蹲下身子,从地槽柜里捧起一把面粉,
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是既高兴又得意的笑
他和她,能不高兴吗?
他们为自已从不懂工艺到熟练操作而自豪。

今天晚上,他们一共磨出了两袋白面粉,
一袋黑面粉。
看来,试工挺成功的。
北大荒的冬夜。特别寒冷
大风时而在门外狂呼而过
时而一阵一阵的吹打着门。
他们要准备下班了
他和她
把刚才干活干得热起来不得不脱掉的绿棉衣,
绿棉帽子,又重新穿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此时此刻。
里小山连最西边的这栋面粉加工房里,
两个年青人的心,却非常地热。这时。
她高兴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织好了的一条红围巾。
帮他系在脖子上。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只是默默地非常喜欢的接受了。
这天是12月20日。非常的巧,也是他生日。
然而她却不知道。
他想要告诉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想说了。
也许,他想现在不说,以后告诉她会更有意义。

他们下班后。他和她边走边聊。
一路上,她的快乐的笑声,
随着呼呼的大风飘向远方。
一会儿,下雪了。
他们终于消失在黑茫茫的风雪之夜。那时。
他们不知道这就是躲在心灵深处的初恋。
初恋。这就是初恋吗?
不是初恋,是什么?那时候。
他们只知道彼此对对方有好感,
只要有好感,
就会送点小礼物给对方,
就会送点温暖给对方。
并且,从不计效这温暖的小礼物,
价值有多少,有多高。
这就是当年北大荒边地知青的纯洁的男女之情。
是情。是美丽的青春之情。
也是爱吗?是可爱的青春之爱。
那时。他和她,只有十九岁。
那时。他们是最可爱的年青人。
有干劲。有朝气。有活力。
还有绚丽迷人的气质和善良。

他叫岳士杰。来自上海
1968年9月到北大荒边地
她叫岳斐斐。来自北京
1968年7月到北大荒边地

因为是同姓。
他和她分在一个面粉加工班后,时间长了,
相互关心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一种习惯。
而这一次。她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为什么会送红围巾给他
那是一种关心
那是一种䓁待
那是两个人在等待以后的岁月
心心相印
就是表示认同了这种甜蜜的等待
可是谁知道。
命运多舛
命运却会如此地不可捉摸。
不可知也

一年后,面粉加工班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令人费解。也太令人费解了
真的。她真不知道
这起事件的背后,是不是会有人在打什么坏主意?
或者在捣乱?
或者在混水摸鱼?
或者在嘲笑谁?
这个王八蛋!
她这样地想着。越想心里越恨恨的。
最后,她很生气的骂了一句。
这才感觉心里舒坦了一些。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又叹了一口气……
好像感到他,有不对头的地方。
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在提醒着她。
对了。继而。她想起了三天前。

她去连队卫生室看病。
正好看到他也在看胃病。
两人相视无语
她这才突然觉得
这几天,他一下子变老了
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变得格外地老成了。
有点异常,
有点痛楚。
是那种,有点被欺负后的戒心,
在看人看世界时的那般老成。
是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恨,
在愚蠢的提醒他
他运气不好
要怪,就怪他这回运气糟透了。
太糟了。
尤其是她仿佛还看到了。
他如此冷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恨。
一种恶恶的恨意,要想反抗什么。
是反抗什么人?
还是想不通?想要反抗那不问青红皂白的强势?
是心灵感应吗?
她不由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有点意外。
但她也感到了害怕。
是一种会不会失去他的担心和害怕。
真的。她害怕极了。
然而。她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岳班长在故意地气她。他是有意为之。
他是有意识地冷落她。
当然,她更不会知道。
岳班长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是的。
岳班长此刻想要牺牲自己。
但岳斐斐並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要知道。
他和她都太年青了。
尤其是她:
怎么可能会识别戴上假面具作案的人呢?
要想识别这样的人。很难很难。
他想和她交流一些看法。他多么想和她谈谈啊!
但是。他又怕一不小心,会不会伤害到她?
再三思量,
岳班长放弃了和她悄悄约会,
交流看法的一次极好的机会。

非常遗憾。
他知道等待一个机会并不难。
但出乎意外的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
一个月后,她被调走了。
岳斐斐被调到一个新连队当排长去了。
奇怪。太奇怪了。
也许。他和她。
事故发生后一直没有再接触的选择,
是正确的
应该说。不接触是正确的。
因为。他真的是为她着想。
为她好。为了保护她。
多么充满爱意的保护啊!
多么勇敢的保护啊!
图什么?有什么可图的。
他就是相信自己。也相信她。
她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别有风采
他想说
他相信自己。但他也认为相信她没有错。
也许。他因为有大海般的心境。
所以他和她才能够经得起岁月的洗礼!

谁能想到。这一别,竟然长达48年
48年后。被打断的故事不再疑惑了。
莫非找到了嫌疑人?
莫非根本就没有嫌疑人?
还是找不到相关的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还是相关的人走了,到天堂去了。
又有谁能确认他或他们,
当时那么做,这么做的动机呢?

当年的知青。如今都已六十七,六十八岁了。
许多老人带着孙辈或者外孙辈,
过着享受天伦之乐的好曰子。
如果不是手机像发报机的微通讯时代。
如果不是因为互联网? 什么的大好时光。
也许,这个被遗忘的故事或者事故,
将永远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

里小山连的荒友们,自发地建了一个微信群。
他和她。48年后,在微信群里相逢了
在微信里,
他和她各自简单的通报了现在的家庭情况。
他和她互祝仍活在当下比什么都好。
他和她坚信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有尊严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哟。
沒有人提起面粉加工厂的事故之谜。
为什么都不再往事重提呢?
是不是人老了,心智也更成熟了。
是不是人老了,更怕伤害过的伤囗更难愈合。
所以。巧妙地错开了这一段道不明,说不清的,
好累好烦心的人生轨迹。
不。是避而不谈。还是,真的都忘了。

难道这个故事真的羞于再启齿吗?
难道人近七十,再张开嘴讲这件事,
且在水一方,真的不会再有什么意义吗?
不!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他是从另一个方面去想的,对
他是从人的心灵深处去想的。
人啊人,心灵啊心灵。为什么要对不起自己呢?
为什么自己要对不起自己啊!

为什么没有人主动对伤害说一声“对不起”?
难道。说一声“对不起”!
就会倒霉一辈子吗?
不!没有人会倒霉一辈子。人在做。天在看。
人在做。老祖宗在看。
要不要敬畏天地?
要不要敬畏鬼神?
要不要敬畏老祖宗?
难道唯如此这般,这个世界才会没有“对不起”!
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也许会有。真的。
想得美不美。想得多美啊!
他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几个晚上。
他的判断仍不会错。
他相信自己
他怎么会不相信自己呢?
往事历历在目。
那一夜。
那一个令人难忘的最后一次拜访老王,
竟不断地在他的脑屏幕回放……

真可恶
他真想马上离开老王家
这算不算落井下石
他大吃一惊,
他抬头看一眼老王,好像不认识他了。
有一个念头在脑中徘徊:
难道真是老王!
他怎么会这么傻吗?
老王敢吗?他有这个胆量吗?
他意识到:
他竟然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好痛苦。好难受。好伤心。
真的有点懵了
心很累,头也晕了
真不知道。 天也不知道。
老王怎么会这样对他说。
这个懂技术的中年人老王对岳班长说:
如果这件事是你干的
你最好去自首。去坦白。你去交代了
我们仍然是朋友
多么的荒唐。太荒唐了
凭什么!老王凭什么敢这么说
他很生气
但他又有点可怜老王。太可笑了
为什么要违心地乱咬人呢?
难道有什么人希望他这么说?
真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
老王竟敢怀疑他
还敢当面对他说
直到老王的妻子跟在丈夫后面,也这么说

他的心,开始发抖了
那不是害怕。也不是失去理智的愤怒而发抖。
他感到那是一种被冤枉的紧张。
虽然,他很不理介
这对夫妻为什么会唱同一个调?
但是有一点,他心里很明白了。
老王夫妇同声同调这么说,
无非想和他划清界限了
真可笑
难道。那时候的人智商变低级了
一有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

哈哈大笑。他在心里默默的哈哈大笑
哈哈。是笑自己吗?不!是笑天下可笑之人。
我是班长
我会这么干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要图什么?
那谁会这么干?
那他想要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
难道。你们真的不相信我吗?!
他气呼呼地把话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老王的家。
老王和老婆一楞。老王呆呆地站在屋里,乱了神。
他沒有去追岳班长。
他不敢。为什么不敢?
是不是乱冤枉人,乱说话,有亡舌之禍!
是不是还要遭五雷轰顶!

在回宿舍的路上
他心中一片迷茫。
他时不时地回想着,
老王的下放连队之旅
冬夜的北风那个吹,很冷很冷。
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冷
风吹打着他有点沮丧的脸
但他内心深处仍然很淡定
他有点难过。他恨这种经不起风浪的友谊。
真的。他很后悔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晚断,不如早断。
这么一想,他有点坦然了。

虽然面对被冤枉的现实。他非常痛苦
也不知道被冤枉的后果会是什么……
但他一点也不怕
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他也许被老王出卖了。
他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班长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也许,
这就是一种命运
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友谊?什么朋友?
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更不可能永恒不变。
一会儿,下雪了。
此时此刻。此时此景。
面对风雪,他想起了那句名言:
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好样的!真棒!
他在为自己打打气,不要怕老王的胡说八道

真的。他站在山坡上,环视四周,
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此时此景……又是风雪之夜。
他突然深切地感受到了,
老祖宗莫须有被冤枉的那种悲壮。
那种伟大。那种英雄气概。
那是多么地气吞山河啊!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现在。
又是什么昭昭呢?
能比吗?
他不是拿自己和老祖宗比。
只是。他顿悟到了。
人被莫名冤枉的无奈,是多么地受伤害。
是多么地难受。是多么地苦闷和痛苦。
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前有古人。后有来者
虽然如今他也被冤枉了
但是他感到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如果是莫须有呢?他觉得他也不怕。
为什么要怕呢?只要相信自己。
前途一定光明。这就是人生
人生不可能没有曲折
人生也不可能没有不开心
人生更不可能没有故事

于是。他感到老王这个人,太可悲了。
怎么会不明白害人必害己的道理呢?
这个人太缺德 。也太可笑了。
人世间竟有这种可笑之人。可笑之事。
他想到这里竟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在回忆。
他在回忆。他在认真地回忆。他不笑了。
他在认认真真地回忆:
老王的这次调动到底会有什么问题吗?

老王调动前,
在团部的大面粉加工厂任技术员。
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误,
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当里小山连要开办,
只有二台磨面机的小面粉加工厂,
需要懂技术的老职工,
于是老王被调到里小山连,
在面粉加工班任技术员。

难道。难道老王对这次调动有意见?
难道老王对这次调动非常不满?
想要报复社会?
难道老王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两面派?
漫天大雪 。已经下了一天了。

下午开完大会。
他气得晚饭都没吃,大概气饱了
本来,他这次到老王家,
只是想问问老王有什么看法。
他想和老王聊聊
他小心地走在雪地里,风刮起绿棉帽的一角,
他使劲拉住,不让棉帽被风吹走。
他边走边想:
班里到底谁会干这种事?
或者会不会这只是一件意外事故?
会不会麦子在大场院装进麻袋时,
就混进了这颗螺丝帽?
真沒想到。在老王家。老王太客气了。
老王知道他气得没吃晚饭
老王让妻子炒了一碗鸡蛋面给岳班长吃。

也许饿了。他很快就把一碗炒面吃完了。
不过。他刚才边吃边想:
班里一共有六个人,三男三女。
每天分早中两班干活
自己这个班,上早班没出问题。
而老王那个班头,也就是岳斐斐在的那个中班,
下班前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难道和加班加点,太忙了有关?

四个月前,团部大面粉加工厂停产大修。
团里要求里小山连面粉加工厂,加班加点,
保证东面几个连的面粉供应。
可以说,这几个月通过大家的努力,
任务完成得很好。一星期前,他去团部办事。
有关部门的负责人看到他,还表扬了岳班长。
並让他带口信给连领导:
小小加工厂,发挥了大作用。有成绩。干得很好。

谁知道,一星期后老王那个班头出事了。
一颗中号螺絲帽混进麦子,
硬把磨面机的钢棍桶轧坏了。
幸好不是大号螺絲帽,否则要大修了。
修复工作,也要二,三天。
岳班长把维修的任务交给了老王。
也就在这时:无风不起浪。
连队里传出有人说,这是阶级斗争的反映。
这是有人在搞破坏活动。不知道为什么,
连队领导竟然在全连大会上也这么说
並且连续开了三天大会。

他想不通。也弄不明白。
班里谁会干这种缺德的蠢事。
难道为了休息几天,就搞破坏?
他不想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
毕竟,他是一班之长。
他要对班里的每一个人负责。
是的。现在他很为难。
谁也不承认自己会搞破坏。
于是阶级斗争一抓不灵了。
仍有连队的个别领导坚持阶级斗争的观点。
这下他真的有点为难了

他内心深处有一种说法:
会不会只是一件意外事故呢?何必小题大做。
搞得人人有责,人心惶惶
他不知道该听自己的?还是该听领导的?
听领导的。那谁是破坏者?
怎么才能找出这个破坏者?
不听。有人会乱怀疑吗?
连队领导会乱怀疑吗?
最后,会不会因破不了案,免了这个班长得了。
是不是太可笑了 。不!有这个可能。那怎么办?
不当就不当。他好像有了点莫名其妙的预感。
他总觉得班里发生这件事故怪怪的。
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件事,兴风作浪?
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件事,另有所图?
于是。他想找老王好好聊一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老王是技术人员。
因为只有他懂得磨面机的工作原理。
也只有他知道小螺丝帽,
小铁钉会让磨面钢棍桶受损。
但问题是,每个操作工人,
都要用手在畚箕里来回划拉几下,确认无硬物,
才会把麦子倒进斗箱里
谁又会看见只当没有看到呢。会有这种人吗?
想到这里。他放下碗筷
他匆匆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面。
他很想把自已的这种想法告诉老王。
他也很想让老王分析分析。
谁知道。岳班长话还未说出来
老王却先开口了。

十一

真的。突然听到老王这么说……他惊呆了。
老王不容分辩地把怀疑对象锁定在岳班长身上。
这太够辛辣了。是不是性质也太恶劣了。
老王有什么依据吗?有什么可靠的证明和证据吗?
什么都没有!难道老王在戏弄岳班长吗?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他的脑海。
这是一种让人非常忿恨的感觉。

老王这个人太坏了。
难道老王背着岳班长这个朋友,
已经和领导交换过意见了
肯定还讲了许多损人利已的话
这个老王,难道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
太尴尬了。这个人心机太深。
太不靠谱了。太不值得继续交往了。
他前思后想。越想越感到后怕。
如果窝里斗。如果互相伤害
如果你揭发他,他又乱揭发
不单会伤很多人的心,也许后果不堪设想……
文革初期的敎训还少吗?要不!就此打住。
什么都不要再交流了。什么都不要再问了。

老王脸都不要了
你还希望他讲什么公正无私的话?
别做梦了。
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事故的源头,别有他处。
最好的选择,是保持沉默
让事实来分清是非黑白吧!
他没有分辩。没有争吵。好坚强的岳班长。
他没有失声痛骂老王。
他只是用反问法把老王问呆了。
真聪明!
但是,他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纯洁的灵魂,
被恶魔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好痛好痛好痛。
好难受!

离开老王家
他庆幸自己没有感情用事,也没有意气对人。
他隐隐感觉到围观群众中有人在看笑话?
他也隐隐感觉到有人在保护他。
大批判会真的解决什么问题吗?
连队过去也经常开大会,搞什么大批判?
除了伤人伤心伤感情,什么都没有介决
他打定主意。任凭风浪起,他将保持沉默。

虽然,他渴望得到应有的尊重。
尽管他很尊重领导。
但是,连队领导没有找过他。一次交流都没有。
他不怪领导。就这水平。
难道一个知识青年还能鸡毛飞上天。
不就是一个参加过红卫兵,曾有幸到北京串联,
在天安门见到过毛的上海知识青年吗?
虽然只有十九岁,却也经风雨见过世面。
那又怎么了。在北大荒,在边地,
一个人就像一棵小草,一朵花,
或者象天上的一片云,起不了什么作用。
一个人太渺小了。
一个人的作用那就更微不足道了。

他顿悟到:
人和大自然,只能顺应自然界的规律,
顺其自然,才能相安相守无事。
那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吧。也许如此才有出路。
那就等待吧。
虽然,他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他只能选择沉默和䓁待了。
等待。是为了让心灵慢慢平静下来……

十二

不……
但是……
为什么?
因为找不出动机啊!
虽然。他可以怀疑任何人。
但他不想胡乱猜疑每一个人。
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搞恶作剧?
假如这是真的。
那他非常蔑视那个搞恶作剧的人。
事实已经存在了。
那就尊重已经存在的事实吧。

也许。他的选择是对的。无言无语胜有声。
最后的结局,
是无言的。
无言的结局,
是岳士杰被免去了班长职务。
新班长是一个,
四十岁的党员老职工。
他没有据理力争。他也没有抗争
这不公平的结局。
在那个年代,
已经是十分客观的了。
在他心里,是和非已经很模糊了。
免职。问心无愧。

现在,他唯一希望的,是等待
等待,意味着什么……
等待会失去什么……
这是不是一幕苦情剧?
这是不是一场悲情剧?
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管他呢……
他相信自己。他也相信有德之人,
总会飞向人生的新高点。
就凭这一点。
他觉得:
他的等待是极有价值的。

十三

真的……直到1976年上半年。
他因病病退回上海。
于是。他的人生。又开始了新的征程……
他又开始在新的起跑线上:
高高扬起风帆:继续冲浪人生……

如今。在48年后的微信里
他是这么发给岳斐斐
岳斐斐你好!以下文字共勉:
不识金玉,小犬汪汪。
往事浮云,故事粪土。
别有源头,错在他乡。
相信自已,爱恨早了。
在水一方,长寿更好。

也许
他觉得还有话要说。
接着。
他又发了一段微信给岳斐斐。
昨天只代表过去。
今天不代表将来。
历史在不断地进步。
在反思中:

民族。
才会变得更强大。
人和民族不能仅仅为了生存,
而生存……

岳士杰笑了
他觉得还有话要说。于是
他又发微信给岳斐斐。
主角。配角。围观群众。
问问自已的良知
问问自已的良心。
该不该反思!
该不该向公正“道个歉”!
该不该向公平说声“对不起”!
灵魂深处,知音了了。
在水一方,蒙之美也。
如果……
假如,
自己的心灵。
自己的灵魂。
有了那么一絲歉意,
悄悄地掠过……
那就慢慢地领悟吧。
最可爱的青春
最美丽的青春
最爱撒性子的青春。

十四

几天后。
岳士杰收到了岳斐斐的微信。
是她女儿代发的。
妈妈突发心脏病。很危险。
如果不幸先走一步。
她留下遗言给你:
到了天堂。
她也会向那个出卖灵魂的人,
追索在人世间的欠债。
在天堂里追讨人生的欠债?
在天堂里追索人生的欠债?

岳士杰留泪了
在北大荒
在边地的那段艰辛的岁月里。
他从未流过一滴泪。
现在……在水一方。在上海。
他第一次,
为灵魂深处心爱的初恋女友,
留下了像细细的白白的面粉那般的泪水。
在泪水中:
他反省自己有没有过错,要不要自我道歉?
他反省自己有没有私心杂念?
要不要对自己的灵魂说一声对不起?
那内心深处的反思?值得反省吗?
难道这该不该反思?
还要带到天堂去反省吗!
不!那难忘的人和事。
太刻骨铭心了。

那个发生在:
1968年12月一1969年12月的故事。
是他人生的火炬
一直在照亮着他活在当下。
那火炬仿佛像他感悟人生的核心竞争力。
时不时的给他在人生路上燃起新的希望。
要不要把这个火炬传递给她?
要不要把这燃烧着的火炬?
也带到天堂去……

于是。他连续几天。一气呵成。
他终于赶在岳斐斐死之前完成了处女作。
并带着这篇《被打断的爱和恨》的小说。
他登上大飞机
大飞机在空中飞翔
他在蓝天白云上反思。
他要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你能猜到吗?也许。
他想把自己的作品陪着她一起火化……
你猜到了吗?
还是?他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思考?
你能猜到吗?
我猜:
难道他想让天堂里的谁?
也能净化仙魂?
难道他想让天堂里的仙人也知道:
仙境也非世外桃源……
仙境也非传说……

戴長鑫,居上海。小说作品见于《解放日报》,《小说林》,《希望》,《小说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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