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制征文大有学问,或者说有不少诀窍,笔者写过不少征文,曾赚过不少铜钿,在此班门弄斧谈谈心得,并以三维家教网友的大作──《千载名山还属虞》为例,以让读者获得一些感性经验。

写征文关键对症下药,这跟恋爱一样,言语十分重要,你总不能既想得到人家的感情玉体,又触姑娘的霉头吧,所以捧场话、媚俗语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也不能说得过分肉麻。要是一边献花,一边马屁,除了生日情人节三八节,平时乱表演也要送三院(精神病院)的。三维网友说:“常熟人是在《广陵散》和《高山流水》的古琴乐声中长大的。面对困难,面对厄运,面对死亡,他们会有嵇康一样的镇定自若,会有孔明一样的大智大勇。在虞山,他们对生命的意义产生超然的感悟。”这个写得有点过头,常熟人不是嵇康,也不是孔明,他们固然抗击过倭寇,也领过良民证。在我印象里,常熟人大多是会过日脚的懂得保命的小市民。

此外,写征文时,要念念不忘一个钱字,否则缺乏炮制的动力,有时候你还要昧着良心说假话,一句话,你千万不能当自己是文人作家,最好把自己当作一个菜贩,或者一个厨师。

而厨师烧菜,原料辅料都要预先备好,炮制时火候也十分重要,否则容易烧焦。

三维家教写此文用了不少心思,他(她)显然事先查了不少资料,否则“宋代庆元年间”“ 公元前1231年”,这种确切的年代不可能拈手而来。同样泰山玉皇顶、庐山汉阳峰、黄山莲花峰、虞山最高峰的海拔也不是容易记住的,晓得阿联酋的迪拜大厦有多少米,恐怕常熟也没几个人。此外,“明清文化的精英:虞山书派、虞山琴派、虞山画派、虞山诗派、虞山印派”,说实在的,有几个人能如数家珍呢?

而且了解常熟的神话典故与掌故,比如“王母娘娘”,“拂水山庄的古代神话的民间翻版”,以及报娘恩的通琇事迹。几千年来,常熟著名的活跃人物:虞仲、周章、王鈇、昭明太子、南方夫子、翁同龢、钱牧斋……三维网友肚里也滚瓜烂熟。可惜七勿搭八,不顾亡者的感受,将瞿式耜跟钱牧斋拼在一只冷盘里。

三维网友肚里的诗句也塞得蛮多,“齐鲁青未了,阴阳割昏晓”,“横看成岭侧成峰”,“峰奇石奇松更奇”,还有“长啸虞山迥,天开风气清”,“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而且也会写打油诗:“祠堂墓道,阳光朗照;香烟袅袅,绿水环绕;蓝天白云,风筝飘飘;亭台楼阁,疏密竟俏;红花青草,分外妖娆;古树名车,各献其妙;黄发垂髫,有说有笑;上上下下,津津乐道。”还懂得禅语:吃茶去。

细致地观察事物是三维网友的长处,他晓得太阳是火辣辣的;海风是带腥味的;额头是褐色的;麦苗是绿油油的;高粱嘛,是红红的。最让人敬佩的是,他在字里行间好像在告诉我们:两个昔日的王子有可能是跛脚,因为“赤脚走在泥泞的田埂上,短发披肩,锄头在握,一瘸一拐,彳亍前行。”

文风十分靠拢根龙兄,词汇量也可以跟他有得一拼,我简直怀疑是孪生兄弟,说不定是他的真身。以下的词汇,好像都是根龙兄的仓库脚,请看“写景”的:一轮明月、直插云霄、倒影入湖,恍若仙境、山青水秀、水草丰茂、旭日冉冉、海涛阵阵、波涛汹涌……

“描人”的:轻盈灵动、娇小玲珑、风姿绰约、缠绵悱恻、浮想联翩、峨冠博带、如痴如醉、情有所钟、超凡脱俗、旁若无人……

还有无法归类的:蚊叮虫咬、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断发文身、千方百计、绵延不绝、别树一帜、刮目相看、肃然起敬、鞠躬尽瘁、流连忘返、义无反顾,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应接不暇,响彻云霄、广阔无边、志同道合、入乡随俗、美不胜收、流芳百世……

综上所述,可以概括此征文的特征是没有情感的搭积木,换句话说,是拼装式作业。首先搜集资料典故掌故诗句,然后打开辞海与成语词典,这儿添个词汇,那儿加个成语,再逐段拼接,最后和顺润色。

说真心话,凭这种程咬金三斧头,评奖若是光明磊落,获奖的概率几乎是零。

江苏/陆文
2010、5、11

说明:游戏笔墨。本文曾以“云尔”网名刊于境内某网站。

附:
三维家教:千载名山还属虞

常熟的虞山是座小山。北方的朋友曾对我说:“土丘而已。”

是的,“齐鲁青未了,阴阳割昏晓”,只能是泰山。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属于庐山。

“峰奇石奇松更奇,云飞水飞山亦飞”,黄山谓也。

不过,“情人”眼里的情况是不同的,有人说虞山很美。宋代庆元年间常熟知县孙应时的《虞山》诗写道:“长啸虞山迥,天开风气清。南窥五湖近,北览大江横。历历三吴地,悠悠万古情。雄观有如此,聊复寄生平。”美到极致,方能爱到极致;爱到极致,方能“寄生平”!

当然,与泰、庐、黄相比,虞山是矮个子。泰山玉皇顶海拔1524米,庐山汉阳峰1473米,黄山莲花峰1864米,虞山最高峰海拔263米;阿联酋的迪拜大厦828米。可是,矮有矮的优点:上山容易么。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虞山还有许多动人的故事。

虞山古名“乌目山”,亦称“卧牛山”。传说:王母娘娘身边有个英俊聪慧的侍童名叫“乌目”,在蟠桃会上遇到一个美丽多情的仙女,两人一见钟情,依依不舍。年轻人屡屡走神,连连失误,王母娘娘横竖不是滋味。乌目提出辞职,娘娘勃然大怒,厉声呵斥,罚他变条老牛,逐出天界。乌目请求去一个水草丰茂,民风淳朴的地方。太上老君便把神牛带到了富饶秀丽的江南。从此,长江之滨,太湖之畔多了一座形似卧牛的小山。这里有江,有河,有湖,有海;朝迎旭日冉冉,夜听海涛阵阵。

昭明太子的眼里,这山却是直插云霄,你读:“高岩郁起,带青云而作峰;瀑水悬流,杂天河而俱会”,这是他写的。他的读书坛就筑在山坡上,虞仲墓附近。

后来,仙女知道乌目被赶出天界,就千方百计逃离天宫,下凡人间。可是,发现心上人变成了山丘,她悲痛欲绝,寸步不愿离开,日夜守护身旁。最后,自己的身体化作山下片片沃土。不久,花草秀木长出来,将小山团团围住。手中镜子变成山前一泓明澈清亮的湖潭,就是虞山南麓的尚湖。月光下,虞山倒影入湖,恍若仙境;晴日里,山青水秀,相依相偎。

你能说庞大一定美吗?虞山轻盈灵动,与江南水上的划子一样精致;虞山娇小玲珑,与划子上的姑娘一样风姿绰约。

也许,虞山注定是爱情故事的多发地。多少千年以后,拂水山庄或者红豆山庄里,诗翁钱牧斋和秦淮歌女柳如是的缠绵悱恻,恩恩怨怨,也许正是古代神话的民间翻版。

美丽的传说给山山水水披上神秘的色彩,令人浮想联翩,美不胜收。然而,虞山以“千载名山”流芳百世的原因,还与一位非仙又非凡的人物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

公元前1231年,周太王长子太伯、次子虞仲,即周文王的两个伯父,这兄弟俩演绎了一段可歌可泣尽孝让国的动人故事。父亲要把王位传给小儿子,他俩顺从父命,决定出走。他俩与三弟一起埋好父亲的尸骨,竟挥泪告别家乡,跋山涉水,直奔荆蛮,义无反顾,不远万里。他俩来到江南,卸下峨冠博带,忍受蚊叮虫咬,放下王子架子,摈弃宫殿陋习,转变角色,入乡随俗,“断发文身,裸以为饰”。也许他们抓过阄,占过卜,算过卦,也许有神的启示,也许被虞山风水的独特魅力所吸引,虞仲放下包袱,毅然把常熟作为自己的第二故乡,把自己的生命与未来托付给虞山。

兄弟俩“处江湖之远,不忘其父”,积极传播华夏文明,创新实施平民政治,全力推广农耕技术;发动群众,开河筑城,发展生产,“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大大提高了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受到了广大南方居民的热烈拥戴而被推为吴王。

“江南好,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从兄弟俩“南奔”的这段江南旧“风景”里,我们感受到北方大汉的执着与奔放了吗?我们体会到中原大地的雄厚与宽广了吗?我们联想到江南流水的悠远与深沉了吗?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兄弟俩站在波涛汹涌的长江堤岸上,遥望北方,低下头来,有何感想呢?孔子感慨地说:“逝者如斯夫!”,他俩说什么呢?我们能不能捕捉到这样一组镜头:两个昔日的王子赤脚走在泥泞的田埂上,短发披肩,锄头在握,一瘸一拐,彳亍前行。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刻满龙纹的脊背,带腥味的海风吹拂着褐色的额头,面对一片片、平展展、绿油油的麦苗,他们仿佛看到了一片成熟的红高粱,红红的,迎风摇摆,青铜雕塑般坚毅的脸上喜悦之情难以掩饰,眉头轻轻舒展开来——

写到这里,两个高高大大的插队知青形象突兀我的眼前。呜呼!能不忆江南?

太伯无后,虞仲继位。以后的吴国经过几代君主的励精图治,终于在曾经落后的江南大地上挺胸崛起,并以超级大国的架势虎视眈眈长江黄河流域的平原大地。

虞仲安葬在虞山的东坡,就是“十里青山半入城”的地方。这里,城市把山峦轻轻搂在怀里,大树用袖管遮挡楼房的额头。人们为了永久纪念这位比神灵还亲切、比祖宗更祖宗的先贤,将山名改为“虞山”。 墓地楹联还在:“一时逊国难为弟,千载名山还属虞”。虞山因虞仲而成千载名山!还有诗句赞曰:

“高风播宇宙,邈矣谁能攀。
青山得以名,万古永不刊!”

数千年来,太伯、仲雍的名字不仅刊刻在山上、石上、碑上,也深深铭记在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的心上。太伯、仲雍克己为国,以德服人,艰苦创业的高风亮节,3000多年来绵延不绝,演化融合、凝炼积淀而成为江南文明的遗传基因,成为江南文化别树一帜的优秀传统。

虞山因虞仲而成为“福地”。这位中原文化的伟大使者,也是江南文化处女地的拓荒者,是常熟乃至整个江南历朝历代的道德楷模。虞仲如同一轮明月,在几千年漫长的岁月中,为故乡的人们驱除心中的阴暗与忧伤。虞山不高 ,但它成了一面统率千军万马的大旗,高高飘扬在长江之口,东海之滨,迎接东方红日的升起。

在漫长的岁月中,虞仲身后,跟随着多少英雄豪杰,他们为了国家的荣耀尊严而英勇献身;伫立着多少志士仁人,他们为了百姓的幸福安康而鞠躬尽瘁;活跃着多少才俊名流,他们为了家乡的兴旺发达而呕心沥血!他们活着的时候,曾在“清权祠”里顶礼膜拜,墓道坊间流连忘返;死后,期求在先贤身边长眠安息,并视为最后的夙愿。

你看,虞山面积不过十五平方公里,省市级保护的名人墓葬却有25处。其中,“南方夫子”言子的墓,在虞仲墓偏北。言子是孔子三千弟子中唯一的南方人,“十哲中第九人”。虞仲墓南侧,有吴国国君周章墓。在鹁鸽峰麓,有“两代帝师”、“状元宰相”翁同龢墓。拂水岩下,有抗倭献身的民族英雄王鈇墓,还有明末清初著名诗人钱牧斋墓及“河东君”柳如是墓,他俩近旁有明代《永乐大典》总校瞿景淳墓,往东有“虞山画派”开山祖师、清代画圣王石谷墓。小石洞东有 “元四家”之一、国宝级名画《富春山居图》作者黄公望墓,山坡上则有《孽海花》作者曾朴墓。剑门西面还有 “明文忠公”瞿式耜墓。桃源涧下,三个高高的圆形大墓并排而立,安葬的是革命烈士任天石、李建摸、薛惠民。不必一一列举了。这些墓葬,足以让我们粗略地感知历史名城的文化底蕴,足以让我们发现虞山文化的举足轻重,让我们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山不在高,有“先”则名——领先的人物,领先的思想和业绩。

千载名山,钟灵毓秀,藏龙卧虎。漫步虞山,如同在历史的长河中畅游,历代名人如群星一般光焰万丈,璀灿夺目,尤其是明清文化的精英:虞山书派、虞山琴派、虞山画派、虞山诗派、虞山印派纷纷扑面而来,令你应接不暇,如痴如醉。在广阔无边的艺术天地里,“虞山”是个响彻云霄的名字!它不是土丘,而是大山,抑或颠峰!

多少志同道合的历史人物欣然来到虞山,走进虞山文化的大宅院,紧紧靠拢在祖先的身边。他们永久性地驻扎在山顶,居高临下,俯瞰大地,日夜守护自己的家园,时刻关注家乡的变化。寻常百姓也是如此啊!把安眠虞山作为自己理想的归宿。据不完全统计,虞山留有姓名的墓葬达十三万之多!其中,有我一份。请别见笑。我以为墓葬文化也是虞山一景。你看,山坡上,悬崖边,丛林中,幽篁里,重重叠叠,挤挤挨挨,星星点点,然而,毫无荒凉寂寞之感。我有一次难忘的记忆,在宝岩生态园的竹林里喝茶,坐凳不稳,调整摆弄,用脚踢踢,发现不是乱砖,竟是墓碑。你说多乎哉?听说,有关部门已经制定规划,每年迁出3000个墓葬。此为题外话。

常熟人不怕鬼,不信邪,与坟为伍,且不以为然,甚至可能情有所钟。你如果上山,你会发现这里人多气旺:打拳跑步,击剑弄棍,甩手蹬腿,还有练发声,采草药,观风景的,比比皆是。他们旁若无人,各行其事,似乎“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脚下一方土地可以饭桌大小,但是,近旁,却准有一个馒头般的坟丘!此情此景,会让你惊诧常熟人的豁达和宽容,惊诧他们置生死于度外竟然已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是的,古琴之乡的后人是不会忘记言子和严天池的,常熟人是在《广陵散》和《高山流水》的古琴乐声中长大的。面对困难,面对厄运,面对死亡,他们会有嵇康一样的镇定自若,会有孔明一样的大智大勇。在虞山,他们对生命的意义产生超然的感悟。

如果你还对宗教感兴趣,你就先去虞山最高峰吧。山顶的两个寺庙:藏海寺、报国院,见证了千年来江南文化一脉相承的优良传统:孝顺、和谐与超脱。我们可以在剑门喝茶,本山绿茶,味道好极了。然后把超凡脱俗的感觉连同虞山土特产 “桂花酒”、 “叫花鸡”一并带回老家。

藏海寺是佛教寺院,始建于宋代,鼎盛于清代。当年名闻江南是因为孝子和尚通琇携母主持庙务,顺治王帝亲批。通琇侍奉病母尽心尽孝,母亡后筑塔纪念,并安葬供奉寺内。通琇事迹传颂四乡,民间由此自发组织“报娘恩”的祭祀活动,且长久不衰。农历三月三日这一天,你会看到一队队进香念佛的善男信女手执经卷、法器,口诵经文,依依哑哑,蜿蜒攀援在称为“霸王鞭”的羊肠小道上。

报国院是道教寺院,原称真武殿,始建于明代,与藏海寺一墙之隔。清代乾隆年间,出于多种原因,明代宰相严纳的后代上书主管部门,将报国院归并藏海寺,获准。从此“柏林墙”打通开门,和尚道士你来我往,自由出入,形成了西域之佛与本土之神融洽相处的新境界,开创了佛家道家和谐合作的新局面。

孝子,和尚,道士;儒家,佛家,道家为什么能在这里如此安详、自在、默契、友好地相处呢?这与先祖当年“断发文身”的恢弘气度难道没有一点联系吗?

虞山确实是块福地吧。但是,虞山文化的巨大张力,以及宽广的胸襟和坚毅的品格,人所共知,应该是在漫长的历史风雨中锤炼而成的。虞山的命运与国运息息相关。

朋友,你到过虞山吗?“千载名山还属虞”,来看看吧!

最后,请允许我写一段“诗经体”文字,说说我近日所见的虞山“入城”处的风景:“祠堂墓道,阳光朗照;香烟袅袅,绿水环绕;蓝天白云,风筝飘飘;亭台楼阁,疏密竟俏;红花青草,分外妖娆;古树名车,各献其妙;黄发垂髫,有说有笑;上上下下,津津乐道”

来吧,上山容易么,吃茶去。

文章来源:博讯陆文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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